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 美人在帳
她擰擰眉,視線在人羣裡搜尋着,想再度看到那人的身影。
“看什麼?”帝祈雲轉過頭,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
“沒什麼。”步綰綰搖頭,收回視線。
前方的侍婢開始往天空拋散鮮花,異香撲鼻縈繞,遠遠看去,西崇皇宮立於視線盡頭,後面是鬱郁大山,雲霧繚繞。
西崇山少,平原爲多,獨這皇宮建於山前,明黃的皇宮城牆之外有五米寬的運河環繞着,取依山傍水之意,四平八穩之意攴。
黑漆漆的大瓦,每一片足有半米長,像龍鱗一樣覆在宮殿上,黃玉雕成的碩大獅子頭安放在屋檐之角上,爪子扣着一串串銅鈴,風一吹,來,古銅色的鈴鐺就發出了陣陣聲響。
悠長的號角聲,一陣一陣地響起,西崇國的文武大臣們都站於城門外,迎接長公主和北商來的貴賓。
像皇帝與貴妃一起來鄰國串門的事,簡直少之又少,沒幾人願意把腦袋伸進別人的地盤裡,讓別人尋着機會來剁上幾刀迕。
步綰綰撩起了帳簾,看到了玄毅太子,一身明黃王袍,頭束金冠,代表昆王來迎接二人。
“太子哥哥。”
蓮公主下了轎,笑吟吟地拉着洛君瑜的手過去。
這是蓮公主第一回大張旗鼓地帶“駙馬”回宮,衆臣都忍不住擡眼看來。洛君瑜再淡定的人,也有些不淡定了。他了解這些目光所具備的含義。嫉妒的,豔羨的,不屑的,齒笑的……
他目不斜視,和蓮公主一起穿過了人羣,走向玄毅太子。這是他愛的女人,他選擇的妻子,以前的事,他全都不計較,他只要她今後一心一意,洗去鉛華。
步綰綰下轎的時候,那纔是轟動。
火鳳化成的黃金頭飾,有三羽環到了右臉上,遮去半邊俏臉,另一半如玉容顏已足夠震住所有男人的眼珠子。
她一手輕扶着帝祈雲的手掌,一手輕捧着小腹,下了馬車,左右環顧。一身難言的貴氣,往四周撲壓而去,那些悄悄看他的男人們又趕緊收回了視線。
“還不錯。”她朱脣一揚,和帝祈雲十指相扣着,慢步往前走。
玄毅太子已經帶着人,滿臉是笑地迎向了二人,雙手抱拳,笑呵呵地向二人問好。
“皇帝陛下,綰貴妃大駕光臨,父王已經恭侯多時,快請。”
“玄毅太子,兩月不見,你又白了不少呀。”
步綰綰上下打量他,紅脣輕咧,笑了笑,大步往前走。
步綰綰的五官和她本身相差不大,尤其是臉型和眼睛特別相似,關鍵是膚色和氣度,鳳凰的氣場之足,比步綰綰不知道強了多少倍,尤其是這皮膚,欺霜寒雪,吹彈可破,還散發着幽幽的香,聞之就令人心醉。
這變化讓玄毅有些不解,又不敢問,只能陪着笑,跟在二人身後,一路上寒喧一些奔波辛苦的話。
進了宮,宮樂聲四起。
昆王已經擺好宴席在福臨宮裡等着衆人。他一身明黃皇袍,金毓垂簾,遮去他那雙如鷹一般銳利的眼睛。
“父王。”
蓮公主邁過大殿,嬌滴滴地叫了一聲,也不像私|奔有錯的模樣,直接奔上了高高的臺階,撲到了昆王的身邊,摟着他的肩,不知道在他耳邊說了幾句什麼,昆王就哈哈地笑了起來,轉頭看向了站在殿中的三個年輕人,朗聲說:
“祈雲賢侄,快坐。”
他這人倒挺會給自己臉貼金的,賢侄……
但依着輩份來說,也沒錯,誰讓帝祈雲的好大哥看中了人家的女兒呢?
