繩身還在不斷膨脹着,一直擴張到兩尺粗細,小燈籠一樣的眼珠散發着綠油油的光芒,看上去令人毛骨竦然。
“不過是幻覺,”莫妮卡雪白的牙齒緊緊從小巧的下脣上滑過,“單憑一堆麻繩變出來的生物,再恐怖也不嚇不倒我。”
“你錯了,幾分鐘之前它們確實是不會思考的麻繩,”阿爾豐斯搖了搖頭,“現在它們暫時獲得了生命動力,別再把它們當成幻影,你必須放棄那種想法,如果還相信你的眼睛,那你將會死得很難看。”
包括人類在內,任何生物的身體都在不斷散發出微弱的磁場信息,阿爾豐斯把這種磁場歸納爲生命能量,就像天然的強力磁石會讓在它附近的鐵製品暫時變得具有磁性一樣,如果天然磁場足夠強大,也可以在一定距離上使某些無機物構製品進行移動。正如同眼前的情況,力場早已滲透進這四個生物體內,給予了它們一定的活力。掃蕩的收藏品中曾經有過這麼一些古怪的東西,那是十二個經過精心雕成的兩寸高的木偶,這些木偶的頭、胸、尾椎裡各鑲嵌着三顆水晶,不論是精神意念力還是魔法,都可以通過和水晶相連的小孔進行接收,只要擁有一定的能力就可能讓這些木偶隨心所欲的按照指示進行活動,它們也被稱爲鬼偶。原理很簡單,只是像眼前這四個可以由幻像實化的短暫生命,阿爾豐斯還是第一次見到,世界之大,就算淵博如掃蕩,也不可能掌握全部的知識,所以它纔要進行世界性的旅遊,來滿足自己的獵奇心理。
“荷!”一陣巨響在兩人的耳邊暴起,沒有心理準備的莫妮卡被震得身體不住搖晃,倒退了兩大步。
阿爾豐斯終於明白剛纔爲什麼不能確定對方的位置了。聲音透過力場的時候被改變了傳播軌跡。就像從一條狹窄地通道中對着一個密封的空間大聲說話,聲音會向四面八方均勻的擴散,導致站在力場中央的人無法作出準確的判斷一樣。
八隻散發着綠色幽光的眼睛似乎聽到了命令,從高處一直往下移動,兩人處身的空間瞬間充滿了難聞的腥臭味,這種實化效果已經達到了完全逼真地地步,不但是動作,連氣味也和實物相差無幾。四條兩尺長的紅色叉狀態物反覆吞吐着。不停的把嘴裡的氣息噴撒到兩人身上。
“它們究竟是些什麼樣的東西?”夜幕中莫妮卡根本看不清楚這些生物的真實面貌,雖然和大海的腥味打了一輩子的交道,但這種腥臭還是讓她大皺眉頭,這種氣息簡直就是一大堆屍體腐爛的時飄散在空氣中的味道。
“巨蟒,”阿爾豐斯不動聲色地吐出一個詞,“如果被它們整個纏繞起來或者囫圇吞下去,在它們身上的法術消失之前你早已經窒息了。”
沙漠地區的巨螭在很多時候都是窮人們可遇而不可求的美味,沒錢購買雞、牛這些肉食地人就捕蛇、鼠之類的動物滿足自己的胃口,一條二十尺長的大蛇足夠讓十個人美美的吃上三天。沙漠的自然資源雖然沒有大海或者陸地那麼豐富,但只要肯動手。能夠裹腹的食物還是非常多的。正因爲這樣。阿爾豐斯光憑眼睛的大小和身體的紋路就知道這幾條是什麼東西,所以才稱它們是自己的老朋友。
巨蛇逐漸逼近,這些變幻體比阿爾豐斯所見過的蛇還要長上十來尺。蛇的身體具有良好的伸縮柔韌性,兩尺粗的蛇身足以容納五尺大小的食物,同時將兩個人吞到肚裡一點也不成問題。
