柰琛身爲新加坡總警署的某高級警司之一,竟是無法在收集了證據的情況之下,將林玉兒逮捕。只能眼睜睜看着這位聲名遠播的林玉兒被韓老爺帶走,無法對他的工作有一個交代。
然而在理清了思緒之後,他赫然覺得,其實林玉兒除了當年做過第三者之外,在法理上不算犯有刑事責任,並沒有殺人縱火或坑蒙拐騙,難怪慕夜澈除了將這個女人的醜事公佈於衆外,根本無法將她繩之以法!
於是他情緒低落的回到了家,在心底也無法接受他們家竟然包庇了林玉兒這麼多年,把一個品行不端的女人放在身邊,視作廚娘界最高榮譽的廚娘!
想必,父親在這些年裡也受過林玉兒不少騷擾,只是爲了息事寧人,把事情全部壓下去了。
“安綈。”他走向茶桌旁的安綈,發現奶奶正坐在大客廳裡等着他,似乎有重要的事情與他商量,等待有一段時間了。
“柰琛你回來了。”安綈面有凝重之色,輕輕點頭,示意孫兒在旁邊坐下,伸出那隻戴有玉鐲的手,覆着孫兒的手背:“其實有一件事,安綈一直瞞着你們,甚至連林玉兒也不知道。”
“安綈請講。”柰琛的俊臉也開始變得凝重,目光專注看着安綈,眉頭輕鎖,感覺接下來的事情一定與林家母女有關!
果然,安綈微微嘆息一聲,望着當初林纖纖自殺的偏廳感慨道:“林玉兒一直試圖利用兩個女兒躋身豪門,也在數年前逼走了乖巧的纖纖,想必這件事你也已經知道,所以安綈一直爲纖纖感到心疼。
那天纖纖故意支走了所有的人,趁我不注意,竟然選擇用水果刀自殺。安綈這才知道,玉兒鑄下的大錯,竟然要讓女兒幫她去還!並且纖纖屍骨未寒,玉兒便想盡心思的去與慕少爺糾纏試圖吐出她心頭的一口惡氣,絲毫不顧及纖纖極有可能揹負第三者的名聲,讓安綈實在是感到失望……”
柰琛沉重的點點頭,“安綈的意思是,您打算讓林玉兒自己去承擔所有的後果?”
“不。”安綈搖搖頭,將失望的目光從偏廳收回來,看向自己的孫兒,“那天將渾身是血的纖纖送往醫院後,醫生的第一次診斷是沒有氣息,錯過了最佳搶救時間,但安綈覺得纖纖沒有死,堅持讓醫生再做檢查,醫生這才發現纖纖有微弱的脈搏,時而會感覺不到跳動……這個傻孩子果然捨不得就這樣離開,她的心裡還藏着事。”
安綈用手捂着自己的胸口,指了指,面色凝重而傷感,“這裡還藏着事,所以她的心裡還留有一口氣,沒有斷氣。於是安綈讓醫生對外宣佈了死亡結果,讓林玉兒以及所有的人都得知纖纖死了。而實際上,纖纖還有救,被醫生搶救過後,她氣若游絲躺在我們家的大客廳昏睡,哭喪的林玉兒除了與慕少爺針鋒相對,借用女兒的死來製造聲勢,根本不知道女兒的身體雖然冰冷,但心口有一口氣,這一點已經讓她沒有資格再做纖纖的監護人……”
“安綈?”柰琛爲這一消息感到震驚,吃驚的站了起來,“原來這一切,都是安綈您的安排!那麼在火葬場……”所有的人都知道林纖纖自殺身亡了,甚至是慕夜澈,也認爲林纖纖一刀斃命,然而那時,心疼林纖纖的安綈堅持讓醫生再檢查了一遍,竟然讓情況嚴重的林纖纖求得一線生機!
難道這就是命麼?如果直接宣佈了死亡,留有一口氣的林纖纖現在就是真正的死亡,逃不過火化那一劫!
