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大成笑容可掬地迎上前,殷勤備至地行了個禮:“姑爺,您可回來了!這幾天老奴可想死您了!”
“有沒有這麼誇張啊?”莊隆邊回禮邊笑着迴應。
“去看看小姐吧!”吳大成想問什麼,卻不知怎麼開口,於是便提議。
莊隆並不是第一次到得月軒,可是這一次,莊隆覺得有些顛覆認知了:剛進外間的門,他就發現這兒的佈置怎麼跟他第一次進刁芳小姐的香閨──紫蓮院有些相象呢!
你看,茶几,棋盤,古琴……就連牆上張貼的一些字畫,也明顯雷同……
吳大成好象看穿了莊隆的心思,解釋說:“這都是按照小姐原來閨房的格局佈置的,看能否喚起她的一些記憶──紫蓮院那邊還沒修復過來呢!”
“管家老爺真是用心良苦!”
“姑爺錯了,這是拙荊和丫鬟們的主意。”吳大成謙卑地笑了笑,忽然又說:“姑爺,老奴都說過了,別再老爺老爺的叫老奴了。老奴承受不起!主是主,僕是僕,知道的,說是姑爺尊重下人,不知道的還以爲老奴有意僭越呢!叫老吳或是大成便好!”
兩人說着話就到了內室門外。
“進去吧!”吳大成輕輕推了推莊隆。
吳媽媽和衆丫鬟乍一看到莊隆,個個都瞪大了眼睛,接着紛紛上前襝袵行禮打招呼:“姑爺,回來啦!”
吳媽媽卻埋怨門外的吳大成,怎麼不預先通報一聲,讓她們好出去迎接姑爺?
吳大成笑笑說:“這不是想要給你們一個驚喜嘛!”接着扯了扯老伴的衣角,對她使了個眼色便朝外面走去。
吳媽媽會意,悄悄的拉着丫鬟們到外間屋去了。
吳媽媽出去後,還不忘輕輕掩上了門。
刁芳小姐依舊是一襲白裙,素面朝天,端坐在牀沿上。
看到莊隆進來,先是一怔,繼而很快站了起來。
但見她美目流轉,好象在努力搜索眼前這個大齡少年在腦海中的印象。
接着,目不轉睛地盯着對方,好久好久,清澈見底的眼裡漸漸凝滿了淚水,須臾之間,一滴,一滴的淚珠慢慢滑出眼角……
莊隆也在凝視着刁芳小姐,但見她面容明顯的憔悴了些,也清瘦了些。雖然不施粉黛,淡妝素面,與初次遇見她那時的濃妝豔抹相比,更覺得素雅清純,嬌俏可人。甚至還有一種楚楚可憐的嬌弱之態,令人心生疼愛!
接下來,莊隆便有些忐忑不安了,不知該怎麼打破這尷尬的的場面,心中好象有萬語千言,一時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莊隆想象着,刁芳小姐會不會情不自禁的撲過來,向他娓娓傾訴別後的相思之苦……
或者情不自禁地擁抱在一起,熱情接吻呢?甚至……那時,自己該怎麼辦啊?
莊隆正自行想歪歪,忽然聽得刁芳小姐分明的叫了一聲:“吳媽媽!”
吳媽媽聽見刁芳小姐叫她,連忙推門走了進來。
就見刁芳小姐臉上寒霜驟起,用手指着莊隆,對吳媽媽說:“他,他是誰?我不認識他!爲什麼擅闖我的閨房?趕他出去!馬上!立刻!”
吳媽媽慌了,上前哄她道:“小姐,你不記得啦?這是姑爺啊!姑爺專程看小姐來了。”
“什麼姑爺?我不認識他!吳媽媽,馬上把這個不知廉恥的登徒子趕出去!別讓他毀了本小姐的閨譽!”
“刁小姐,我……”刁芳小姐的反應,是莊隆始料未及的,一時懵懵然不知如何應對。
“我什麼我?吳媽媽,他若死皮賴臉,叫家丁來亂棍把他打出府去”
刁芳小姐的語氣無比的決絕!
吳媽媽望望刁芳小姐又望望莊隆,一時左右爲難。
事情發展到如此地步,莊隆也是無比的震驚!無比的錯愕!
萬萬想不到,今天與刁芳小姐的相見竟是如此的尷尬,不但毫無情分可言,甚至可以說是反目成仇了!
莊隆愣怔了一會兒,十分不情願的轉過身去:“好,我走……我馬上走……”
莊隆悵然若失的走出刁芳小姐的閨房時,莫名的就有些痛徹心扉……
想到自己無法得到刁芳小姐的認可──無論這種認可基於什麼理由──他就無法得到刁芳小姐作爲當事人作出的最有份量的,能爲他洗脫冤情的證詞。
那末,明天,他就會揹着那個殺人放火的罪名,被人拉到菜市口,在衆人不明真相的切齒痛罵聲中,了結他十六年多的生涯,萬劫不復!
自己死得冤枉,咎由自取,誰讓自己時乖命蹇,身臨險境而不自知呢?
逃跑?從此亡命天涯?這是下策,未到最後一刻,他實在不想走這條路。
可是留給自己選擇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自己能順利逃過此劫嗎?
沒有得到刁芳小姐作出的有效證詞,答案顯然是否定的。
自己死不足惜,只可憐婆婆她老人家今後還怎麼活啊!
莊隆腳步沉重地慢慢走着想着,想到年邁的婆婆今後將老無所依,生活無靠,淚水就止不住的滾滾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