大家都以爲沈市長的病房裡現在肯定得亂成一團,要不是高幹病房裡的規矩大,護士們都要跑去門口多走幾趟打探一下消息了。
可大家不知道的是,其實沈市長的病房裡風平浪靜溫情脈脈,剛纔撕扯在一起的三個女人,現在正圍着剛剛醒過來的沈市長殷殷問候,完全變了一番樣子。
丁月宜乾瘦黑黃,生了小四之後臉上長了一層黃褐斑,再也沒有了一年前風韻猶存鮮活溫婉的樣子。
可她還是一如既往地滿臉淚痕哭得梨花帶雨,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嬌弱又溫婉,拉着沈市長的衣袖滿臉心疼。
“衛國,你疼不疼?早上走時還說晚上咱們一家人吃頓飯,怎麼出去一會兒就變成了這幅樣子……小四剛纔還找爸爸抱呢,什麼事兒都惦記爸爸,給他吃蘋果也要給爸爸留一塊……”
要是小護士看見她這個樣子,肯定得驚得瞪圓眼睛,這跟剛纔衝進來頭髮蓬亂眼睛嗖嗖衝顧月明放毒箭的市長夫人完全判若兩人啊!
沈蓉這些年跟丁月宜配合默契,馬上也跟着哭了,“爸,您這一受傷,我媽都急暈倒了!也就比您早醒過來一分鐘!”
沈市長背上一大塊透着血跡的紗布,胳膊吊着,屋裡有女同志,他爲了形象堅持不肯趴着,病號服更是穿得整整齊齊,僵硬地坐在牀上,對丁月宜說出的話卻非常耐心溫和,“你身體不好,就不要上來看我了,快跟小蓉一起回去休息,我沒事。”
丁月宜帶着滿臉淚笑了出來,像當年那個在戰爭歲月裡一心信任追隨他的小姑娘,“我在這兒陪着你,還能給醫院省間病房。顧同志也受傷了,就讓她住我樓下那間吧。”
顧月明一直優雅地坐在沙發上,臉色平靜矜持,身上剛剛被扯亂的衣服已經整整齊齊,絲毫看不出剛纔被人家母女衝進來又罵又打的狼狽樣子。
沈市長對待女同志永遠都是風度翩翩溫和可親的,額頭上都疼出一層細汗了,還是耐心十足地關心顧月明的傷。
“小顧同志,你的傷怎麼樣?快讓醫院給你安排病房修養,老劉去通知你母親了吧?有什麼需要你就跟他說,千萬不要委屈了自己。”
顧月明一直是驕傲矜持的,即使沈市長爲了救她受傷,她也只是適當地表達感激之情,並不會在態度上過分熱絡。
跟沈市長客氣了幾句,顧月明就回病房休息去了。
沈蓉趕緊出門去張羅給丁月宜搬病房,又要把自己的病房也搬到樓上來。
丁月宜搬到沈市長這裡可以,她要搬到沈市長隔壁就有點難度了,護士長很爲難,“隔壁病房剛剛安排人住了,要不,我去跟那位病人商量一下,看她方不方便換。”
一般她這樣說了,對方肯定就不會再堅持換了。畢竟在這裡大家都是沛州有頭有臉的人,低頭不見擡頭見,更會注意自己的形象一些。
可沈蓉從門玻璃上看到顧月明姿態優雅地端起水杯,馬上就像被踩了尾巴的貓,指着護士長的鼻子就是一番訓斥。
“誰讓你把她安排到我爸隔壁的?你們不知道我和我媽在住院嗎?我爸隔壁不給我們留着你們安得什麼心?有你們這麼做工作的嗎?把你們領導找來!”
護士長不想惹事兒可不代表怕事兒,被這麼訓斥一頓也不惱,微笑着點頭,“好的,我馬上去找我們行政副院長,請您等一下。”
行政副院長很快來了,進門並不去理沈蓉,而是跟沈市長道歉,態度好得不得了,保證會馬上想辦法,一定把他們一家人的病房搬到一起。
“我們工作沒做好,以後一定改正,一定更加用心,全心全意爲人民服務!”
