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會過真正溫暖無私的親情纔會更加明白王家人的自私和貪婪,周小全在王家的這段日子,無數次絕望齒冷,都是靠他和姐姐共同生活的點點滴滴才支撐下來。
心有光明,行則有度。
就是最後跟王家人和周小柱徹底決裂,持刀相向,他也守着自己的底線,沒有真的失去理智。
因爲他心裡一直有一塊溫暖乾淨的地方,那是他任何時候都要守護的淨土。
事情還要從十天前說起,王家人收到了通知,王鎖柱在北疆盜竊集體財產被定爲壞分子,因爲數額不大,免去追究刑事責任,但受到批判改造,希望家屬能配合教育。
也就是說王鎖柱回來的可能性更加渺茫,幾乎遙遙無期。
王家人的天都要塌下來了。
王鎖柱是王家現在唯一的男孫,這些年一直受到全家人的供養,被送去那麼艱苦的地方受苦受累,王老太和馬三妹每天都會心疼得直哭,現在又變成壞分子,要被批判改造,那還是人過得日子嗎?!
王老太整天在家哭,“我鎖住活不成了喲!老天爺呀!讓我替我鎖住去受苦吧!”
王臘梅心疼得滿嘴都是火泡,卻毫無辦法。
王家人無時無刻不在用各種方式逼迫她,讓她去找周閱海想想辦法,王老太給她出主意,“你去下跪!磕頭!磕滿臉血!就不信他能鐵石心腸到這地步!”
王臘梅第一次沒有答應母親的要求,她無比清楚地知道,周閱海的心就是這麼狠,她磕死了他也不會看一眼!
王家人對她的態度開始微妙起來,由原來的寄託全部希望慢慢變成憤怒憤恨。
不救王鎖柱,王家這一大家子還有什麼指望?這麼狠心的姑姑還好意思說是顧孃家?孃家要你有什麼用!
要不是看在她和周小全還能爲家裡幹活的份上,王家甚至會把他們都趕出去!
緊接着,王鎖柱的一封信讓事態發展到更加嚴重的地步。
王鎖柱在信中解釋,他確實是偷了集體財產,可那只是幹活的時候餓了,生啃了一個地瓜。
北疆艱苦,糧食卻比內地要充裕一些,很多人餓了都會趁領導不在的時候吃點地裡的東西。
領導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嚴重並不會追究。
可不知道那天怎麼就那麼邪門兒,領導找他談話,說他被舉報了,他不承認,當場就有人拿着筷子攪他的喉嚨。
當然就瞞不下去了,他就這樣被抓了典型。
批鬥的日子太苦了,幾天他就支撐不下去了,所有無意中聽說的一個消息就成了他的救命稻草——北疆支邊的一位大領導是周閱海的戰友!還是生死之交那種!
只要周閱海肯替他說一句話,他就能擺脫這種生不如死的日子了!
周閱海當然有這個能力,王臘梅和王家人都清楚,但剛剛經歷的事讓他們再不敢打他的注意了。
可被王鎖柱反覆哀求,他們心裡已經放棄的那絲希望又死灰復燃了。
現在王鎖柱已經危在旦夕,就是有一絲可能也要試試!
至於怎麼去試,他們都把目光盯到了周小全身上。
周小全堅決地拒絕了他們的哀求,“我以後跟我小叔,跟我姐,跟沛州所有人都斷絕關係了!我絕不會再去找他們!”
王家人甚至集體下跪磕頭,周小全還是咬死了絕對不會回去求情!
王臘梅被王家人逼得氣急敗壞,用荊條狠狠抽了周小全一頓!把他的身上抽得血肉模糊,可他還是沒有一點鬆口的意思。
這個時候,周小柱找上門來。
周小柱和馬蘭跟王家人一起回到村子裡以後,沒少明裡暗裡對王臘梅和王家出手,兩家已經成爲死敵。
甚至王天明和王天亮平時都不敢出門,就怕被周小柱夫妻逮到下黑手。
王家人惶惶不可終日的一半原因就是來自他們!
