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苑。
酷暑時節的晚上,月亮特別的明亮,皎潔,圓月如銀盤,高高的懸掛在天穹,灑下一道道銀色的匹練。
觀星樓的三樓。
中間燃着藥爐,四方熱氣騰騰,氤氳而向四方散去,滾滾熱浪從藥爐中四散。
納蘭伊人一身黑色勁裝,盤坐在藥爐三尺外,長髮挽起雲髻,那張病白色的俊美臉蛋兒兩側燙紅,豆大的汗珠從額間滾滾滑落,沿着那白膩修長的脖頸,劃入了那下方的衣襟中。
她的雙手擡起,雙掌張開,渾厚的先天靈氣從她的掌心洶涌而出,通過不斷的壓縮凝練,化爲肉眼可見的七彩液珠,被她引入了藥爐之中。
“啪”爐蓋被一股渾厚的能量衝去,落下去的時候發出一道金屬脆響,爐下方的火焰也是變得愈發旺盛了起來。
納蘭伊人的表情很是認真,目光緊緊的盯着藥爐,沒有一絲的分心。
就在這時,納蘭伊人蛾眉一挑,耳尖微微一動,聽到樓下傳來了腳步聲。
她欲收功,被她交代在樓下守侯的宮女聲音響起:“陛下。”
“國師在嗎?”
“回陛下,國師在樓裡,不過她交代奴婢,她正在練功,任何人不得打擾。”
“知道了。”
緊接着,納蘭伊人便聽到樓梯間響起了腳步聲。
納蘭伊人輕聲一喝,繼續往藥爐中引入凝練的靈液。
很快,納蘭伊人便掃到一道修長的身影,來到她的身旁。
見那身影擡手,納蘭伊人急聲道:“你別亂來,我正在煉製化靈水。”
有過前車之鑑,納蘭伊人以爲陳墨又想沾她便宜。
然而落在她臉上的,卻是一方帕子,將她臉上的汗珠給輕輕擦拭了去。
“呼”
納蘭伊人鬆了口氣,面頰無疑紅潤了許多,注意力依舊在藥爐上,卻開口道:“大晚上的,你怎麼過來了?”
“知道你還沒吃飯,給你送了些吃的過來。”陳墨溫聲道。
納蘭伊人微微偏頭看去,率先映入眼簾的是陳墨那張俊逸的臉龐,然後就是放在他腳邊的食盒,納蘭伊人的五感敏銳,能聞到飯菜的香氣,心中升起一抹甜蜜,語氣卻平淡的說道:“叫個宮女送過來就行。”
“也想過來瞧瞧你,有些天沒見了,挺想的。”陳墨笑了笑,替她整理了下額前的髮絲。
從小在毒王谷長大,又一心只想替爺爺報仇而沉迷修煉的納蘭伊人,從未經歷過男女之事,以她在毒王谷的身份,也沒有人敢去追她,所以那什麼甜言蜜語,以及一些男女間曖昧的話語,納蘭伊人都未曾聽過。
而她此次過來天川,心裡也有奔着想跟陳墨談場戀愛的心思,
因此陳墨這話,聽得納蘭伊人心裡甚是欣喜,道:“這話你怕是對每個女子都說過吧。”
陳墨沒有作答,手上的帕子擦拭起了她的頸間。
納蘭伊人身體泛起一陣酥麻,輕喝道:“你你別亂動。”
“停下來休息一會吧,我看你挺累的。”
“不行,化靈水的煉製中途不能停下,要不然就前功盡棄了。”
“那你先吃點東西。”
陳墨就在她的身旁席地坐下,打開食盒,拿出一碟還熱騰的桂花糕,然後拿起一塊喂到納蘭伊人的嘴邊,輕聲道:“啊,張嘴。”
納蘭伊人神色微慌:“你放下,等下我自己嗚.”
