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在場的很多人不知道《蘭亭集序》爲何物,但是習劍者卻絕對不會不知道“蘭亭遺夢”。傳說晨月軒祖師曾經遊歷人界,癡迷琴曲書畫,晨月軒最巔峰的琴心階四式正暗合人界琴棋書畫四絕,只因掌門癡琴最甚,四絕又以琴爲首,晨月軒的至高階才被命名爲琴心。
此時不得不提的是蘭亭集序的作者是人界的王姓高士,在一次流觴饗宴後,乘着酒意揮筆潑墨,揮毫成篇,字字龍飛鳳舞,氣象萬千,酒醒後望字興嘆,引以爲畢生顛峰作品,卻再也寫不出那樣好字。而《蘭亭集序》的真跡竟被晨月軒祖師覓得,帶回高原後在暮雲天闕的避世廬閉關半年,日夜臨摹揣測其中的奧妙卻始終不如,終於不得不擱筆嘆息,“此人書法三界之中都無人可以比肩,我不如他。”但他依舊渴慕蘭亭序中的蘭亭意韻,身爲戰爭天使帝薩爾弟子的他天資過人,從蘭亭集序書法中精煉出了這一套“蘭亭遺夢”劍法,平生卻只在三大劍派會盟時用過一次,當日卻劍門掌門隻身一人前來,卻技壓羣豪,提一柄無名的鐵劍,用風雷四劍訣破去了北野劍派絕學:九曜連珠劍。作爲東道主的北野劍派上下頓時灰頭土臉,龍氏嫡系更是擡不起頭來。
誰知蘭亭一出,卻劍門掌門竟然還未接到一半就已經不敵,從此卻劍門避世隱居,再不輕易現世。後來卻劍門出了劍神霧雲霜,獨創霜神訣,此時晨月軒已經滅門,蘭亭遺夢自那一戰後也從未有人使出過,久而久之也就變成了傳說,霜神訣則順理成章地被尊爲高原第一劍術。
據說當時晨月軒上下,有不少弟子景仰、模擬,直接導致了不少走火入魔的案例,祖師因而感嘆:“王右軍之書,豈常人所能及,化爲劍法,亦是如此,差之毫釐,謬以千里”,遂不再傳授弟子蘭亭劍法,拓在石碑之上,藏在避世廬留給後人自行研悟。百年來,門人自負天資,最終落得走火入魔,成爲廢人的前仆後繼。
羽無情早年就已背下蘭亭劍訣,但遲遲不敢動用,突破琴心階之後也是十分保守地只修煉了畫魂奧義:六道蓮魂,和用來輔助的八荒獨步。此時詩雅的死,師門的仇同一時間刺激了他,竟然他抱着與翼朔雪拼死一戰的心態使出了這晨月軒的至高劍訣:蘭亭遺夢!
此時羽無情的頭腦異常地清醒,卻又似乎又半醉微醺,他已漸漸懂得了當初祖師創出蘭亭遺夢劍招時的心境,那種逍遙恬淡,物我兩忘的境界。
只見羽無情身體逸飛而起,手中摺扇揮舞如風,以連貫的筆法寫出一個修字,“修……楔事也。”翼朔雪見三道劍勁如重疊之浪漫卷而來,慌亂之中只得用長袖去接,卻聽見“撕拉——”一聲,長袖竟然被齊齊斬斷,隨後又被劍氣捲住絞成碎布。
“羽戾天大人,接劍——”一直沉默的土曜星使竟然從背後解下巨劍,拎在手中如同一截樹枝,舉重若輕可見他膂力有多可怕,竟然憑空扔給了羽戾天。
明楓心裡暗叫一聲,苦也,這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傢伙……
這重劍少說也有七八十斤,朔雪哪裡能拿得動?縱使拿得動,以輕靈路線爲主的翼朔雪必然要受到牽制.明楓暗罵這渾蛋沒有腦子,也爲翼朔雪捏了一把汗.
誰知翼朔雪竟然在躲閃劍氣的間隙,伸出素弱的右手穩穩地接住重劍的劍柄,手臂劃了一個圈,擊回了一道劍氣.舉重若輕,宛如一柄薄薄的長劍.這樣與文弱相貌不符的恐怖膂力確實讓明楓嚇了一跳.
“羣賢畢至,少長鹹集……”羽無情凌空朝後一翻,兩腳站定.摺扇捏成一柄短劍,又以劍化筆,凌厲而遒勁十足,不再是寫完一段再揮出,而是寫一個字揮一個字……延綿不絕如同潮水.
翼朔雪手握重劍橫在身前,彷彿剛纔一擊之下知道了自己與羽無情的差距在蘭亭劍法的加成下難以彌補,遂卻不再直面蘭亭劍氣,而是身如鴻雁,躲過一道劍氣的鋒芒,立起劍身,雙手握住重重拍在劍氣兩側,“轟——”空氣中發出海濤拍擊礁石的巨響,就像是無數的水滴要飛濺出來一般,那白衣握重劍的身影兩腳站定,每每用鈍劍的劍鋒撥開蘭亭劍氣,再用劍身拍在劍氣兩側將其粉碎,竟如同在海灘上以劍擊浪一般,濤聲陣陣滾滾傳來,刺激着所有人的耳膜。這重劍渾厚無鋒,正是有此妙用,看來這土曜也並非愚魯之輩。
只見一陣又一陣的劍氣被翼朔雪用重劍擋開,將蘭亭劍法的劍勁盡數瀉下兩邊,在她面前一丈的沙地都已經被劍氣鏟得比旁邊凹陷下一尺,裸露出的岩石也是平整地如斧劈刀削一般。此時兩人已你來我往拆了十餘招,羽無情卻依舊癲狂莫名,絲毫沒有因爲不能制勝而煩躁,而是隨手揮劍,似無章法卻又招招化字,字字奪魂。
“引以爲流觴曲水……”羽無情身體驟然躍起,凌空連筆寫下一個“水”字,那劍氣隨着羽無情最後的一筆隨之一扭,竟然斜刺過去,繞過了重劍防守的範圍,此時想要翻轉劍身已來不及,翼朔雪不得不雙手提起重劍用劍鋒接下這一道劍氣,當時手中一震,重劍差點脫手卻已經留下了一道裂痕,可見這看似逍遙的蘭亭劍法威力霸道之至。
一旁的十二釵哪裡見過這等絕頂的劍法,又哪裡見識過如此狂蠻的對決?一時都看得如癡如醉,生怕錯過了任何一個細節。連一向冰冷的影讓也出於對武道的癡迷,目不轉睛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突然,十二釵中最小的巧姐似乎想到了什麼,從腰間解下一隻酒囊,朝着羽無情拋過去。“先生,請接酒囊!”
羽無情朗聲一笑,另一隻手伸出,隔空抓住那一隻酒囊,仰首咕嚕咕嚕喝去大半,跟着反手將剩餘的酒倒在百里追風之上。
本來百里追風扇在陽光下寒光刺眼,當酒液灑上,登時鍍上一層彩光,七色流轉,燦若虹霞,剎是好看。
“列坐其次,雖無絲竹管絃之盛,一觴一詠亦足以暢敘幽情……”
羽無情半吟半唱,彷彿發起了酒癲,同時揮劍往翼朔雪斬去,在他殺氣催運下,酒液隨着無形劍氣波動而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