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雲開和周小林是在沛州市郊出的車禍,他們的車直直地撞上了停在路邊卸貨站卸貨的大卡車,又被另一輛來不及躲避的卡車夾擊,兩人重傷昏迷。
幸虧已經到了沛州市郊,卸貨站又有車,很及時地把他們送進了醫院。
知道這個消息,沈閱海馬上吩咐小樑,“給護士站和樓下的衛兵打電話,不要讓小安知道這件事,也不要讓人打擾她休息。再告訴阿姨,讓她陪小安待在病房裡,不要讓她出門。”
然後讓隨身參謀肖凱去了解兩人的傷勢和出事的原因。
顧雲開前幾天跑了幾百裡送來櫻桃,今天又不在計劃內回沛州,他不得不懷疑這件事可能跟周小安有關。
小樑很快回來,“阿姨在教小安織毛衣,她一半會兒不會出去。”
可這事兒也不可能瞞得了她多久。
周小安這幾天身體好了,精神頭也旺盛得不行,每天出去散步那一個小時根本不夠她玩兒的,每次都得又哄又騙地才能把她捉回來。
不讓出門她就在醫院裡跟醫生護士折騰,護士站和於老的辦公室跟她第二個病房一樣,顧雲開受傷的事根本瞞不了多久。
但在她知道之前他得先仔細瞭解情況再做打算。
肖凱一向妥帖幹練,很快把事情打聽得清清楚楚,“卸貨的卡車停在臨時停靠站,沒有任何違規,是他們的車衝出路面直接撞過來的,交警隊的人判斷,很可能是疲勞駕駛。”
作爲跟首長私生活接觸最多的隨身參謀,肖凱當然知道他讓自己去調查的真正原因,“現場取證的同志在他們車裡發現了一些櫻桃,很新鮮。”
沈閱海的目光一沉,肖凱停了下來,他把首長要知道的情況儘量詳盡地調查清楚,可有些事卻不是他能隨便做判斷的。
沉默了幾息,肖凱接着彙報,“送到醫院的時候顧雲開頭部傷情嚴重,內出血,正在搶救,手術室還沒傳來確切消息。周小林也有內出血,背部受傷嚴重,脊骨可能受損,雙腿粉碎性骨折,醫院正在準備截肢手術。”
周閱海起身,“你這幾天多關注那邊的情況,有什麼進展隨時報告。”
他得去陪着周小安。
上次她在他醫院莫名昏迷的原因還沒有找到,他決不能在這種時候再讓她一個人待着了。
周小安正興致勃勃地跟阿姨學織毛衣,阿姨手巧又有耐心,是個非常好的老師,周小安已經學了不少,開始躍躍欲試地要給周閱海織一件毛衣了。
連毛線都已經偷偷買好,說是要給他一個驚喜。
周閱海很配合地裝作不知道,每次去都要先在走廊弄出點兒動靜,好給她時間把毛線藏起來。
有一次小虎把毛線團扒拉出來玩兒,他還得幫着轉移周小安的注意力,讓阿姨有機會連貓帶毛線地一起抱走。
拆了好幾次,據說昨天又把織了幾釐米的開頭給拆了,沈閱海讓阿姨去給周小安出主意,“要不先織個圍巾吧,今年冬天先戴着,毛衣明年再穿。”
否則照她這個速度,今年是肯定穿不上的。他倒是不怕等,就怕她會挫敗失望。
一進病房,周小安就從躺椅上跳下來撲過去抱住他的腰,沈閱海穩穩地接住她,臉上有點淡淡的紅,卻完全無視屋裡的阿姨。雖然覺得她這樣做有點大膽,卻還是滿臉微笑,“今天怎麼這麼高興?”
阿姨以後要跟去他們家,還是早點習慣他們的相處模式比較好。
他可從來沒打算因爲一個保姆就束手束腳,更不可能在家裡約束周小安的天性。
周小安笑眯眯地要求,“你閉上眼睛!”
沈閱海很配合地閉上眼睛,感覺她用一根細細的繩子在偷偷地量自己的腰圍,觸感應該是羊毛毛線。量完還鼓搗着打了個結才放開他,“好啦!你是不是以爲會有什麼驚喜?其實沒有!我逗你玩兒呢!”