在她張嘴的那一瞬間,陳墨直接將桂花糕塞進了她的嘴裡。
每一塊桂花糕,御書房都做的較小、精美,顯然是考究了宮中貴人的用餐習慣。
桂花的香氣與糕點的甜膩,在納蘭伊人的口腔釋放,堵住了她接下來要說的話。
咬了幾口,嚥進去後,納蘭伊人羞惱道:“你放下,等下我自己會吃,不用你喂。”
“來,再吃一塊。”陳墨這般迴應。
“你有沒有再聽我啊.”納蘭伊人又被陳墨強行的餵了一塊桂花糕。
“你”納蘭伊人偏頭看去。卻見陳墨起得身來,然後給她倒了杯茶過來:“來,喝口茶解解膩。”
依舊是喂到了她的嘴邊:“張嘴。”
桂花糕是好吃,可兩塊桂花糕下肚,納蘭伊人便覺得有些甜膩了,不情不願的喝了口茶,口腔中的這股甜膩感,頓時消散了去。
“吃塊魚肉,這是我還未成事前,在平庭縣時,就豢養的尾眼靈魚,晚上的時候剛殺,正是鮮美。”陳墨放下茶杯後,又不由分說的用筷子夾起一塊魚肉,遞到了納蘭伊人的嘴邊。
在毒王谷的時候,納蘭伊人一度霸道慣了,此刻感受到別人對自己的霸道,讓她心裡升起一股異樣的感覺。
這次陳墨沒有說張嘴,納蘭伊人就薄脣輕啓,把魚肉吃進了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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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蘭伊人只是輕輕抿了抿,魚肉便在嘴中化開,微薄的靈力融入她的血肉中,讓她的氣血,得到一絲的滋養。
對於神通境的武者來說,這一絲的滋養,沒有什麼變化。
“怎麼樣,味道不錯吧。”
“還行。”
陳墨笑了笑,沒有再說話了,將碟中的整條靈魚,一塊塊夾起,喂進了納蘭伊人的嘴裡。
等她吃完,又用手帕替她擦去脣上的油光。
“還要再吃點嗎?”陳墨輕聲道。
“我自己來.”
納蘭伊人雙手開始結印,藥爐內的動靜變得平緩。
她輕吐了一口氣,緩緩收功,道:“好了,接下來再加上各種毒液熬製七七四十九天,就完成了。”
“辛苦了。”陳墨伸手握着納蘭伊人的素手。
這次,陳墨握了幾息後,納蘭伊人方纔抽走,且沒有說什麼,拿上筷子,吃起了陳墨送來的飯菜。
陳墨也不說話,就坐在她的身旁,靜靜的看着她吃。
納蘭伊人也沒有說話,她很是享受這種氣氛,就連吃進口中的飯菜,此刻都感覺格外的美味。
吃完飯後,陳墨邀請納蘭伊人去後花園走走。
“約會.”
納蘭伊人腦海中閃過這樣一個念頭。
她之前之所以對陳墨親自己感到氣憤,就是覺得太快了,也不尊重自己,連約會這一步都沒有。
她遲疑了,她覺得應該洗個澡,整理一下去會更好。
但是這樣的話,會不會太過明顯了?讓他多想?
最終,她決定還是逛完回來後再洗。
她輕輕“嗯”了一聲。
蘭香宮。
樑姬剛沐浴完,換上了一身大紫色的睡裙,長髮披散,落座在軟榻上,那張頗見雍容美豔之態的臉蛋兒上,浮現出母性的光輝,正輕輕哼着小曲,哄着小陳勤入睡。
在原本的計劃中,等到了後頭,是讓蕭雲汐把陳勤過繼給樑姬的。
可是現在,樑姬不幹了。
這本就是自己的親生兒子,過什麼繼?
陳墨覺得反正都封她蘭妃了,現在天下穩定,也不差承認這事了,便對外宣稱,陳勤就是樑姬的親生兒子。
“娘娘,趙.貴人來了。”
樑姬剛將小陳勤哄睡着,一個女官快步進入殿中,對着樑姬輕聲說道。
見趙玉漱沒有離宮,樑姬蛾眉微微一挑,粉脣微啓,溫聲道:“宣。”
說着,把小陳勤交給了女官,讓她抱下去。
不大一會,就見一個身形高挑的藍色宮裙麗人,腳步輕盈的邁入殿中。
“民女見過蘭妃娘娘。”再見樑姬,趙玉漱默然片刻,畢竟一個月前,她還叫着太后的,現在,卻成了大魏皇帝的蘭妃了,而她,什麼身份都沒了,成了一個普普通通的民女。
樑姬盈盈如水的美眸凝視着趙玉漱,擡了擡手,道:“免禮。”
說着,她故作意外的說道:“玉漱,你爹孃今天不是進京了嗎,你怎麼還在宮中?”
“這”趙玉漱目光低垂躲閃,有些難以啓齒。
“你們都先下去吧。”樑姬揮過一隻纖纖素手,屏退了四周侍奉的人,然後拍了拍軟榻,道:“玉漱,過來坐,慢慢說。”
“諾。”
趙玉漱應了一聲,走了過去,但並沒有同樑姬坐在一張軟榻上,而是在她下方的一張圓凳上坐了下來,豐滿的翹臀勾勒出一道誘人的曲線,將裙襬繃得緊緊的。
趙玉漱紅脣輕啓,道:“蘭妃娘娘,您能不能借我一些錢?”
