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
京都之外的官道上。
“駕駕.駕.”
十餘匹快馬在路上馳騁,噠噠作響。
爲首的,是一個身段修長的女子,其身上沒有任何的珠寶裝飾,簡簡單單的黑色皮裙,頸戴紅纓,腰肢被黑色鑲銀的腰襟緊緊束縛,上面掛着把精美的長劍,劍鞘上有紅藍寶石鑲嵌,劍柄則是純水晶,後背揹着一把長弓,通體丹紅。
女子的長髮簡單的綁成馬尾巴,策馬奔騰間,馬尾迎風飄擺,黑色皮裙的裙襬很短,而且兩邊分叉,顯出黑紅兩色的長靴和貼身黑色長褲,大腿纖細修長,卻透着一股緊繃的力量感。
兩條手臂都帶着暗金色的護腕,從護腕的造型來看,還內含機關,眉心處有一顆綠豆大小的紅痣,整體顯得十分的英氣凌厲。
手中持着一條紅色的皮鞭,時不時的抽打在馬屁股上,快馬哀啼一聲,速度驟然加快。
“郡主,您慢點,馬要受不了了。”同行的,是女子家中的護衛,而開口的,則是女子的貼身婢女。
婢女的打扮和女子相差不大,但面容卻沒有女子秀美。
婢女看着德怡郡主所騎快馬馬屁股上傷痕累累,還有鮮血滲出,不由提醒道。
然而心中十萬火急的德怡郡主,根本就沒有聽婢女的提醒,反而覺得現在的速度還不夠快,再次揚起馬鞭,揮舞了下去,發出“啪”的一聲爆響。
“咴……”
胯下快馬終於是到了強弩之末,一頭朝着地上栽了下去,速度所帶來的慣力,也將德怡郡主往下掀。
就在要重重摔倒在地的瞬間,她一個起跳,扶着背上長弓一個翻身卸力,起身後穩穩的站住。
“郡主。”
“郡主。”
“…”
隨行的護衛和貼身婢女連忙勒住馬匹,貼身婢女翻身下馬,上前查看德怡郡主的情況:“郡主,你沒事吧?”
德怡郡主揮了揮手,不浪費一絲時間,翻身上了婢女的馬,道:“春蘭,你和別人擠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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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德怡郡主一夾馬肚,策馬奔馳而出。
半個時辰不到,便進了京都,接着一刻不停,直奔燕陽長公主府而去。
此時的長公主府,府內府外都掛着白色的燈籠,隱隱間有哭嚎聲從中傳出。
府上來了很多人。
因爲今天是燕陽長公主下葬的時候。
王公大臣都前來相送,興因也在。
就在一切繁瑣的儀式結束後,興因下令出殯的時候,一名護衛快速跑了進來,對興因恭聲道:“三皇子殿下,德怡郡主回來了。”
此言一出,周圍頓時竊竊私語了起來。
實在是燕陽長公主的死疑點有許多,只是他們礙於興因的權威,假裝看不到罷了。
除了死因的疑點,長公主下葬的時間也過於蹊蹺,因爲太快了。
按照夜郎國的喪俗,靈柩最少要停三天以上,這是希望死者還能復生,而天子諸侯,尤其像長公主這等宗室之人,時間只會更長。
可現在,時間滿打滿算都沒有三天,興因就催着下葬,實在有些不合常理。
興因聞言,心中也是一沉,沒想到德怡居然回來的這麼快,這超乎了他的預料。
但他明面上卻露出一副欣然的模樣,道:“回來的正好,能趕上爲姑姑送殯。”
話落間,德怡郡主便帶着一衆護衛大步走了進來。
但看到停在靈堂中的棺槨時,強壓着自己情緒的德怡郡主,再也忍不住了,撲通一聲跪在了棺槨前,痛哭了起來:“娘,孩兒回來了”
情之深,意之切,令人感到憐惜。
而興因看着跪在棺槨前的德怡郡主,眼中閃過一縷火熱,心中喃喃自語道:“德怡越來越像姑姑了。”
等德怡哭的差不多的時候,興因一副表兄關愛表妹的模樣上前道:“德怡節哀,本宮向你發誓,一定抓住殺害姑姑的兇手,帶着她的人頭,但姑姑的陵前謝罪。”
說着,他彎下腰便要去扶德怡郡主,卻被後者不留痕跡的躲開了。
德怡郡主起身當着衆大臣的面,質問興因:“娘真的是霜兒刺殺的嗎,這事是三皇子殿下親眼所見?”