周小柱這次來卻是講和的,而且還要幫王家解決難題。
他說他認識一位縣裡的職工,那個職工的親戚是縣委秘書,權利很大,只要他肯幫忙,把王鎖柱要回來絕對沒問題。
當然,幫忙是有條件的。
那位秘書家有一個姑娘,二十歲了,還沒對象,想找一個上門女婿,要人長得好,最好是城裡戶口。
幫他解決了這件事,就一切好說了!
王家人又一次把目光放到了周小全身上。
王臘梅有些擔心,“小全才十五,人家能要嗎?”
王老太狠狠地用菸袋鍋子敲炕沿兒,“女大五賽老母!你爹跟我結婚的時候才十四!你到底有沒有心?咋就知道想自個家的崽子?你這是想讓老王家斷根兒嗎?!”
王臘梅就這樣答應了下來,周小柱這才告訴他們,那位秘書家的姑娘是個傻子。
王福昌一副早就預料到的樣子,“沒啥缺殘(殘缺)人家那麼大的官兒能找不着好女婿?小全這也算撿着了!”
不過他更關心的是周小柱得了多少好處,“可得分我一半!這事兒你就是跑個腿兒!”
那個跟周小柱說這件事的人確實承諾了一大筆好處,甚至還事先給了他十塊錢做跑腿費,“只要事情能辦成,人家一高興,說不定還能把你們夫妻調到縣裡去!”
周小柱對這件事簡直是十二萬分地上心!
王家人和周小柱就這樣一起合謀把周小全賣給了一個傻子做上門女婿。
王臘梅來勸周小全的時候,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直到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周小安的心情。
那種憤怒到極致,心冷到極致,覺得荒謬可笑只想永遠離開他們永遠都不想再看一眼的心情。
可王家人絕不會放他走的,他既然不肯回沛州求情,那就換一種方式爲王家出力吧!
王福昌和周小柱趁他暴怒質問王臘梅的時候忽然出手,想把他治服再慢慢威逼利誘。
可週小全已經不是那個瘦弱的小孩子了,在部隊這段時間鍛煉出來的身手讓他躲過了最重的一擊,暴怒之下掄起菜刀要跟王家所有人同歸於盡。
王家人被他的兇狠給嚇住了,把王臘梅推出來擋着,王臘梅還是那句話,“你是我生的!就是讓你死你也是把命還給我!要不你就殺了我!反正我也沒活路了!”
周小全瞬間清醒,這才明白自己堅持待在這裡是多麼的可笑幼稚。
他扔了菜刀跑出王家,跑了幾十里路來到縣城,偷偷爬上運煤的火車輾轉幾天纔回到沛州。
可回來了又沒臉去見姐姐,覺得是自己的愚蠢辜負了她,只好帶傷在火車站附近撿垃圾過活。
周小全講完這些,抱着周小安嚎啕大哭,把這些天來所有的委屈、失望、憤怒、悔恨都發泄了出來。
周小安也跟着他一起哭,爲這個孩子經歷的一切心疼不已。
等周小全哭完放鬆下來睡過去,周小安才紅腫着眼睛走出他的房間。
周閱海拿着涼毛巾給她敷眼睛,心疼地摸摸她的頭髮,“小笨蛋,周小全不是回來了嗎,怎麼還哭鼻子?”
周小安腦子反應非常快,“還?您,您……”
周閱海無奈,“你都爲他哭了這麼多場了,還能瞞得過誰去?”
所以他纔不得不管。雖然在他看來鑽牛角尖的周小全並不值得他去管。
周小安並沒有深想他話裡的意思,只是非常不好意思,“對不起,小叔,我們總是讓您操心……”
周閱海摸摸她右邊的臉頰,目光深邃,意有所指,“我很願意爲你操心,就怕有些事你不肯讓我操心。”(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