“在火葬場,安綈給纖纖的前男友打了電話,偷偷接走了纖纖。”安綈傷感的老臉開始出現欣慰之色,內心深處,依然爲得知纖纖還留有一線脈搏時感到欣喜、感慨,“所以既然纖纖命不該絕,那安綈就給她換一種全新的身份,讓疼愛她的男人守在她身邊。現在付少爺帶着纖纖去了瑞士,陪她在那裡養傷。安綈希望她能跳出玉兒的恩怨,在那裡留學,以全新的面貌過新的生活。”
“安綈,我現在將這個消息告知慕少爺!”尚且處在震驚之中的柰琛忽然想到了某人,急忙轉身,認爲有必要將這個消息告訴慕夜澈!因爲林纖纖沒有死,這對於慕少爺算是一個好消息!“慕少爺他一定很高興!”
“柰琛!”安綈厲聲喊住孫兒,讓柰琛立即停步,嚴肅道:“安綈大費周折,好不容易纔讓纖纖有了平靜的生活!難道你想再次掀起波瀾,讓死裡逃生的纖纖再次遭遇殺身之禍?!纖纖她想不想再回來,這是她個人的事情,我們最好不要再插手!”
“安綈?”柰琛緩緩轉身,爲難的看着奶奶,“可是慕少爺一直認爲林纖纖是被他逼迫致死,他的心裡,其實很難受。”
“柰琛,他們能不能再見面是他們自己的緣分,我們能做的,就是幫纖纖換一種全新的身份。”安綈嘆息道,語重心長看着自己最疼愛的孫兒,“時至今日,安綈也大概明白他們之間的恩怨,都是林玉兒犯下的錯,導致母債女償,但這場恩怨,早在纖纖自殺之時就還清了。所以從此以後,這就是一場全新的開始,需要他們自己去努力,我們外人插不了手。明白嗎?”
“安綈,柰琛明白。”柰琛豁然開朗,俊臉上終是浮現明朗之色,笑着朝奶奶走回來,決定不把這個消息告知慕夜澈。
——
慕夜澈見到了從瑞士飛回的易峰,易峰告知他,付名啓回到了他母親的故居,準備重新移居瑞士,結束在國內的事業。
但這只是他粗略打聽之下的情況,畢竟少爺沒有吩咐他去調查一個毫無相關的人,他只是在出國辦事的路上,順便知道了付名啓的行蹤。
對此,慕夜澈讓他重新返回瑞士,讓他徹底調查清楚付名啓最近的情況!
“有人幫着付名啓出了國,查查這個人。”慕夜澈冷聲吩咐道,心裡總有一種感覺,付名啓的出國突然,最近的行蹤也太詭異,讓他不敢小覷付名啓這個人,“雖然付名啓最近沒有出席林玉兒舉辦的記者招待會,但他一直藏身在暗處,做着不爲人知的事情。我相信他一定對我懷有仇恨之心,難以嚥下心中這口氣。”
“少爺的意思是,付名啓從醫院開始,就一直在跟蹤我們嗎?少爺,我這就派人去調查清楚。”風塵僕僕的易峰準備再次飛往瑞士,走了幾步又忽然回頭道:“不過有一個消息我未能及時告訴少爺您。在我前往瑞士之前,林小小曾來找過我,她不想隨林玉兒搬離新加坡,現已逃回了國內。所以現在,林玉兒在飛往馬來西亞之前,應該先隨韓宇痕回了一趟中國,打算帶着女兒移居馬來西亞。今天這個時候,韓宇痕應該會約慕書記見面。”
“見面?”慕夜澈微眯闐黑的眼眸,也早已料到韓宇痕會約慕書記見面,但沒想到是在飛往馬來西亞之前,這讓他必須馬上回國,“先讓秘書給我訂好現在回國的機票,天黑之前我必須到達錦城市!”
“是,我這就去辦。”
於是當天,慕夜澈坐上了回國的飛機,下午五點之前回到了久違的慕家大宅。
慕太太對兒子的突然出現再次感到震驚,幾乎是拖着虛弱的身子飛奔下樓,熱淚盈眶的看着這個越走越遠的兒子,“新加坡的事情總算解決了對嗎?夜澈你這次就不要走了!這個家裡沒有你總是缺少了些什麼,讓我心裡空蕩蕩的不好受!上一次,如果不是你爸被你倆的合約結婚氣到心肌梗塞,我也不會同意讓你們離婚,哎。”
慕夜澈將黑色大衣和公文包交給傭嫂,頎長身軀走進來,看着消瘦一圈的母親,眸露擔憂,寒光微閃,“慕清嫺現在在哪?”慕清嫺那張尖酸刻薄的嘴,慕家人已經忍了幾十年;對於她那些見不得光的小動作,大家更是裝作不在乎,一笑而過。
如今他和古妤如她所願的離婚,慕書記被氣到再次病危,這位女士當天可是指着古妤的鼻子罵破鞋?趾高氣揚到無法無天?