大殿兩側放着墨色小几,新鮮瓜果擺了滿桌,碧玉酒樽中盛的是鮮釀的葡萄酒,滿殿酒香。最驚豔的是兩側的婢女,居然個個水靈靈,俏麗嫵媚。
這全是蓮公主滿天下找來的,精心調教,送來伺侯昆王,所以長得好還是次要的,個個都會察顏觀色,懂得男人的軟肋。一個媚眼,一個笑容,都是恰到好處的羞澀,撓人心肝的酥麻。給你倒酒時,身子彎下來,那衣領往下微微敞開,緋色肚兜掩不住那軟綿綿的酥ru,讓男人的視線就跟着跑,你在旁邊說什麼,都忍不住地點頭俯和,等你回過神來時,不應該答應的事全都答應了。
蓮公主偎在昆王身邊坐着,笑吟吟地看着她調教出來的這些美人,有兩個就跪在洛君瑜的身邊侍奉他,正用一雙素手捧着酒壺爲他倒酒。
昆王的視線在洛君瑜的臉上只稍停一下,便看向了步綰綰,這個傳說中神奇的女子,如今活生生地坐在他的面前,別說他現在快六十,就算是十六,也一樣爲她這風姿傾倒。隔着黃金珠毓,直直地盯着步綰綰美豔的臉龐。
帝祈雲掃了他一眼,酒樽往几上一頓,冷哂道:
“昆王的眼睛不要休息一下嗎?”
昆王這才轉過了頭,有些尷尬地一笑,捋捋長鬚,看向洛君瑜,朗聲說:
“蓮兒好眼光,父王每日都在爲你的終生大事擔憂,如今你給父王領回如此一位賢婿,父王甚感欣慰。”
前段時間不是還瞧不起他嗎?步綰綰垂下長睫,捏起一顆無花果放到嘴邊咬……咔……汁液飛濺,沾了滿脣,嬌嫩水潤,她伸了舌尖,在脣瓣上一掃,這酸酸甜甜的味道讓她忍不住就眯了眯眼睛。
這姿態……帝祈雲分明聽到了滿殿男人胸膛中那色|心加速的聲響,一聲一聲,如同擂鼓。
昆王的視線也轉了過來,連喉頭都沉了沉,握着酒樽的手掌用力握緊。
“媚樣兒收起來。”帝祈雲轉頭,不悅地低斥。
步綰綰瞪瞪眼睛,她吃東西,什麼叫媚樣兒?她把無花果往嘴裡全塞了,腮幫子一鼓一鼓的,連籽連核一起吃,不媚了吧?就是……苦了點!
看着她這樣子,帝祈雲哭笑不得。
可一個孕婦,隨時會餓,一個人兩張嘴,能不想吃嗎?
蓮公主發覺昆王失態,趕緊推了推他,昆王又幹咳一聲,轉頭看着洛君瑜說:
“君瑜公子賢名滿天下,與祈雲賢侄都是飄渺老人的愛徒,想寡人三十五年前與飄渺老人還有一面之緣,其仙風道骨至今難望,得他提點,纔有今日西崇之盛,所以感恩在心,只可惜他老人家無心凡塵,一生只愛逍遙,否則一定會請他老人家來我西崇長住,共享榮華。”
“是。”洛君瑜面對老丈人,居然不知道說什麼好,嘴也笨了,只擠出一個字。
“久聞君瑜公子文才武德,今日一見,不過爾爾。”
坐在對面的一位年輕華服男子一臉挑釁地看向了這邊,口氣狂傲得令人反感。
步綰綰擡眼看,這人長臉大眼,一臉妒色地看着洛君瑜,紫衣錦袍上繡着金豹飛撲,想必還是世家子弟,皇親國戚。
這人大約平常猖狂慣了,覺得帝祈雲是瞎子,好欺負,存心要在昆王面前一展雄風,又站了起來,狂傲地說:
“都說北商國人才濟濟,可是九郡之中,懷安王已老,東城王寵幸jian戾,連君瑜公子都要入贅我西崇,我看不如陛下和貴妃都在我西崇國長住好了,我們西崇地大物博,絕對能讓皇帝陛下和貴妃樂不思蜀,不想再回去了啊。”
殿中一陣鬨笑,有人隨聲附合,有人大聲議論,頗有些地頭蛇要壓強龍的味道。
北商雖強大,但每年的大雪冰封也確實令人頭疼,九郡不和,明爭暗鬥,早就傳遍天下。而且帝祈雲是個眼子,這點看在衆人眼中,也覺得是嘲笑的把柄。
帝祈雲看得到的事,還未傳開,眼看帝祈雲墨瞳矇上寒意,蓮公主怕他發怒,趕緊起身,脆聲對那鬧事的人說:
“旬公子不得無禮,他們是我西崇的貴客,君瑜是本宮的相公,你們再敢放肆,就是不把本宮放在眼中。”
衆人這才消停了,但是面上的不屑之色依然很濃,交頭接耳,對這三人品頭論足。
北商之前的強大,在帝慎景時已經近於崩潰,他的暴|政,令九郡都私|自往外結交,和外|國暗自勾通。
帝祈雲在國之傾斜之時登上帝位,雖力挽狂瀾,可國之根本已動,要恢復往日元氣,也需些時日。
步綰綰別的不管,就聽不得別人嘲笑帝祈雲瞎子,這些人才是瞎子,看過眼睛這樣明亮漂亮的瞎子嗎?