“多少?”樑姬道。
趙玉漱擡起一隻手,五指張開:“五萬兩。”
“五萬!”
樑姬露出一抹訝異,雖說她入宮時,嫁妝是幾百萬兩,五萬只是一筆小錢,但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她的這筆嫁妝早就補貼給前朝的皇室用完了,現在的她,還真拿不出五萬,得管家族要。
不過家族要是得知她要五萬兩,是借給趙玉漱的話,怕是也不會給。
樑家也挺難的。
之前支持崇王、淮王的時候,投資了一大筆。
後來蘆盛聯合崇王、淮王對陳墨出兵的時候,又下注了一筆。
到最後,陳墨掌權,雖然因爲樑姬以及樑家自身的影響力,陳墨並沒有下罪於樑家,但樑家見大難不死,怎麼可能不表示一下,於是又拿出了一大筆錢。
五萬兩說多不多,說少也不說,若是用到一些需要用到的地方,那沒話說,可若是拿去借人……
樑姬問道:“你要這麼多錢幹嘛?”
趙玉漱貝齒咬了咬脣,糾結了一番後,說起了自家弟弟的親事。
“就這事?”
樑姬一副沒放在眼裡的樣子,替趙玉漱保證道:“玉漱,看在以前你我二人的情分上,我可以求陛下,給他們二人賜婚,到時,那柴員外,自然就不敢再爲難你們趙家了。”
趙玉漱聞言一怔,旋即眼前一亮,其實說這話的時候,她也沒把握樑姬會不會幫忙,現在看來,還有額外收穫。
“多謝蘭妃娘娘。”趙玉漱趕緊道謝。
“也不着急着謝。”樑姬道:“雖然陛下賜婚,能解決這件事,但只管得了一時,管不了一世,成婚後你弟弟和她能不能長久的過下去,陛下可沒法保證,畢竟這是你們的家事。”
聞言,趙玉漱臉上的喜色一頓。
是啊,打鐵還得自身硬,陛下賜婚雖然能讓趙家得到面子,但裡子問題可沒法解決。
見趙玉漱不說話,樑姬想了想,說道:“玉漱,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吊死在柴家,可以再找別家的女娃嘛,到時成了,我依舊會求陛下,給他們賜婚的。”
趙玉漱苦笑了幾聲,說道:“這事就算了,蘭妃娘娘,您能幫我另外一個忙嗎?”
“你說說看。”樑姬沒有立即答應。
趙玉漱說起了如今趙家遇到的事,若是樑姬同意幫忙的話,那趙家也算是找到了靠山,可以扯着樑姬這面大旗,這樣一來,想那些人也不敢得罪趙家。
“我可以幫你”
樑姬剛說着,趙玉漱眼前一亮,可是樑姬後面的話,便將她眼裡的亮色給壓了下去,道:“但還是那句話,我只能幫你一時,幫不了你一世,你也別想着這之後,趙家能借着我的名頭亂來,我不會同意的。說到底,你趙家能惹下這些禍端,還不是以前你爹藉着你的名頭闖的禍。”
趙玉漱:“……”
樑姬起身,來到她的面前,微微彎腰,伸手握着她的素手,柔聲道:“不過我可以給你指一條明路。”
“明路?”趙玉漱眸光閃爍了一下。
……
後花園。
陳墨和納蘭伊人兩人行走在後花園的小路上,身後也沒讓人跟着,兩人的步伐緩慢,陳墨當着納蘭伊人的面,說起了自己以前的事。
把自己的身世,說的比納蘭伊人還要慘。
之所以說這個,就是爲了讓納蘭伊人產生共情,拉近感情。
說到這裡,陳墨停下腳步,偏頭看向納蘭伊人,輕聲道:“說來,我還沒聽你說過有關你爺爺的事,你跟我說說嗎?”
納蘭伊人遲疑了起來,但見陳墨都跟自己說了他以前的事,她也不好意思不講,於是便說了起來。
陳墨就靜靜的聽着,也不打岔。
納蘭伊人跟他爺爺的情感,的確挺深的,沒說多久,雙眼就泛紅,想爺爺了,情緒也變得悲傷了起來。
而在這時,陳墨伸手握着納蘭伊人的素手,然後將其輕輕摟進懷裡,安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