古妤雖然堅持與他結束合約,提前離婚,但從未說過嫁東旭!在他的眼裡,古妤雖然不是他所喜歡的類型,與他沒有結果,但絕對沒有人敢罵古妤是他慕夜澈不要的破鞋!古妤怎麼會是破鞋?她只是沒有讓他深深愛上而已,但在某些方面絕對是優秀的!
“夜澈,話說回來,還不是因爲你平日對古妤嫌東嫌西,纔會導致清嫺也這樣羞辱古妤!”冷靜下來的慕太太責怪的看着兒子,其實也有些後悔與慕清嫺在大客廳大吵大鬧,讓假結婚被曝光的古妤更加下不了臺,“如果你們是真結婚,夫妻同心,那慕清嫺又怎麼會從中煽風點火?!媽還是那句話,既然事情已經發展到了這一步,那就徹底結束這份假合約,用真婚姻將古妤重新追回來!你看古丫頭現在還住在這裡呢,你在新加坡的事情也已經解決好了,是追回她的絕好機會。”
“媽,爸和古妤是不是出去了?”慕夜澈卻突然問道,俊臉顯得嚴峻,這個時候根本沒時間與養母談論這個話題,“韓宇痕可能約了爸見面,您是否知道他們在哪裡見面?”
“我不知道啊。”慕母果然開始着急了,壓根兒就不知道這件事,“你爸接了個電話,說出去一下,古妤也跟着去了,讓我不要擔心。但怎麼會是與你的生父見面呢?他韓家還有什麼臉要求見你爸?”
“照顧好夫人。”慕夜澈已然冷着眼眸,面若冰霜,側首吩咐管家照應慕母,轉身飛快的往門口走了。
韓宇痕這個該死的,果然不會就這樣安靜退場,而是一定要找上慕書記見上一面!只怕慕書記這次會再次遭受打擊,讓慕家從此不得安寧!
——
慕書記帶着古妤如約來到了與對方見面的料理店,這是古妤第一次見到慕夜澈的生父韓宇痕,從那英氣的眉宇間,依稀可以看出前輩年輕時風采過於慕夜澈,沉穩俊氣,聲音醇厚,着實是人中之龍。
但偏偏一個林玉兒,毀掉了這個一個事業一飛沖天、人生閱歷豐富的前輩的好形象。尤其是聽說韓前輩這次會與林玉兒母女一同前往馬來西亞,她的心,更是熱絡不起來。二十幾年前的那些前塵往事,確實讓人沒有好感。
但韓宇痕本人,除了想與慕書記見一見面,更想見一見這位古妤。
他仔細打量了古妤幾眼,剛毅的臉上一直帶着和藹的笑容,對古妤的直爽倒是十分的欣賞。
“慕老,夜澈就託付給您了,一日爲父,您終身是他父,我韓宇痕永遠沒有這個資格做他的父親。”他最後凝重道,笑容裡帶着難以消融的歉疚,以及悔痛,“當年我離開他時,他只有七歲,想不到一晃眼,他便這麼大了,而且永遠記得他母親的死。”
白髮蒼蒼的慕書記靜靜看着他,對韓宇痕的這些舊事也是有所耳聞的,只是沒想到這個男人會約他見面,便道:“夜澈永遠是我慕家的兒子,我從來不認爲他是韓姓,他姓慕。韓先生,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慕某不希望你再出現在他面前。”
“是的,這次飛去馬來西亞後,我不會再出現在他面前。”韓宇痕又落寞笑道,老眸裡一直閃爍着愧色,渾厚嗓音越發的低沉,看着面前的青花瓷茶具,“其實早在很多年前,我便認爲我們父子不會有緣分再見面。但這次纖纖的死,是夜澈爲了替母報仇,故意而爲之,最終目的是爲了引出我。想必慕書記您也已經有所耳聞?”
慕書記老臉一怔,明顯的變了臉色!