沈閱海把藏在背後的手拿出來,手裡是一把火紅的山茶花。
周小安抱過來笑得比花還要燦爛,沈閱海看她這麼開心也跟着笑容越來越大,“我負責製造驚喜,你只要高高興興地接受就好了。”她能喜歡他,就是他這輩子最大的驚喜了。
阿姨慈愛地看着他們笑,趁周小安看不見,衝她藏毛線的布包努努嘴,她這是又要開始織毛衣了。
沈閱海一下午都陪着周小安,傍晚拉着她下棋,把散步時間就給混過去了,晚上看她睡着纔回去,肖凱已經等着跟他彙報。
“顧雲開手臂骨折,別的情況都穩定下來,只是頭部受傷嚴重,現在昏迷不醒,大夫也不能確定具體情況如何。”
能成爲首長工作和生活上的第一助手,他當然有很多過人之處,不用沈閱海說一個字,就把他想要知道的情況都調查出來,“顧方同志正在樓下病房守着他,顧月明同志昨天已經確定落選,正從省裡趕回來。”
“周小林雙腿膝蓋以下截肢,脊骨受傷嚴重,以後會怎麼樣還得看恢復情況。”
“周家人今天下午也接到了通知,可能明天就會來沛州。”
有部隊的特殊渠道,一下午的時間足夠肖凱調查出很多事了。
“交警隊還沒給出調查結果,不過據我們的瞭解,基本可以確定是周小林疲勞駕駛導致的這次車禍。”
周小林給顧雲開做司機這段時間不但工資照常發,還有出差補助,而且工作也非常輕鬆,只要把顧雲開送到地方,他就可以自由活動。
所以他開始利用公交公司的渠道給自己找了一些私活幹。
一開始是替班或者做一些短途運輸,後來沒那麼多活,他就去蔬菜公司幫人家卸貨,俗稱扛大包。
每天半夜兩三點鐘過去,扛到清晨能賺八毛錢,這活兒天天有,只要有個好身體,去哪個地方都能找到,就成了他這些天最主要的外快來源。
晚上幹半宿重體力活,白天顧雲開去工作他就可以在招待所裡補覺,一直這麼堅持了將近一個月。
昨天白天他跑了一天的短途運輸,半夜十一點多才交班,回去也不敢睡,熬到一點多去蔬菜公司接着扛大包,早上回去剛要睡覺,顧雲開就過來通知他馬上回沛州。
本來他們的日程安排是過一天才回沛州的,可顧雲開昨天把工作壓縮了一下,提前了一天,也把他計劃補眠的時間給壓縮掉了。
看到顧雲開手裡提着的櫻桃籃子,周小林馬上知道他趕着回去的原因了。
方遠縣的櫻桃好,那可是都要進京的東西,別人輕易吃不到一顆。
顧雲開自從上次找人弄到一籃子,就趕緊給周小安送去,還轉了好幾道手讓他出面。甚至還通過關係打聽到周小安很喜歡吃,今天竟然又弄了一小籃子。
周小林不明白他爲什麼不自己給周小安,可最近他冷得讓人靠近了都發怵,更別說問出這種問題了。
周小林覺得周小安不配顧雲開這份心意,計劃着等回到沛州,要讓顧雲開多接觸一下週小玲。
同是男人,他能理解一些顧雲開的想法。周小安雖然性格不好又自私自利,可她長得是真漂亮。英雄難過美人關,多優秀的男人被漂亮女人迷住也是什麼傻事都能做得出來的。
既然顧雲開喜歡長成周小安這樣兒的,那就讓他多接觸一下週小玲。
他們倆是姐妹,長得有一些相像,周小玲好好打扮起來雖然比周小安差一些,可也是個漂亮姑娘。
最關鍵的是周小玲性格好,有文化,接觸久了肯定能對比出她的優秀,周小安再漂亮也只是一副空皮囊,相處起來跟周小玲根本不能比。
而且周小玲也對顧雲開很有好感,多次跟他說起顧雲開,他是非常希望他們能成的。
在回沛州的路上,顧雲開一直抱着那籃子櫻桃閉目養神,就怕路遠給顛壞了。昨天爲了壓縮工作,他也非常疲勞。
可他就是這麼寶貝這些櫻桃,也還是打算按上次的方法,讓周小林交給蔬菜公司的人,轉幾道手再給周小安送去,自己並不打算出面。
累死累活工作,就爲了擠出一天時間跑幾百里路,送去一籃子人家根本不會承情的櫻桃,一分鐘都不能多待就得迴轉,這到底是爲了什麼?周小安到底哪裡值得顧雲開這樣對待?
