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以前,杜林決沒有同聖上對話的資格,就是現在他沒有見過聖上,但聖上給了他權力,那麼他便可以同聖上對話。
他把北疆發生的事完完整整的寫了出來,但他並沒有說以前梅七就曾經想奪過自己的舍,那沒用,那時候聖上又不認識他。
寫完後,他看着薛景貴和陳年大將軍:“兩位大人請放心,這是杜林一個人的事,杜林不會把你們牽涉其中。”
薛景貴苦笑,陳年大將軍面色嚴峻,也不知道心裡在想些什麼。
用宮中專門用來傳遞信息的信鷹將信送走後,北疆大祭司建議杜林休息。
杜林卻想馬上把這件事辦完,沒想到北疆大祭司並不同意,經過杜林堅持,同時也徵得了薛景貴的同意後,他們決定明天把這個決對具在歷史意義的契約簽好。
當晚,北疆大祭司癡行陪杜林坐了很晚,但也沒有聊什麼,陪同的還有黑噠和水珠。
這裡有鎖元陣,根本沒辦法修行,所以杜林閒着也是閒着,就跟北疆大祭司坐了很久。
北疆大祭司告訴他,這件事過後,黑噠和他要馬上回到秦國京都,黑噠性格耿直,以後還望杜林多多擔待。
杜林啞然失笑,黑噠憤憤不平。
杜林望着已經很老的北疆大祭司:“那麼大祭司準備做什麼去呢?”
北疆大祭司擡頭望了望天,杜林一陣激動,他也擡頭望着天,難道這件事後,大祭司便要昇天而去嗎?
大祭司淡淡一笑:“天是什麼?天有生命嗎?”
杜林一呆,剛纔還在談論回秦國的事,眨眼間就聊到了天這個如此壯闊的話題上,這讓他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大祭司癡行顯然並沒有打算讓杜林回答,他接着說道:“修行者修到最後便是自己的本心。本心是什麼?就是自己心中的道,每個人修到最後便是求自己心中的道。大道三千,唯天是永恆的大道。”
“所以,無數的修者爲求自己心中的道而去,他們去了便沒能再回來,沒有人知道他們求沒有求到自己心中的道。”
大祭司輕嘆一口氣接着說道:“從一百五十年前癡行便在思考,如果天真的是大道,那麼,天上有什麼?天之外有什麼?是一方世界還是一處虛空?如果是一方世界,那麼這些在人間已經修得大成的修行者到了那一方世界會怎麼樣生活?繼續修行還是已然成爲天的寵兒?如果是一處虛空,那麼我們苦苦追尋的道豈不是空的?還有,天之外究竟有沒有東西?很多人說沒有,但癡行不相信這便是唯一,當我們出生時,我們的家便是唯一,當我們成大後,我們的家鄉就是唯一,當我們走出去後,會發現原來,這些都不是唯一,癡行思考良久,竟發現這個世界是不存在唯一的。”
“那麼問題就來了,既然我們找不到唯一,爲什麼就把頭頂這片天認爲是唯一的呢?天之外,爲什麼不能還有天?”
“如果還有天,那麼那方天空之中有什麼?是和我們一樣的修行者?還是都是些普通人?又或者是比我們強大很多的大修行者呢?”