沈市長還沒說什麼,沈蓉就坐不住了。
她在外面是市長的女兒,對誰都能擺架子,在家裡沈市長可從來不許她搞特殊化。
而且沈市長自己最重禮貌修養,對食堂打飯的大媽都一口一個請,謝謝,要是知道她這樣訓斥護士長,肯定會對她印象非常不好。
病房的事在沈蓉慌亂的遮掩中很快過去了。丁月宜和沈蓉也搬進了沈市長病房走廊對面的兩間病房。
丁月宜和沈蓉的腿是半年前斷的,現在已經恢復,他們還堅持住在醫院裡是因爲沈蓉的腿瘸了。
沈玫當時衝她們母女胡亂開了六槍,只有一槍打中了沈蓉的腿,當時看着沒有多嚴重,卻傷了股神經,沈蓉腿好了以後走路就開始一高一低。
沛州醫院沒人能治好,省醫院北京的醫院都看過了,最後大家都隱諱地默認,這條腿只有世界著名骨外科專家張文廣能治好。
可張文廣已經被判了死刑,不知所蹤。
沈蓉不肯接受現實,一直在醫院裡住着,丁月宜也不願意回家受沈老頭的折磨,也藉口說自己腿沒有好,母女倆帶着小四幾乎要以醫院爲家了。
而丁月宜帶着小四,小孩子雖然身體非常弱,好在智力上並沒有問題,已經會爬會叫爸爸了,有他在,沈市長根本不能好好養傷,丁月宜也就沒能搬到沈市長的病房。
沈市長偶爾逗逗小四,看看文件,跟妻子女兒說兩句話,還可以跟住在隔壁優雅漂亮的才女歌唱家討論一下藝術,日子過得一如既往地和樂融融。
沒人跟他說起這三個女人曾經的破口大罵和撕扯,他也永遠都看不出來就在他眼前的暗潮洶涌。
甚至還能端着顧月明送來的湯招呼丁月宜,“小顧這湯可是家傳的好手藝,你也嚐嚐。”
在沈市長眼裡女人都是可愛的,他接觸的女人都是美好的,姚雲蘭善良勤勞,沈玫的母親熱情純粹,丁月宜溫婉懂事,就是暴脾氣的沈玫,也只是嬌憨真摯的小孩子脾氣而已。
所以他覺得眼前的幾個人和樂融融,他的生活一如既往地順遂平靜。
丁月宜和沈蓉片刻不離地照顧着沈市長,一分鐘都不讓顧月明跟沈市長單獨相處。
顧月明更是自恃身份,絕不會做出沒事兒就往前湊的舉動,甚至有時候沈市長找她聊天她都會矜持地表示不要打擾他休息纔好。
可沈市長還是跟顧月明越談越投機。他本身是很有一些藝術天賦的人,留學的時候甚至還在大學的樂隊裡吹過單簧管,跟顧月明很是有話說。
所以有一天沈蓉在他們說得那一堆和音、變調中昏昏欲睡時,猛然聽到一句“周將軍”,馬上驚醒。
沈市長正很輕鬆地跟顧月明保證,“……這事兒我去跟周將軍說,你就安心準備去會演吧。”
周將軍指的是周閱海。
在年前那場清剿敵特的戰鬥中,周閱海在沛州最危急的時候接手全局,以雷霆之勢將沛州的敵特組織摧毀殆盡,又給國家情報部門立下奇功,已經被破格從大校升任爲少將。
三十三歲的少將,這在新中國歷史上也是不多見的,所以年後沛州軍分區司令員孔鳳山調離之後,他就兼任了司令員和政委,是真真正正的沛州軍界第一人了。
因爲再叫政委和司令都不合適,沛州官方人士就開始稱呼他周將軍。
而沈市長跟顧月明在談的是顧月明今年去參加總後軍民大匯演的事。
去年周閱海直接把顧月明的名額送給了其他軍分區,今年已經六月中旬了,還是沒有一點動靜,看來是又不肯給她了。
顧月明沒有請沈市長幫忙,可沈市長一向是風度絕佳善解人意的,知道女同志有困難,就是不向他求助,他也會主動幫忙的。
顧月明一副並不在乎名利和地位的樣子,臉上帶着對藝術的真摯嚮往,“別的也就罷了,就是今年在演唱上做了一些創新,想讓更多的人聽到。”
沈市長几乎要爲這位爲了藝術孜孜追求的女同志擊節稱讚了,“周將軍肯定也會爲你的努力感動的!”
其實沈市長不知道,她眼前這位醉心藝術的女藝術家,上午已經去找過周將軍了,還被被他給氣得咬牙切齒,內心分很不平。
否則也不會來找他。(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