夜澈與林纖纖那女子的事情他當然知曉,這也是古妤傷心欲絕的最大主因!不知道這韓父爲什麼要提及?!
“所以,還請慕老日後多多管束住他,不要讓他毀掉自己的大好前程。”韓宇痕悔痛的擡起眼眸,沉重看着慕書記,“他這樣報復林玉兒身邊的人,也會毀了他自己,我不希望看到他這樣。現在纖纖已經離世了,是爲了他自殺,我不想再看到他用這張方式傷及無辜的人。我對他們母子的虧欠,我會用自己的方式去彌補,希望他不要再傷害小小。”
慕書記面色一沉,沉吟片刻,反問他道:“韓先生打算用什麼方式去彌補他心頭的創傷?用你在馬來西亞的事業嗎?你可知道夜澈爲什麼要在這麼多年後依然想着報復你?”
韓宇痕眉心微皺,沒有出聲。
想來他很明白這個答案,所以慕書記只是簡單再道:“韓先生不愛當年的趙曉婧,自然不會愛她的孩子。但在孩子心目中,生父永遠生父,是我這個養父永遠無法替代的。我很心痛夜澈瞞着我走上了這條歧路,但我相信他很快會走回來,徹底放下你們的這段恩怨。這次很感謝韓先生抽出時間與我這老頭子見面,我在有生之年,一定會看到夜澈爲我慕家光耀門楣,請先生不必再擔心夜澈會自毀前程。韓先生請吧,時間不早了,聽說韓先生還需要趕飛機。”
“慕老多保重。”韓宇痕始終沉默,終是從榻榻米上站起身,穿上他的西裝外套,準備離去。但在走出去之前,他又看了古妤一眼,忽然對她道:“古小姐,你和夜澈之間的事情我也有所聽說。夜澈以後就拜託給你了。”
古妤也從榻榻米上站起身,送客人到門口,卻聞言不答,因爲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前輩的問題。
現在林纖纖已死,大家都認爲她是活着的那個人,應該與慕夜澈走在一起。可誰都不知道,林纖纖的死就是一個轉折,她自殺幫母親還債的舉動讓慕夜澈徹底對她刮目相看,暗暗的對她動了情。所以活着的人怎麼與死人去爭?
韓伯父您也是過來人,難道不知道當年韓母的痛苦麼?
韓宇痕見古妤不答他,便轉身離去了,準備趕飛機飛往馬來西亞。
“爸,我去一趟洗手間。”古妤其實早已胃部翻涌,只是剛纔有客人在,不方便出去,現在韓伯父打開了門,門外立即送進來一股腥濃的生魚片味道,讓她聞到就想嘔吐!事實上她在這憋悶的空間裡早就忍不下去了,現在還聞到一股該死的魚腥味!
“內急,嘿嘿。”但在慕書記這位長輩面前,她不得不露出笑臉佯裝鎮靜,快速從榻榻米上爬起身,然後一把帶上門,扶在外面的牆上就一陣乾嘔!天吶,她現在的胃怎麼壞到吃什麼就噁心什麼!太痛苦鳥~!
“小姐,你沒事吧?”旁邊端着生魚片、生鮮料理的男服務員從門口經過,擔憂看着這位扶牆乾嘔的小姐,朝她走近,“你看起來很不舒服的樣子。”
古妤用手捂着口鼻,胸口一陣陣的乾嘔,又吐不出來,用手指顫抖的指着那盤子,“離我……遠一點。”她快被噁心死了,還靠她這麼近!
“……”男服務生自覺沒趣,馬上端着托盤走開了。
古妤則搖搖晃晃往衛生間方向走,打算去那裡吐個痛苦,免得被憋死!她這胃到底是壞死到了什麼程度啊,反應越來越激烈了,比醉酒還厲害!
她這邊醉酒似地走着,剛回國的慕夜澈已經往這邊走來了,一身丰神俊朗,挺秀高頎,長腿邁着穩步,正要進門,眼角餘光忽然瞥到古妤慢吞吞走在前面!
“古……”他黑眸盈亮正要喊她,但見她似乎醉酒,便沒有出聲,修長身軀直接走進房間見慕書記,望着白髮蒼蒼的老人,一聲冷笑,“韓宇痕走了?爲什麼讓古妤也陪着喝酒?”韓宇痕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