“相差不大。當時本宮正好有事找姑姑,卻突然看到姑姑的貼身奴婢霜兒,慌張的從姑姑的房間跑出來,當時我沒在意,結果等本宮進房間的時候,正好看到姑姑倒在地上,心頭插着一把匕首,旁邊還有打翻的茶壺。後經太醫查驗,茶水中有毒,且經府上的下人說,在本宮到來之前,只有霜兒陪着姑姑。”
興因的話語中的破綻其實很大的,比如他早就來了,怎麼能正好看到霜兒行刺完後,從房間跑出來呢,但長公主府的人都被他收買了,自然任由他捏造。
“那也不能證明霜兒是兇手,霜兒從十歲起就跟着娘了,若真想行刺,早就可以下手了,怎麼會等到現在。”德怡郡主道。
而對此,興因早有應對,道:“本來這點本宮也有些疑惑,但有件事讓本宮想明白了。德怡,林空此人你可認識?”
“晉城林家的林空?”德怡郡主道。
“不錯,此人是你父親的好友,且通過你父親,和姑姑也來往密切,正好前段時間刁大人向本宮告發,說林家勾結漏臥,所以本宮有理由懷疑,正是林家與姑姑接觸的這段時間,策反的霜兒,讓霜兒下次毒手。
而且昨天本宮派人抓捕京中的林家人時,有神秘高手出現相助,打殺的本宮許多人,本宮還懷疑,這神秘高手,就是漏臥派來幫助林家的。”
興因這話說的有理有據,既向大家解釋了昨天全城搜捕的原因,也讓霜兒刺殺長公主的事,可信度大增。
在場不少大臣,也因此減少了心中不少的疑點。
在這之前,他們還有人懷疑,長公主的死跟興因有關。
現在不懷疑了,畢竟長公主是女眷,又不會威脅三皇子的“統治”,沒必要殺長公主。
德怡郡主半信半疑:“聽說今日就要出殯,若不是我得知消息連夜一刻不停的趕回來,豈不是連娘一面都見不到。”
“這”興因先是遲疑了一會,掃了眼衆大臣,衆大臣也是很識趣了退了下去,然後興因說道:“霜兒下的毒極其歹毒,僅一天不到,姑姑的遺體便開始腐爛了起來,且散發難聞的味道,香料也難以掩蓋,若是拖的時間長了,本宮擔心,姑姑就算是死了,也沒法體面。”
“我要看看娘。”德怡郡主道。
“這怕是不太妥當,畢竟死者爲大,而且姑姑現在的樣子,怕是會嚇到德怡你”興因聲音溫和,一副關心德怡郡主的模樣。
“那也是我娘,難道下葬前,我連見她一面都不行嗎?”
“那本宮先將他們屏退了去,並讓人點燃麝香。”
“麻煩三皇子殿下了。”
“德怡,你跟本宮客氣什麼。以後姑姑不在了,本宮會照顧你的。”
“謝謝。”
……
此時還未封棺,德怡郡主雙手顫抖的打開棺槨,一股腐臭味頓時瀰漫而出,棺槨裡的人已經面目全非,但德怡郡主還是能認出,那就是自己的孃親。
“嗚哇.”德怡郡主趴在棺槨上,大哭了起來。
進來的興因,趕緊上前大送殷勤。
甚至多次利用安慰的舉動,想沾德怡郡主的便宜,但都被後者恰到好處的給躲開了。
出殯的時間,朝廷已經定好了。
但德怡郡主回來了,並強行要求再停棺幾日,她要爲娘守靈。
雖然這不合規矩,但衆人念她一片孝心,也沒說什麼。
興因也答應了。
爲了獻殷勤,興因也想陪德怡郡主一同守靈的。
但架不住他事太多,而且守靈確實枯燥,加之德怡郡主還不怎麼理她,待了不到一個時辰,興因便找了個藉口離開了。
他雖然對德怡郡主起了歪心思,但最近發生的事實在太多,他並不急這一時。
…
時間一直來到了晚上,春蘭過來勸:“小姐,您先下去吃點東西休息一下吧,從昨晚到現在,您滴水未進,也沒休息,再這樣下去,您身體撐不住的,奴婢先來替您。”
可德怡郡主卻不爲所動。
