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墨殤仍舊帶着冷侯宗繼續走,芷樓實在忍不住了,問了一句。
“你怎麼讓他當人?你看看他,還剩下什麼?”
芷樓對楚墨殤的行爲十分不解,她是醫者,還是高級醫者,唯一能做的就是維持冷侯宗的生命,卻不能讓他恢復原貌,他已經沒有希望了,這樣活着,還不如死了痛快。
再看一眼冷侯宗,他正朝她悽慘地笑着,嘴脣所剩無幾,可這笑還不如哭好看。
“你覺得我這樣好看嗎?給我個痛快吧,別再羞辱我,我想,我若是死了,能更好一些。”說話間,他的眼睛竟然紅了,可楚墨殤仍舊朝前走着,根本不予理會他的請求。
芷樓張合了一下嘴巴,知道自己就算多說,楚墨殤這樣保持沉默,她也白費嘴皮。
默默地跟在了他的後面,一直到了半山腰,在一個凹陷的巖洞前停了下來,楚墨殤走進山洞,直接將冷侯宗扔在了地上。
冷侯宗仰面倒着,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他只是定定地看着芷樓,眼裡浮現了一絲難得一見的哀求。
“讓我死,求求你,看在我喜歡過你,愛過你的份兒上,別再讓我難堪,讓我死得像個男人。”
他閉上了眼睛,僅剩的眼皮將黑眼球遮擋住了,看起來,卻好像還眯着一樣,讓人不忍心多看一眼。
鳳芷樓深吸了一口氣,轉向了楚墨殤,發現他冷靜地站在那裡,眸光向外眺望着。
“你在這裡看着他,我去去就來。”他說了一句之後,飛身向外躍去。
“殤,你等等,你去哪裡?”芷樓追了幾步,可他幾個起落,身影便消失在陽光之中。
“怎麼不聽我把話說完……”
鳳芷樓嘟囔了一聲,轉過身,看向了地上的那個半死的人,他定定地看着她,眼球兒都不轉動一下。
巖洞裡,只剩下了冷侯宗和鳳芷樓兩個人,芷樓覺得彆扭,不得不走到了洞口,面對了山洞之外。
“他走了,你幫幫我……”冷侯宗的聲音在她的身後響了起來。
“我聽他的,他不讓我做的事情,我不會做的。”鳳芷樓頭也不會,直接回絕了冷侯宗,眼睛仍舊看着遠方,很想知道楚墨殤去了哪裡?
“我這也是爲了你!”冷侯宗嘶吼着。
爲了她?這句話讓鳳芷樓有些羞惱了,這廝走到今天,是怪自己,還是怪鳳七小姐?
“爲了我?你的方式還真讓人不能接受。”
鳳芷樓太不喜歡冷侯宗這樣的說辭,什麼叫做爲了一個人,如果真的爲了一個人,就該祝福她,而不是爲了她,盲目地殺人,雖然那些殘忍,都是在他喪失了本性之後,卻也是不能原諒的。
“我殺人,是爲了你。”他繼續吼着。
“你殺人,是爲了你自己,不是爲了我,因爲你得不到,你羞惱,你憤怒,你不認輸,冷候宗,你所做的一切,根本就是自欺欺人,讓我不得不小看了你,當年那個有擔當,敢作敢爲的男人,已經死了,剩下的不過是你這副沒骨氣的軀殼!”
芷樓哼了一聲,極盡所能地嘲笑這個傢伙,冷侯宗聽了之後,頹然地躺在了地上,聲音沒有剛纔那麼激動了,變得很低沉,話題也變了。
“你和他在一起……好嗎?”
“好,他對我很好,我也覺得很幸福。”見他的態度緩和了,鳳芷樓這才轉過身,看着這幅殘破的身體,唯一那點遮羞布遮擋着身體,他已經無法讓人入眼。
見芷樓轉過身來,冷侯宗收了目光,再次閉上了眼睛。
“你別這樣看着我。”他很自卑。
“你也知道自卑,難堪嗎?瘋狂了那麼久,現在終於清醒了,感覺不錯吧?”
芷樓譏諷地走到了冷侯宗的身邊,這傢伙的雙眼死死地閉着,不肯睜開讓芷樓看到他的眼神。
“冷侯二少爺,離開冷侯世家也有七年了吧?你想過冷侯世家嗎?想過那些姓冷侯的人嗎?我聽說,曾經是六大世家之首的冷後世家,現在已經大不如前了,在六大世家裡,排在末尾不說,這次妖獸之亂,還死了大當家的,你爹癱瘓在牀,現在家族裡的人無心發揚世家精神,都在互相猜疑,爲了大當家的位置,互相暗算,攻擊,殊死搏鬥,我想不久之後,冷侯這個姓氏,就要在這個世家上消失了。”
芷樓的這番話,讓冷侯宗的眼睛猛然睜開,他呼呼地喘息着,不敢相信芷樓說的話。
“你胡說!”
“是不是胡說,你自己回去看看,冷侯二少爺,你爲了自己的感情,自己的私慾,放棄了整個世家,不能不說,這個局面是你引起的,當初你可是冷侯家的未來接班人,你大哥可是踩着你上位的。”
如果冷侯宗不是爭強好勝,非要和楚墨殤在擂臺上一爭高下,也不會成爲廢人,不成爲廢人,他的大哥也不會上位成了冷侯世家的接班人,可憐那個傢伙,平時不學無術,每天給人看的都是花拳繡腿,導致下面的弟子也荒廢了武學,真的面臨困境的時候,就一蹶不振了。
冷侯宗的眼睛赤紅充血,他懊惱不堪,似乎只有此時他才明白,他失去了什麼?
“我不想刺激你,可是……以你現在的狀況也不可能解決冷侯世傢什麼問題,因爲你連站都站不起來了,只能等待一死了。”
說完,鳳芷樓輕蔑地轉過身,又面對了巖洞之外,這樣刺激人,羞辱人,不是鳳七小姐的看家本領,這番話之後,她也很不安,人家都要死了,她還這麼落井下石,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眼望洞外,楚墨殤還沒回來,她顯得有些急躁不安。
“救救我,芷樓,救救我,我不想死了,我要回家,求求你,我要回家看看。”冷侯宗抓住了地面,支撐着,似乎是一個奇蹟,他站了起來,可很快的,他又摔倒在了地上,再也無力爬起來了。
“讓我回家,救救我,再給我一次機會!”他放生大喊着,那聲音裡已經沒有了金屬的聲音,脫離了那個軀殼,他就算難看,還算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