愷撒有些艱難地爬上河岸，冰涼的水嘩啦啦地落在地上，喘息片刻後，忽然微微一怔，然後擡頭——
臉色平靜的戰鬥法師青年，就坐在前方不遠處。
兩人相隔不多不少，恰好十米。
“你……真的是很謹慎呢。”愷撒的身子僵硬了片刻，最後反而放鬆下來，苦笑着索性原地坐下，然後看着對方說，“即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你依然不願意輕易地接近到我周身十米以內嗎？黑白。”
距離之前的那場一波三折的慘烈戰鬥，已經整整過去半個多小時了。
愷撒賭贏了，黑白真的選擇來追自己，而沒有轉頭去對付其他人。
以及……其實愷撒沒想到自己能跑出這麼遠的，河水的混亂和湍急幫助了他，與其說是游出了很遠，不如說被被水流一路衝了很遠。本以爲過了這麼久，應該擺脫了追兵，唯一的麻煩只是自己嗆了太多冰涼的河水而已。
但終究還是被追上了。
“我當然不會輕易接近你，誰都知道，垂死的野獸最可怕。”黑白這時候開口了，嗓音不再那麼讓人討厭的平靜，而是帶着異樣的情緒，“我受到王朝的委任來到這裡專門對付你，爲此付出的代價是自斬了一刀，硬是把自己從十六級砍到了十五級。”
愷撒聽了點點頭：“原來如此。犧牲這麼大，謹慎一點也是應該的。那麼，接下來呢？要動手殺我了嗎？”
黑白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認真凝視愷撒片刻，有些感嘆：“不得不說，你真的很了不起。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實力遠不及你。或許唯一有可能在同年齡勝過你的人，只有那位已死的森林族蓮公主吧。”
愷撒笑道：“早就聽說那位很厲害，不過真有這麼厲害嗎？到底厲害在哪兒呢？”
黑白說：“你現在這處境，還有心思理會閒事？”
愷撒聳肩，索性完全躺在地上休息。完全不設防，沒所謂地說：“好奇而已，你不回答就算了。”
黑白沉默了一下，吸了口氣道：“好吧。告訴你也沒什麼。森林族三位公主，特別各不相同，那位蓮公主論戰鬥天賦，其實不及她姐姐。論修煉泰摩格鬥術的資質，以及真名力量。也不及她妹妹。不過她的修煉度是逆天的，你見過一個十歲小孩就修煉到接近十五級的嗎？所以，簡單來說，蓮公主的強大，就是‘等級壓制’這四個字。”
愷撒怔了好半晌，蹙眉說：“如果只是修煉度快，也不算多可怕吧。畢竟總有一天會遇到瓶頸，然後等其他人也修煉上來了，同等級的情況下，不就沒優勢了嗎？”
如果在場有旁人的話。肯定會吃驚而無語，因爲這兩人看起來完全不像是要生死相搏的樣子，反而認真探討起學術問題來！
黑白微微一笑，道：“你說得很對，等到了修煉瓶頸，其他人總有趕上來的時候，那就沒優勢了。不過……如果我說那位蓮公主的修煉平靜，可能越了你們這個世界的傳奇呢？”
二十級以上，便是傳奇。
在愷撒的認知中，這是職業者力量的極限。不可能更高了。帝國元帥、無大人、還有匠神羅素，都應該是這個級別的人物。
越傳奇，那是什麼境界？
愷撒低沉道：“難怪，你們要支持森林族的叛黨。殺了森林王和那位蓮殿下。那場叛亂其實是針對蓮殿下的？你們戰鬥法師也有懼怕的人？”
“懼怕？”黑白罕見地撇了撇嘴，沉沉說道，“我們當時就算知道了那位蓮公主的潛質，也絕無懼怕一說。我們戰鬥法師即便面對雙天界那些神官的時候，都未曾懼怕過，怎麼會懼怕你們這些土著世界的人？”
愷撒第一次聽到雙天界、神官這樣的字眼。並不理解是什麼意思，心底卻涌起某種莫可名狀的異樣感覺。
只聽黑白接着道：“……況且，我們當時對蓮公主其實並不瞭解，森林王對她保護得很好。哼，若非森林族內部有人嫉妒蓮公主，主動找上了我們，那場叛亂也就無從說起了……”
“這麼說是蘭德里主動找上你們戰鬥法師的？”愷撒問。
黑白卻不再作答，恢復平靜說道：“扯遠了，蓮公主再怎麼潛力無窮，也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至於你……你是大統領指名要的人，我這次的任務，就是將你打得徹底失去戰鬥力，然後等龍道再次開啓時，帶你離開這裡，去戰鬥王朝。”