“若是長公主還在的話,也不想看到郡主這樣的。而且您的身子若是垮了,長公主的仇該誰來報?”春蘭接着勸。
德怡郡主動了動。
見狀,春蘭繼續道:“實在不行,郡主您下去吃點東西,沐身休息一兩個時辰,這樣守靈也更有精神,到時奴婢過來叫您。”
“一個時辰。”德怡郡主道。
“諾。”
……
爲了時間最大的利用化。
沐身的時候,德怡郡主讓人把吃的東西送來。
德怡郡主泡在浴桶中,吃着東西,奴婢們伺候着她沐浴。
可是德怡郡主吃着吃着就發起了呆,眼淚又流了起來。
德怡郡主向她們詢問長公主遇刺當天的情況。
可這些人像提前排練好的一樣,跟興因說的差不多。
無論德怡郡主怎麼問,都問不出什麼線索來。
嗯,德怡郡主又不是什麼傻子,怎麼可能就這樣信了興因的話。
而且對興因,她早就有了戒備。
因爲父親的戰死,她就懷疑跟興因有關。
之前出城,是因爲她打聽到有了解她父親戰死詳情的人還活着,於是她去調查。
結果她找到這人的時候,對方已經死了。
而這,也更加讓她確信父親的死,另有真相。
之前當着衆大臣質問興因,是她故意爲之。
陛下和太子的突發惡疾,三皇子目前的地位,很難不讓人亂想。
但是德怡郡主有一點想不明白,或者不敢往那方面去想的是,娘即便是四品武者,但她畢竟是女兒身,根本威脅不到三皇子,三皇子爲何要對娘下此毒手。
嗯,德怡郡主的直覺告訴自己,孃的死,跟霜兒沒有關係,反而霜兒還是知情者,這事一定跟三皇子有關係。
“郡主吃完早點休息。”奴婢們幫德怡郡主洗完後,便依次離開了房間。
德怡郡主毫無所知,或者根本沒有在意,她還在想着事情。
而這事的關鍵,關於霜兒。
她要比三皇子,更先找到霜兒。
但很快她又泄氣了,就像她找到了霜兒,證實了兇手不是霜兒,她能怎麼辦?
說到底,她就只是一個小七品武者,手底下也沒什麼人。
就在德怡郡主變得有些煩躁起來的時候。
窗戶突然打開了,響起輕微的聲音,屏風後也有了腳步聲。
“誰?”
德怡郡主迅速從浴桶中翻出,拿起搭在浴桶邊的毛巾圍在了自己的身上,快速打了個結後,去拿桌案上的武器,拿上武器後,又拿起搭在架子上的衣服圍住了身前的兩團。
整個過程可以說是毫不拖泥帶水。
德怡郡主知道,若是下人進來,肯定會先敲門。
陳墨就站在屏風後,沒有走過來,似乎是給對方時間。
“有人託我給你帶幾句話。”陳墨道。
聽到是男聲,德怡郡主蛾眉緊蹙,眼眸有了怒氣,給身前繫緊後,長劍出鞘,冷冷道:“好大的膽子,竟敢闖到長公主府來?”
“我能悄無聲息的來到你面前,你就應該知道,你不是我的對手。放心,我不會對你做什麼,說完我就走,絕不再打擾。”陳墨自是聽到了拔劍聲。
聽到對方這如此自信的聲音,德怡郡主感到有些憋屈,畢竟對方說的是事實。
“你要說什麼?”德怡郡主冷冷道。
“霜兒和我在一起。”陳墨道。
德怡郡主神色一震,繼而憤怒道:“你是她的同夥?”
陳墨沒有回答她的話,繼續說:“霜兒說長公主不是她殺的。”
“胡說八道,我憑什麼信你們?”
陳墨依舊沒有回答她,把話說完:“霜兒說,她最後一次見到長公主的時候,是長公主衣衫襤褸,面露潮紅的從屋內跑出來,三皇子在後面追,然後長公主讓她快跑。
霜兒懷疑,長公主的死,跟三皇子有關。”
聞言,德怡郡主直接驚住了,從而也指向她之前從未敢想的那方面。
“霜兒在哪?你又是誰?過來告訴我這些,到底想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