莫妮卡伸手往腰間一摸,拔出彎刀擋在身前,不過和蛇的長度相比,這把武器實在小得可憐,根本不足以封住所有角度。她緊咬着牙齒劈出一刀,在她心裡還存在一絲希望,眼前的只是一碰就消失的幻覺。
“噌”地一聲,彎刀砍在一條巨蛇的額頭上。和厚鱗碰撞之下飛濺出星星點點的火花,阿爾豐斯的猜測非常正確,它們已經完全具備了真正的生命形態,不再是四條普通的麻繩弄出來的幻像,更不會一觸即潰。
“好玩嗎?”那個聲音再次響起,語氣中充滿了得意,“我爲你們準備了很多這種玩具,如果你感覺滿意,它們隨時都可以出來玩上幾手。”
“他是想將我們的力氣耗盡。然後一舉生擒。”莫妮卡退到阿爾豐斯身邊低聲說道,“我們一定要在正面衝出來纔有機會。”
那條被砍中了一刀的蛇似乎動了怒氣,巨口大張,上頜兩顆匕首一樣的毒獠牙對準了前面的目標,牙端的毒腺清晰可見。
阿爾豐斯有點意外,一般說,如蟒螓之類粗大的蛇類根本不需要毒牙這種武器,它們的身體就是一種天然的攻擊武器,毒牙只是體型偏小的蛇類捕捉食物使用的工具,那些毒液,說白了就相當於人類的口水唾液,既可以當成武器,又能幫助消化,但一旦使用過量,蛇類本身也會有一段時間的疲勞期,所以很少有毒蛇會濫用自己的寶貴的毒液。不過也有一種蛇是例外——眼睛王蛇。它們的主動性在蛇類中首屈一指,就算沒有受到攻擊也會主動將毒液噴向對手的眼睛或者皮膚,就像現在這條巨蛇所做的動作一樣,用消化液的腐蝕性進行灼傷攻擊。
阿爾豐斯一把奪過莫妮卡手裡的彎刀,“唰”的一刀橫向斬出,削向那兩顆大毒牙。他根本就不懂使用刀劍,姿勢笨拙無比,任何一個稍微會點武技的士兵都可以當他的老師,不過他的長處並不是武器的技巧,而是夠快夠準。
“叭叭”兩聲,毒牙齊根而斷,蛇身失去了噴吐的工具後毒液也一滴滴的落到了地上。阿爾豐斯反手一挑,刀尖直接挑向蛇的眼珠,與其說他是在用刀,還不如說是在舞弄短捧。彎刀的設計極利砍劈,舍長取短去挑對手的眼睛,恐怕也只有阿爾豐斯才做得出來。直看得莫妮卡呆愣愣的站在一邊,她真的不知道應該怎麼形容眼前這個男人了。
存在就有一定地道理,只要有足夠的力量運用,鐵杵都能當針使,又有誰規定刀不可以用來變成木棒?就像沒人規定吃飯必定要用刀叉一樣,只要喜歡,直接用手甚至用腳都可以端盤拿勺把食物送進嘴裡。管你用什麼手段,只要達到目的就是好方法。這是阿爾豐斯衡量的唯一標準,生活裡的每一件事都需要靈活變通,抱着某些原則一成不變只會把自己侷限在特定的***裡跳不出來。
兩盞燈籠應聲而滅,蛇嘴裡發巨大的嘶嘶聲,巨大的身軀開始扭曲着翻滾起來。突如其來地攻擊也讓它像那些動物一樣亂了手腳。
眼珠永遠都是身體上的最脆弱最容易受到攻擊的部分之一,蛇類的視力雖然極差,但驟然失明所受到的傷害也能讓它痛上一陣子,熟習蛇性的阿爾豐斯當然不會用刀去砍蛇頭,就算能夠一刀砍下來他也不會那麼做,因爲蛇在失去頭顱後身體還照常可以運動。更重要的是。從現在開始他要減少使用拳頭的次數。這是最容易暴露自己身份的象徵。除了武僧,就連嬴弱的魔法師都有一根魔法杖護身,要是再打上幾場。被人認出來地可能性大爲增加。刀劍雖然不太會用,就權當是自己的手掌加長了兩三尺吧,最起碼尖銳的劍頭或者刀頭可以當木棍使用。完全吸收了三個龍靈的囚龍棒也不能用,在把綠龍靈魂吸收之後棒身已經達到了兩尺多,顏色也變成一種和夜幕相類似地青黑色,這種帶有個人標誌性的武器實在太過顯眼,只有在最危急或者確定能夠殺死對方的時候才能使用。