漫長的歲月中,大祭司一定思考了很多事,大祭司的話讓杜林肅然起敬。他依稀記得另一個世界,在另一個世界中,他和姐姐遇到了車禍,在那個名叫地球的世界中,知道他們不是這片宇宙的唯一,無限大的宇宙中,一定還有別的生命。只是不知道以什麼樣的狀態存在。所以,他對大祭司的信斷很震驚也很佩服。
於是他由衷說道:“大祭司人中思想者,這個世界外,應該還有世界,而我們也不是唯一的,我們不過是這巨大空間的一個小點,甚至連個小點都算不上。”
黑噠吃驚的望着杜林,他纔不信杜林的鬼話,但北疆大祭司卻陷入了思考,半天后,他對着杜林行了一禮,杜林慌忙還禮。
“謝謝杜小哥,癡行受教了。”
“大祭司不必這樣,杜林知道的也很少。”
大祭司再一次望向天空喃喃自語:“如果天有生命,那麼這個生命也太無情了。它冷酷的看着地上發生的一切,自己高高在上做着選擇,讓那些能夠修到最高境界的人奔它而去,而別的人只是它眼中的螞蟻,甚至螞蟻也算不上,也許,只是他無聊時看戲的戲子吧。”
杜林點頭,大祭司又說道:“本來,北疆之事過後,癡行便準備追尋天道,可經過杜小哥這麼一說,癡行決定放棄,因爲北疆還需要癡行。”
杜林吃驚的望着癡行:“大祭司不可,不能因爲杜林一句話便改變,萬一這裡的世界跟杜林以前的世界不同呢?”
大祭司不解的看着他:“你以前的世界?”
杜林知道自己說錯話了,所以沒接這句話。
癡行看他沒有解釋的意思,就擺了下手說道:“倒也不全是爲了北疆,你看這個世界,有着無數的國家,於是就有了無數的戰爭,癡行在想,如果真像杜小哥所說,這個世界外還有無數的世界,那麼那些個世界的人來到這個世界會是什麼樣子?”
杜林和黑噠對望,水珠卻突然說道:“那麼他們決不是來作客,而是來殺人。”
癡行點頭,然後不語。
杜林不語望着癡行,這位大祭司的意思很明顯,如果真有這樣的事發生,他將會爲自己的這個世界獻出自己的永生,就像他這些年對北疆一樣,到那時,將沒有秦國,也沒有朝陽帝國,沒有後周,沒有無數的小國,沒有北疆,這個世界只有一類人,那就是天境大陸人。
杜林對北疆大祭司這樣的情懷感動得一塌糊塗,他學到了很多,他明白人只所以活着,不能只是爲自己而活,有很多別的事需要去做,北疆大祭司給他上了很好的一課。
夜盡,晨來。
信鷹飛往京都的時間只需要五個時辰,所以,天剛矇矇亮時,信已經到了大秦聖上手裡。
聖上獨自拿着杜林來的信看了很久,嚴格來說,他並不認識這個年輕人,他只所以欣賞這個年輕人,是因爲他是菜農的傳人。
而北疆停戰跟他欣賞杜林無關,這不過是他的計劃。
派杜林做使團的決擇人也無關其它,這也是他的計劃。
現在,他的計劃已經進行了一半,而且都在他設定的範圍內進行。
但杜林的信仍然讓他感覺到了一些意外。
梅七要求去北疆時,聖上便知道他必有的圖。但他沒想到梅七圖的是杜林的獸像。他更沒有想到,杜林完全沒管梅七的身份,就這樣給自己寫了一封信,信中並沒有提出要處罰梅七,他只是講了事實。
這恰恰說明他膽大無邊,他應該已經知道了梅七的身份,但他還是寫信了,而且看信上說的時間,他是回到存煙溝就寫的信,這說明他沒有過多的思考,這個人,完全沒有考慮自己和梅七的關係。
他是膽大還是愚蠢?
聖上看這封信看了很久,然後他突然笑了。
上朝了。
聖上穩坐龍椅,看着下面的羣臣眼神溫和,但沒有人敢和聖上對視,聖上寬仁,但自有威嚴。
看着這些低頭的羣臣,聖上開口了:“這裡有封信,你們都看看。”
說完,身邊的太監將這封信送與下面的羣臣傳閱,這需要些時間,聖上索性閉上了雙眼,他在等這些大臣發表評論和他們的意見。
下面人不敢大聲說話,但凡是看過的人,都不自覺的雙腿哆嗦,帶着不可思議的眼光看着聖上,他們弄不明白聖上這是想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