長睫眨了眨,她舉着酒樽站起來,笑嘻嘻地對昆王說:
“昆王殿下,這位旬公子我看很有見識。”
那旬公子對這兩個男人不敬,可對步綰綰這美人卻是暗自垂涎,受了她的讚美,立刻就高擡起了頭,像個長頸鹿一樣,長長地伸着脖子,自得的心情不言而喻。
“我們來西崇,就是想多長見識,旬公子如此——氣度非凡,一定文韜武略,樣樣精通。”步綰綰抿脣一笑,繼續娓娓說道。
旬公子更加驕傲了,還裝模作樣的乾咳了一聲,索性又站了起來,走出了小几,衝着步綰綰深深一長揖。
“貴妃多贊。”
這語氣呵,又溫柔又多情,聽得帝祈雲是直擰眉,捏着酒杯的長指微微用力,墨瞳靜靜地看向他。
蓮公主知道他殺機已起,苦於無力挽救,只能坐下去,看着這皇叔之子自尋死路。
昆王倒是看得津津有味,別人的命對他來說都不是命,他只覺得這步綰綰實在勾人魂魄,若能一親芳澤,便是一生圓滿。
他微微俯頭,在蓮公主耳邊小聲說:“蓮兒,可有法子,父王對這綰貴妃甚是喜歡……”
“父王……”蓮公主暗暗叫苦,這些年來昆王所想所要,她莫不是使勁渾身解數,可是步綰綰哪是她能擺佈得了的?
“不必着急,我們從長計議。”見她如此表情,昆王低低一笑,又擡眼看向了步綰綰,可語氣已有些不悅,握着酒樽小聲說:“不過你要知道,父王要的東西,一定要得到,反正爲父也不想讓你去北商,就和洛君瑜一起留在西崇,父王的身邊纔對。”
蓮公主微擰秀眉,低下了頭。
昆王盯着步綰綰,他正走出小几,慢步到了那旬公子面前,上下打量他一番,小手一伸在他的右臂上輕輕一拍。
“旬公子,果然是天人之姿……令人敬仰。”
旬公子覺得手臂微微一麻,還在想着,莫非這就是美人的威力,輕輕一碰他,他就渾身酥軟了?他眼神直直地盯着步綰綰的臉,眼珠子都挪不開,滿鼻子都是她身上的幽香。
“坐着去吧。”步綰綰笑容突然斂了,回到帝祈雲身邊,埋頭吃東西。
她臉變得極快,令旬公子措手不及,有些尷尬地退了回去,可眼珠子還停在步綰綰的身上,不肯挪開。
“這廝無禮,非挖了他的眼睛。”
非凡站在步綰綰身邊,恨恨地嘟囔。
“嗯,去吧,挖對稱點。”
步綰綰慢吞吞說着,又拿了顆葡萄出來,也不剝皮,丟進嘴裡嚼。
非凡不知道這是真讓他去,還是說反話,怔在那裡,呆呆地看她。
“昆王這老東西,眼珠子要沾在你的臉上了,只怕我們走的時候,這裡的男人,眼珠子要挖掉一半,太費力了,還是想點辦法。”
旬公子坐在對面,一身熱血都往小腹涌去,這爲女人動情的事不是沒有,可在大庭廣衆之下,尤其是王殿之上,那可就是罪過。
他開始坐立不安,雙腿蹭了幾下,更加難耐,眼睛都漸漸潮紅了起來。
“有眼無珠,讓他沒眼睛,當個真瞎子。”
步綰綰這時候又拿了顆葡萄出來,往空中一拋,再用筷子去打。
衆人不知道她幹什麼,只見這葡萄被筷子一拔,咕嚕嚕地滾去了殿中間,碧油油的,像顆綠寶石,正在殿中舞動的豔姬腳步轉過來,一腳踩在了上面,咔的輕響……葡萄就碎了……
旬公子口乾舌燥,一身熱汗直流,眼睛都模糊了起來,步綰綰的笑臉晃來晃去,把他的頭都晃暈了,漸漸的,他的眼前一片黑濛濛的,所有的人和物都蒙上了一層黑紗。
他搖了搖頭,又用力揉了揉眼睛,身邊有人在說話,可像是從天邊飄來一樣。
“旬公子?”坐在他身邊的人看他滿臉通紅,一身大汗,關切地問了一句,“是否喝多了?”