扭曲的蛇身撞向左邊,連帶將最外側的蛇也擠出了***。呲呲聲不斷響起,兩條蛇被旁邊的能量束直接切成了一段段的麻繩碎片,紛紛揚揚鋪滿在兩人的腳面。看起來不可一世的幻體實化竟然就這麼完了?阿爾豐斯想不到只用了三刀就解決掉兩條巨蛇。雖然出乎意料,卻是在情理之中,不實化就沒有攻擊力,實化之後肯定會受到各種環境因素的制約影響,將幻像變成幽靈之類地虛體或者不死生物恐怕沒有人能有這種本事,因爲不死生物大多都是由怨恨的力量形成的,能夠形成實體的力場本身沒有這種真正的情感,自然也不會弄得出來。
阿爾豐斯一拉還在發呆的莫妮卡,連話都不及說上一句就衝了出去。那把彎刀一直指在身前。能量的波動極爲細微,真要一罩上來,起碼還有點緩衝的餘地。幾百條遊絲一樣的能量束突然向阿爾豐斯的身體猛然插落。和他的想像一樣,對方只是害怕不能從莫妮卡身上挖出密件的內容,根本不會顧及他的死活,而且在被莫妮卡逼了一次之後好像也改變了主意,她想怎麼走就由得她,不過一定要先幹掉她身邊這個礙事的傢伙。
一陣輕微的聲響過後,那把彎刀刀身連帶刀把被刺得千瘡百孔,直接懸在了半空,阿爾豐斯和莫妮卡兩人已經消失了蹤影,只在地上稍微出現了一小灘暗紅色的痕跡,沙子正在貪婪的吸收着哪怕一點點的水份。
“我受傷了,好痛……痛……啊”阿爾豐斯艱難的邁着腳步,輕輕的說着,不過最後一聲卻換成了痛苦的呻吟。他的兩條手臂上密密麻麻的全是針孔,能量束直接貫穿了手臂,他終於還是使用了遁術才逃出了這個牢籠。不過幸運的是四周的空間並沒有被魔法封閉,對方也沒有料到他們會在最後關頭能夠逃出去,要不是壓根不會用,就是來不及靠近他們身邊完全封鎖空間。
阿爾豐斯將面上的肌肉擠成一團,還不停的抽搐着,露出一副拼命忍耐的樣子,內勁不停將水份壓出體外。不一會,額頭、背上和前胸的衣服都溼了一大片,衣袖上佈滿了斑斑點點的血痕,看起來慘不忍睹。他的表情、動作加上聲音要多逼真就有多逼真。受傷,的確是事實,但在出來的時候他已經用長袍將恢復得七七八八的傷口遮擋住,趁傷口還有血水滲出時布了一個簡單的誘敵陷阱。只要他受傷,那傢伙不可能不過來察看,如果看到他雙手盡廢還能保持一定的距離。這份耐心恐怕沒幾個人能做到。這種誘敵地方法並不是某個人的獨創,很多動物都有這種獵食的技能,只是阿爾豐斯用得更狡猾也更隱蔽,如果莫妮卡沒有蘭希那麼好的演技配合極可能前功盡棄,他索性就連莫妮卡也瞞了過去。
刻意的呼喊只會引來懷疑和猜測,逃命的人會用這麼大的聲音暴露自己的行蹤?誰會相信?最起碼阿爾豐斯就騙不過自己,最成功地騙人最好是連自己也一起騙,現在他的腦子裡根本就不再想誘敵的事情了。想的全是要是真的受了這種傷,該有怎樣的心理和想法?
