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國,京都飛鳥城外五十里。
一支六千人的軍隊,一路摧枯拉朽,居然快打到京城了,你敢信?
李欽載不得不信,同時也萬分慶幸……
說是運氣也好,說是抓住了時機也好,誤打誤撞的,李欽載做出的決定恰巧迎合了天時地利。
白江口一戰,倭國四萬餘人全軍覆沒,倭島本土下關一戰,又殲敵兩萬,兩場大戰幾乎耗盡了倭國的可戰之兵。
而六千唐軍付出的傷亡,直至今日只有兩千餘,李欽載手中仍有四千驍勇之士。
兩場大戰,皆託三眼銃之威。
火器在這個本不該出現的時代登場,出場效果很閃亮。
每一次與敵遭遇,幾乎都是碾壓式的推進,敵人一觸即潰,在火器面前毫無抵抗之力。
真的太脆弱了,一如前世辮子軍靠着弓馬騎射悲壯地衝向歐美列強的槍口,他們前赴後繼地倒下,可終究沒人衝破火器的陣列。
倭國對戰唐軍時也是如此。
他們其實也不缺慷慨赴死之士,當他們揚着刀,口中哇呀呀怪叫衝來,然後一聲巨響,不甘地倒在槍口下。
李欽載這些日子已看過太多類似的畫面,他已看得麻木了,但唐軍仍然堅定地往前推進,沒有任何憐憫。
是的,敵人也有值得尊敬的漢子,但再怎麼尊敬,該殺還得殺。戰爭與憐憫,本就無法共容。
當唐軍推進到京都飛鳥城外時,便意味着倭國全境已有一半落入唐軍之手,滅國似乎並不遙遠了。
可以想象此刻的飛鳥城內是怎樣一片混亂的場面,可李欽載和程伯獻商議後,卻決定在飛鳥城外休整。
十多天的行軍作戰,唐軍將士們已經很疲憊了,有的將士已累得邁不動腿。
糧草和水可以沿途劫掠補充,但體力卻需要充足的休息才能恢復。
就算有三眼銃之威,李欽載也不敢貿然下令攻陷飛鳥城,倭國的國都內必然有不小的抵抗力量,這一戰不可大意。
放出斥候後,選了一處靠水依山之地紮下營盤,搭起帳篷生火造飯。
多日的行軍,細皮嫩肉的李欽載臉上也佈滿了風塵和疲憊,皮膚變黑了許多。
此刻的他拿着一根樹枝,在沙地上粗略地畫出倭國全境地圖,旁邊還列了一些數字,那是戰死將士,糧草存餘和軍械折損等數字統計。
傷兵的呻吟,染血的橫刀,處處散發着硝煙味的營帳,還有將士們圍坐火堆旁烤肉時發出的豪邁笑聲。
他們似乎並不在乎生死,活着的人都聚在一起盤算斬首多少級,能換多少永業田,官府會不會格外再賞點錢,活着回去說不定咬咬牙還能買頭牛,以後種地方便了。
殘酷的戰場上,他們談笑風生,字字句句都是對生活的美好願景。
李欽載面帶微笑,安靜地聽他們聊天,他突然發覺,唐軍無敵於天下靠的並不是手中的刀劍,而是那股子慷慨而熱烈的精氣神。
忠君報國之類的口號太蒼白太矯情,絕大部分將士沒那麼高的覺悟。
我們浴血殺敵,我們攻城掠地,爲的是給兒孫積攢家底,就這個理由。
土地沒有被權貴大規模的兼併前,平民與戰士將對未來的滿腔希望傾注到刀劍中,所以,他們的刀劍才能無敵於天下。
程伯獻匆匆走到李欽載身邊,蹲下輕聲道:“倭國皇室派來了使者,見不見?”
李欽載搖頭:“讓他滾,大唐將士沒殺過癮前,拒絕一切談判。”
程伯獻卻遲疑道:“這次……怕是不好讓他滾了。使者是攝政中大兄之長子,伊賀皇子。”
李欽載皺眉:“什麼大胸?多大的胸?尚賢兄,我是正經人。”
“我也是正經人,人家叫‘中大兄’,是倭國皇室給他的尊號,皇極天皇逝世後,這位中大兄攝政,過不了多久或許會登基的。今日來的使者便是中大兄的長子,伊賀皇子。”
李欽載冷哼道:“那又如何?蠻夷猢猻也敢妄稱天皇,不知天高地厚,他來求見我就必須要見麼?”
程伯獻道:“還是見見吧,我軍將士也需要一個休整喘息的空檔,情當是緩兵之計也好,待我等緩過氣來再揍。”
李欽載嘆道:“行吧……萬萬沒想到,打仗也要搞團建,搞應酬,依稀又覺得自己成了社畜。”
沒多久,一名穿着寬袖錦袍,頭頂髮型像一根加粗型避雷針的年輕男子邁着小碎步快速走來。
走到李欽載面前,年輕男子納頭便拜,而且是五體投地式跪拜,一張嘴一口生硬奇怪的關中話。
“大和國第三十九代皇長子伊賀,拜見大唐上國少將軍閣下。”
李欽載對外交禮儀一竅不通,聞言嗤笑一聲:“莫往臉上貼金,什麼大和國,明明是倭國。”
“還有,你們國家的君主稱‘國主’,以後不準叫什麼‘天皇’,要不要臉?大唐天子都沒好意思叫天皇,你們多厚的臉皮敢如此自稱?”
伊賀皇子聞言面色一寒,然而唐國大軍壓境,國土已失其半,於是不得不忍氣吞聲,低聲道:“少將軍閣下見諒,伊賀只是皇子,無權改天皇之稱。”
李欽載隨和地笑道:“不改沒關係,我帶兵打進你們的京都,綁了你們的國主,當面問問他改不改。”
伊賀繼續忍,神態恭敬地道:“少將軍閣下,臣下奉父親大人之命,以倭國使節的身份前來貴營,欲與少將軍閣下談判,請閣下允許。”
李欽載眯起了眼睛,笑道:“說說你們的章程吧。”
伊賀皇子道:“父親大人說,願奉上黃金五千兩,白銀五萬兩,貌美少女一千人,換大唐上國貴軍休兵止戈,退出大和國境。”
李欽載淡淡地道:“哦,回去告訴你父親,我不答應。”
伊賀皇子咬牙忍氣道:“少將軍閣下興動刀兵,屠戮我大和國臣民,所爲者無非財帛美色也,我父親大人今日雙手奉上,免我兩國將士傷亡,敢問少將軍閣下爲何不答應?”
“這麼說吧,我興動刀兵,把你們倭國滅了,人都殺了,你們的黃金白銀和女人仍然是我的。而且我會得到更多,明白這個道理嗎?”
伊賀皇子驚道:“閣下欲滅我大和國?”
“你這一副受害者的嘴臉最好給我收回去,滅你倭國很奇怪嗎?你我兩國是誰挑起的戰爭?是誰先動手突襲我大唐水師?”
“如今白江口戰敗了,乞和了,所以擺出受害者的模樣了,撒潑打滾耍賴,世上的道理全讓你們佔了,以爲全天下都是你爹,都得慣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