愷撒笑了笑，說：“這麼說，接下來這段時間，我們要這麼彼此幹瞪着眼，直到龍道出口再次開啓時。”
黑白卻微笑着搖搖頭：“我說了，這是大統領的意思。不過在來的路上，滄瀾跟我提了一個請求。那女人驕傲得很，性格也差，所以在我的印象裡她很少求人的，這似乎是第一次吧，她把姿態放得那麼低來求我。”
“求你什麼？”愷撒很是感興趣地問。
“她求我，讓我捉住你之後，讓她親手宰了。”黑白依然笑着，眼裡卻沒有溫度，“她說不會連累我，等回到王朝之後，她會接受大統領的懲罰。”
愷撒嘆了口氣，問：“所以呢？你的意思是？”
黑白說：“我說了，你很了不起，有點太了不起了。而我本身其實並不是一個非常聽話的戰鬥法師。所以在殺你這一點上，我和滄瀾的意見是相同的，只是她是出於對你的恨意，而我只是不想王朝在未來多出一個可怕的敵人。”
說到這，黑白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俯視愷撒，最後說道：“如果有遺言的話，趁現在說吧。雖然有點可惜了，但小鬼你活不成了。”
……
……
“該死的！真是該死的！這都讓他們跑掉了！！”塞爾惡狠狠地將手中鐵錘砸在地面上，偏頭吐了口血沫。
他那張圓盤大的臉上一片慘白，看起來受了不輕的傷。
周圍一片狼藉，到處都是破碎的石塊和坑窪的地面，無聲訴說着之前剛結束的戰鬥的慘烈的程度。
愷撒獨自引開了最具威脅的黑白之後，風雷法師們都像是受到了什麼刺激，一個個拼了命地衝殺，或許是他們都認爲愷撒的行爲無異於犧牲自己而拯救衆人吧，所以悲憤之下爆出了無與倫比的戰鬥力。
再加上拋開黑白這個點，雙方的戰鬥力本就旗鼓相當，很快，鳳凰和李維就率領所有人突圍而出了。
塞爾強行想要阻攔，卻被鳳凰在臨走前在他胸腹間印了一掌，這就是他此刻臉色如此蒼白的原因。
滄瀾站在不遠處，臉色有些出神。
塞爾看了不由一陣來氣，罵罵咧咧地說：“行了，被跑掉了也就被跑掉了，老子也很生氣。不過沒辦法，現在立刻修整一下，然後儘快找到進入第二層龍道的入口，把隊員們送進去，我們再找那藍鳳凰和李維的麻煩！”
龍道不止一層，最外層冰河洞窟的進入限制是十六級以下。
繼續深入的話，領隊們也無法進入了，只有十二級的隊員們纔可以。由於深入下一層的道路並不唯一，所以塞爾很清楚，繼續追擊圍剿風雷法師隊伍的意義不大了，因爲最佳的機會已經錯過了。
當務之急，是把隊員們都送去第二層，到時候沒有隊員需要照看，再慢慢在這一層裡找鳳凰和李維的麻煩就好。
和自己還有滄瀾一樣，鳳凰和李維同樣無法進入第二層龍道的。而己方還有一個黑白，估計很快就會把那個愷撒小子捉回來了，這樣一來，可以說是勝券在握。
沒想到滄瀾這時說道：“風雷法師足夠聰明的話，會以最快的度先把他們的隊員送入第二層，所以估計不會和我們再有什麼短期內的衝突了。”
塞爾蹙眉：“怎麼，你想說什麼？”
滄瀾說：“塞爾你帶隊員們去找進入第二層龍道的入口吧，我去黑白那兒看看情況。”
塞爾愕然道：“幹嘛？你擔心風雷法師會派人去救那愷撒嗎？他們不蠢到家的話，肯定不會這麼做的。如果他們真的想救愷撒，一定會先將其他隊員都送進第二層，然後再想辦法的。”
滄瀾含糊說道：“只是保險起見。恩，我和黑白匯合之後，很快就帶着愷撒一起回來。這段時間，隊員們你負責吧。”
說完滄瀾不給塞爾繼續說話的機會，便直接離開了。
塞爾又怎麼會想到滄瀾此去根本不是爲了和黑白匯合再把愷撒帶回來，而是要直接殺死愷撒？雖然覺得有些奇怪，但最終只能氣哼哼地罵了幾句，便轉頭喝令隊員們迅修整，然後儘快去找下一層的入口了。
……
……
“遺言嗎？”另一邊，愷撒聽了黑白的話，認真想了想，點頭說道，“遺言的話，其實是有的。”
或許也覺得愷撒這樣的潛力無窮的少年即將死去有點可惜，黑白說道：“行，給你一分鐘時間，說吧。”
愷撒懶洋洋地躺在地上，平靜看着冰河洞窟中三十多米高的洞窟頂端，足足沉默浪費了二十多秒，纔開口道：“我其實有一個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