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瑞英還如上次見面時一樣,英姿颯爽談笑自如,“沈老,我來您這兒蹭頓飯!聽說您今天要招待貴客,肯定有好吃的!”
沈老跟她也很熟悉的樣子,“蹭飯你就別找我了!我還是客人呢!讓小沈再給你接一次風,想吃什麼千萬別跟他客氣!你可是總裝的援軍,沛州軍分區必須得好好招待!”
大家打了招呼,蔣瑞英深深看了沈閱海一眼,沒等她說什麼,後面又來了兩位客人。
是同樣住在軍區招待所的黃老和他帶來的一位面色陰沉的中年人。
對黃老周小安早聞大名,那位壓着小叔讓他跟餘如藍相親的前省軍區司令員。
看到本人,周小安覺得餘如藍說得真是夠客氣的,這位老同志哪是身體不如從前啊,根本就是應該趕緊進療養院由專人二十四小時看護起來才合適!
身體虛弱得得靠警衛員拿輪椅推着,滿臉皺紋和老年斑,眼睛渾濁不清,言語甚至都有些模糊了,真是擔心他隨時都會出狀況需要急救!
可是據餘如藍所說,黃老去年才過了七十歲生日,也沒比沈老大幾歲,身體狀態卻天差地別。
而那位跟在他身邊的中年人就很陌生了,穿着一身沒有肩章和武裝帶的軍裝,目光陰冷滿臉嚴肅,沈閱海只介紹說是“馮建國同志”,別的就沒有再多說。
黃老雖然已經退居二線,可顯然是很愛操心的性格,一進門就跟沈老談起了工作,還拉着沈閱海和那位年輕人,一副爲了革命工作鞠躬盡瘁奉獻最後一絲餘熱的樣子,即使不合時宜也讓人不能拒絕。
馮建國比黃老還急切,坐下來就直接問沈閱海,“沈將軍,請你說一下案件調查情況,從我現在掌握的資料來看,調查沒有任何實質性進展,一個重要敵特人員都沒抓到!現在每拖一分鐘國家財產人民羣衆的生命安全就多受一分威脅,我真是坐立難安!
我提議沛州全體軍民加班加點,放棄一切休息娛樂,全面投入到反敵特鬥爭中來!”
馮建國整個人都瘦得形銷骨立,滿臉黑黃,讓人覺得要不是因爲他正值壯年,狀態肯定跟坐在輪椅上的沈老差不多。
現在絕大多數人都瘦,可他給人的感覺就是非常陰鬱,坐在那裡一直不耐煩地抖着腳,一副隨時要衝到敵特鬥爭第一線的急切,臉上深深的法令紋和眉間紋讓人一看就知道他是個特別苛刻挑剔的人。
沈閱海並沒有被他的急躁影響,先招呼沈國棟,“國棟,讓小粱帶你和安安開車出去轉轉,半個小時之後回來。”
又認真叮囑他們,“市區裡不許跟小樑搶車開,改天我帶你們去郊區兜風。”
沈國棟七歲就把軍區的大卡車開出去了,後車廂還坐了十幾個軍區大院裡的孩子,簡直是混世魔王轉世。周小安更是看幾眼就能把車開得飛起來,兩個都不讓人放心。
馮建國的腳抖得更厲害了,眉間的皺紋能夾死蒼蠅,非常不耐煩地揮手,“女人和小孩都出去!”又看了一眼小張,“機密會議,閒雜人等都回避吧!”
儼然把自己當成這個屋裡最有話語權的人了。
而帶着他過來的黃老竟然在這時候一歪頭睡着了,腦袋被警衛員託着,嘴角甚至慢慢溼了一塊!
黃老睡了,沈老也笑眯眯地不說話,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完全沒有上級領導的自覺。
周小安覺得這個場面太詭異了,連馮建國那麼不禮貌的呵斥都顧不上生氣了。
不過雖然不清楚着到底是什麼情況,她卻還是能看出來,這很像兩方博弈,沈老和黃老各帶一名大將,黃老睡了沈老也不上場,馮建國就交給手下來應對,他還不夠級別讓沈老上場。
周小安忽然有些明白了,沈老非要在省城滯留幾天,等得沈國棟都不耐煩了,自己跑來找沈閱海,最大原因可能是在等黃老。
都是軍隊元老,雖然黃老的身份沒有沈老貴重,可他是b省軍區直屬領導,又是風燭殘年,他要真弄點什麼事出來難爲沈閱海,沈閱海還真是一時沒有太好的辦法敷衍。
所以沈老留下等他,見招拆招,他帶了一位馮建國,沈老就從總裝帶來一位蔣瑞英,他有權來沛州指導,沈老也來視察,兩位老將軍互相制約,帶來的人也互相別苗頭,就能給沈閱海這個沛州直屬領導減輕很大壓力,也能讓他不受黃老和馮建國的制約。
果然,不等沈閱海說什麼,蔣瑞英先行動了。她沒有接馮建國非常不禮貌的話,而是非常自在地坐在了椅子上,一副這就是我的位置,你無權質酌的篤定安然。
當然,這在馮建國眼裡就是很嚴重的挑釁了,他的腿架起一個高高的二郎腿,幾乎要把那隻腿抖到茶几上去了,“蔣瑞英同志,這是高層機密會議,你一個……你還是迴避吧!”
好在他還有點理智,及時剎車,沒有把“你一個女人不能參加說出來”。
不過所有人都看得明明白白就是了。
馮建國說起“女人”這個詞的時候眼裡都是輕視,甚至都不用正眼看在場的兩位女同志。
當然也對溫言囑咐周小安的沈閱海一臉鄙夷。
周小安幾乎能讀出來他臉上的表情了:跟個女人這麼磨嘰,真是高看你了!
蔣瑞英當然也看得出來,她卻一點都不生氣,他們沒來時的真誠笑容卻早就收了起來,一臉公事公辦的莊重嚴肅。
“馮建國同志,我們都是沈老的客人,什麼時候沈老的客廳變成會議室了?而且,就是沛州的高層會議,我也有權出席。你是省委的巡視員,我是總裝正式委派來沛州的武器專家,我們都是來協助沛州清剿敵特的,希望我們以後能合作愉快。”
周小安明白了,原來馮建國是省委巡視員啊,不怪這麼急切地要開展工作。
巡視員是非領導性職位,也就是說級別雖然是正廳,相當於地級市的市長,實際上卻是沒有實權的一個職位,如果不能抓住機會做出成績,可能一直都要被放在那個閒職上。
馮建國看着也就四十歲左右的樣子,哪能甘心一直待在那個閒職上養老呢。
所以相對於他的急躁,蔣瑞英就氣定神閒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