握着方向盤睡着以前周小林還在琢磨這件事。
猛然睜開眼睛,他們的車已經飛速地撞向大卡車了。
在最後的那一刻,他只來得及撲到顧雲開身上。
這場飛來橫禍是他的錯,他必須護住顧雲開!
周小安直到兩天以後才知道周小林出事了,新來的小護士打着於老的幌子把她帶到一間病房前,偷偷跟她嘀咕,“說是你親哥,讓我給你傳句話,想讓你去看看他,他有重要的話要說。”
周小林剛由前面普通住院部的重症病房移到高幹病房,就在樓下顧雲開病房的隔壁。
據說是顧方爲了感激他在最後時刻護住顧雲開,把他調過來一起照顧。
周小安第一反應就是拒絕。不是不敢見,而是已經兩天了,沈閱海一直瞞着她,那肯定有內情,她就是不怕見他,也得跟沈閱海商量以後再說。
可沒等她轉身離開,病房的門猛地打開,周荷花的臉出現在周小安面前。
周荷花一把把單薄的周小安拽進病房,“就沒見過你這麼狼心狗肺的東西!你哥都這樣兒了,想跟你說句話你都不來?!你還有沒有點兒人性?老周家怎麼就出了你這麼個畜生!”
周小安被周荷花一甩,肚子狠狠撞到周小林的牀頭才停下,疼得她捂着肚子直不起腰,冷汗瞬間就流了下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周小林臉色灰敗地躺在牀上,術後疼痛和崩塌的人生把他折磨得形銷骨立,好像完全注意不到周圍的情況了。
屋裡還坐着王臘梅和王老太太,兩人都陰沉着臉一言不發地看着周小安,如出一轍的三角眼陰鷙地看着她,好像能從她疼得煞白的臉色裡獲得莫名的快感。
周小安哆嗦着站直身體,門已經被關上了,把她騙來的小護士肯定走了。
她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這麼面對這些人。
周小安慢慢往門口走,她跟這些人一句話都沒有,沒有什麼可說的。
周荷花看她竟然到現在還不知道害怕!竟然還敢一臉不屑地不搭理他們,一直壓抑的怒火騰地就躥了上來,衝過去就惡狠狠地去抓週小安的頭髮。
這個小*子!就知道狗仗人勢!以前仗着二叔公向着她,仗着沈閱海護着她,就從來沒把她這個姑姑放在眼裡過!
現在仗着長了一張狐媚子臉,讓顧雲開那麼好的小夥子對她死心塌地,竟然把人害成這樣了她還敢猖狂!
周荷花的心裡直髮狠,今天抓住了她,就得把她那張臉給她抓花了!看她以後還能倚仗什麼!
周荷花撲過來,周小安並沒有驚慌,她錯開一步手一揚,一把辣椒粉結結實實地楊在了周荷花臉上。
這是摻了辣味素的辣椒粉,就是碰一下皮膚都火辣辣地疼,進了眼睛嘴巴鼻子裡,簡直着了火一樣。
沈荷花殺豬一樣尖叫起來,一邊尖叫一邊竟然還要衝周小安胡亂地抓撓,黑黃的長指甲直衝她的臉招呼,說什麼都要毀了她才甘心。
周小安沒想到她會這麼執着,一邊躲避一邊往後退了幾步步,正想着要不要再給她一下,背後猛地一疼,被人一腳踹到了周小林的牀前。
王老太太耷拉着三角眼,踹完周小安自己也踉蹌了一下,她一直沒動彈也是因爲有中風後遺症,行動不如以前便利,否則周小安一進門她早就撲上去先揍一頓了!
周小安踉蹌地撲到周小林牀邊,周小林這纔回神,馬上怒氣衝衝眼睛赤紅地指着她,“你怎麼這麼沒良心!雲開都昏迷兩三天了,你竟然一眼都不去看!?你趕緊去守着他!他不醒你就給我守他一輩子!”
“我們傷成這樣都是爲了給你送櫻桃!你要是還有一點良心就去守着他!這輩子爲他做牛做馬你都還不起他這份情!”(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