莫妮卡彎腰在靴筒裡摸出一把小巧的匕首,在自己左邊的衣袖上劃了幾刀之後,肩膀抵在了阿爾豐斯的後心上,用自己的身體支撐着他一路向前行。她隨後一口咬住匕首,雙手撕開布條,就想替阿爾豐斯包紮傷口。
“走吧……有多遠……走多遠,我來殿後。”阿爾豐斯齜牙咧嘴地看着莫妮卡,雙手向前一伸,巧妙地躲過了她的動作。“別把時間……浪費在……這裡。”他說話的聲音很輕。只有莫妮卡才聽得到。
莫妮卡還沒說話,阿爾豐斯感覺一團能量從沙下向自己這邊快速靠了過來,近點。再近點,他慢慢計算着距離,突然蹣跚地腳步一個不穩,整個人都曲膝跪倒了地上,“別管我……快……走!”他有氣無力的推着莫妮卡,讓她趕快逃命。
“起來!”莫妮卡把阿爾豐斯摻了起來,沉聲喝了一句,“我絕對跑不了,與其被捉住,還不如在這裡合兩人的力量拼個魚死網破。”
“你們當中誰都別指望能跑得出去。”一道影子慢慢的從前面的沙中直立起來。擋在兩人的前進路線上。
莫妮卡舉起了手裡的匕首,眼睛直瞪着前方。在馬背的時候甩不開他,現在的局面更可以說已經沒有扳回的可能了。
不,她弄錯了,這是一個真正地幻影,阿爾豐斯並沒有向前面的這個影子多看幾眼,他留意的是左側的一個片沙地,真正的敵人就躲藏在那片沙漠裡,正在仔細觀察着兩人的反應。任誰都想不到阿爾豐斯的傷口恢復的這麼快。換成其他人,這種傷及筋骨的傷痛早就沒有復元地可能了。對方顯然過於謹慎,還在進行最後一次試探,以確保萬無一失。
影子向莫妮卡疾衝過來,張開雙臂直接抱向她的身體。阿爾豐斯鬆了一口氣,那個能量束的魔法陷阱顯然需要時間準備,那傢伙完全沒有想到籠中的獵物還有脫困的可能,這纔沒有再繼續來上一次,不然自己就真的得讓碎殼和龍靈出來幫忙了。
匕首戳了個空,莫妮卡的身體因爲用力過度向前跌出了幾步,整個人從影子當中直穿了過去。影子也沒有再理會莫妮卡,徑直向阿爾豐斯衝來,手掌一併,整條手臂變成一把利刃的形狀朝阿爾豐斯的手臂斬了下去。
阿爾豐斯突然發覺自己一直注意着的那團能量消失得無影無蹤了,所有生命活動的能量全部集中到了影子上。難道對方使用了陰影跳躍?影子在瞬間由虛變實,穿過莫妮卡的身體時只是普通的陰影,現在這一下卻是真正的實體,目的只是全力對付自己?他本能的向後一讓,裝出受傷勢影響的樣子,但動作稍微慢了一下,頓時血花四濺,大腿上着實捱了一下。阿爾豐斯乘勢滾開,用袖子掩蓋着傷口,面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影子喋喋而笑,“剛纔是誰說要將我的鼻子打回鼻腔裡的?我就在這裡,打啊,有本事你站起來打個夠。”
阿爾豐斯突然發覺一個問題,那股能量又在剛纔潛伏的沙裡出現了,現在站在自己面前的,又變成了一個影子。絕不能讓他看見腿上正在癒合的傷口,他半彎着身體擋住對方的視野,必須一擊得手,不然只能是一場痛苦的追逐戰,對方可以利用陰影進行瞬間移動,就算自己的速度再快,也沒有多大的把握可能把拳頭真正打到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