旬公子勉強一笑,還沒說話,人就撲倒在了桌,杯碗酒樽,碎了一地……
“這女子好厲害,真是辛辣。”昆王一捋須,雙瞳裡銳光一閃,低低地說。“她是妖女,父王還是……”蓮公主沒說完,又聽昆王說:“若能得到此女,天下何嘗不得,青煙宮也將是寡人的,蓮兒,此事勿需你插\手了,寡人自有安排。”
蓮公主秀眉深擰,又轉頭看洛君瑜,昆王若要奪人,只怕洛君瑜會牽扯進去……
——————————————————————————莫顏汐:《龍榻求愛:王牌小皇后》————————————————————————————
步綰綰在殿上懲治了旬公子,讓他變了瞎子,這一招辛辣不說,還震住了那些人,再不敢大放厥詞,在旬公子被擡走之後,各人都恭敬地過來向三人敬酒,生怕再惹了這妖女生怒,讓他們也變瞎。
帝祈雲能看的事,步綰綰偏不讓人知道,看他們到時候嚇得屁滾尿流去。
這時候,他和洛君瑜在昆王的陪伴下,去校場比箭,談洛君瑜和蓮公主的婚事。步綰綰畢竟有孕,長途跋涉過,就在行宮裡休息,不去湊那熱鬧,免得那些男人又盯着她不放。
窗外有小鹿在悠哉遊哉地踱步,吃着草葉上的霧珠。
一灣小溪從蝴蝶蘭叢裡淌出來,蝴蝶在蘭花上飛舞,她趴在窗前看着,非凡在一邊給她剝橙子吃。
“非煙還沒找到,也不知道怎麼樣了。”步綰綰接過了橙子,想到非煙下落不明,心裡擔憂不已。
“她福大命大,會沒事的。”非凡濃眉擰擰,小聲說道。
步綰綰把橙子丟給小鹿,嚇得小鹿瞪着大眼睛飛快的躍過了小溪,跑向蘭花叢深處。
一道祈長的身影站在蘭花叢裡,一身藍衣錦袍,沉靜地看着步綰綰。
“夜滄瀾。”步綰綰歪了歪腦袋,小聲喚了一聲。
夜滄瀾沒過來,只遠遠地朝她一笑。玄毅太子走到他的身邊,小聲說:
“真不過去?我可以讓太子妃過去請她出來。”
“算了,讓帝祈雲知道,又讓她難做,我看看便好。”
夜滄瀾視線膠着在她的身上,語氣失落。
“滄瀾兄怎麼失去鬥志了,她是滄瀾兄所愛的女人,爭取一回又如何?她幸福不幸福,也得看那男人待她好是不好!父王在校場安排了我們西崇最美的女子服侍,還有烈酒相伴……”玄毅太子微微一笑,高擡起了下巴。
他要留的人是夜滄瀾,幫他奪來這步綰綰,對他來說也是一件大好事,步綰綰的本事他都看到了,得這夫妻二人相助,他會如虎添翼,天下無敵。
“那就祝那美人好運。”
夜滄瀾淡淡地說了一句。這些雕蟲小技,若能奏效,那他們面對的人就不是帝祈雲了。
玄毅太子神秘地一笑,湊到他耳邊,小聲說:
“你知道那人是誰嗎?”
“你是何意?”夜滄瀾轉過頭,疑惑地看着他。
“呵呵。”玄毅太子故意賣着關子,大步往前走去,朗聲說:“綰貴妃,夜臣相想求見綰貴妃。”
在帝祈雲和夜滄瀾之間,非凡倒是更喜歡夜滄瀾,他覺得這男人彬彬有禮,氣度儒雅,更像好男人。
所以非凡也沒阻止玄毅太子,反而轉過頭對步綰綰說:
“主子,屬下想去見見夜大人,向他親口道謝,在谷中之時,他對屬下多有照顧。”
“去吧,順便問好,說我肚子太大,懶得走路。”步綰綰懶洋洋地一點頭,收回了視線。
她從來這樣,只對想熱情的人熱情,夜滄瀾再好,不是她想付於熱情的人。
——————————————————————————莫顏汐:《龍榻求愛:王牌小皇后》——————————————————————————
校場裡比試正激烈。
帝祈雲坐於一邊,看着洛君瑜和西崇世家子弟比箭,西崇不乏箭術精妙之人,否則他們也不能稱雄於幾國之中了。
一頂華美的小轎緩緩地停在校場邊,紅紗輕垂,紗帳後隱隱地閃動着美人的妖嬈身姿。
“大小姐來了。”
有人匆匆過來,向昆王低聲稟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