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都蘇宅。
蘇素言周遊五國,素言山莊的弟子更是遍佈天下,自然在各國帝都都有蘇宅。
書房,蘇素言正仔細看着下屬呈上來的報告,魏霓裳捧着參茶推門進了房內。
“都看了一天了,不如今日早點休息吧。”熟悉而溫和的聲音響起。
蘇素言見佳人在旁,立馬起身捂住女子的手:“手這麼涼,都入秋了,你早點歇息,晚上就別過來了。吹風着涼了可怎麼辦,你不心疼我還心疼。”
魏霓裳嬌羞地嗔了她一眼:“我哪有這麼嬌弱。倒是你,每晚都是等我睡熟了纔回房,一大早又不見了,也不知人家想念得緊。”說道後面,那聲音細得像蚊子那般,生怕被別人聽了嘲笑去。
“哈哈哈!”蘇素言也唯有在她面前才能歇下一身的僞裝,發出來自心底的笑聲,“是爲夫的錯,今日便到這裡,這便陪夫人回房去。”說罷便擁着佳人往外走去,誰知此時門外忽然傳來熟悉的聲音。
“看來我來得不是時候啊!”
魏霓裳聽罷,那原本滿足的小臉立馬就垮了,她好不容易講夫君哄了回房,這人一來,怕是原有的那點小心思又要落空了。想到這裡,不由得嘟囔着小嘴狠狠地瞪了蘇素言一眼。
蘇素言一臉無奈地賠笑着:“霓裳......”
“好好好,我知道了,正事重要,我不是不識大體的小女人,你們聊吧,我回房睡了。”還不等蘇素言賠禮道歉,魏霓裳便氣鼓鼓地走了,剛出門口,便看到了那讓她恨得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的人——沈酹月。
沈酹月挑眉看了她一眼,無視魏霓裳那殺人的目光,聳了聳肩,那意思是:我不是故意打擾你們的。
魏霓裳被他毫無愧色的表情氣得又是一跺腳,帶着下人氣沖沖地走了。天下間肖想蘇素言的人多了去了,她魏霓裳何曾怕過誰?唯獨眼前這個男子,她鬥不過殺不得,最重要的是每次他來總是沒好事。
沈酹月淡淡地望了一眼魏霓裳離去的背影,有點不明白,爲什麼清心寡慾的蘇素言會栽在這樣一個心胸狹隘的女子手中。愛情這種東西,真的讓人捉摸不透。
無奈地搖了搖頭,剛邁進書房,迎面便飛來一個硯臺,幸好他閃躲及時,纔沒被硯臺砸中。
“用不用這樣啊,不就氣了一下你家小美人嗎,衝我發這麼大的火。”沈酹月無視蘇素言的怒視,自顧地找了張椅子坐下,“別鬧了,這次找你有正經事。”
“霓裳身子本來就弱,你能不能不要總是招惹她?”蘇素言真的不明白爲什麼酹月就是不喜歡霓裳,那麼好的一個女子。
“我哪裡有招惹她?是她自己氣量小。”沈酹月自己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無所謂地開口。別說他還真不知他兩今晚想親熱來着,就算他是故意的,料蘇素言不會真的生氣,這麼多年的朋友了,這點信心還是有的。
“不可理喻。說吧,有什麼事非要今晚說的。”
沈酹月收起了一臉嬉鬧的表情,看着蘇素言,開口:“我派人送給你的信,你看了?”
蘇素言愣了一下,纔想起好像今日是有人送來一封信來着:“還沒,剛準備看呢,霓裳就來了。”
“那現在看吧,我等你。”
蘇素言拿出信打開來看,剛開始是一臉的平靜,接着是眉頭緊皺,看到最後便是毫不掩飾的震驚。
“不要告訴我,你費盡心思培養她人,就是爲了將她用在死間計?”
“當然不是。情況特殊,沒有人比他們更適合這項任務。”
“可是......”蘇素言還是不敢相信,即便他一直都知道沈酹月的狠絕果敢,“可以讓別人去,可是顧天語......代價太大了,我不贊同。”
“你以爲我費盡心思讓她名動天下是爲了什麼?”
“你!”蘇素言如鯁在咽,酹月到底知不知道他自己爲了培養顧天語投入了多少心思,花了多大心血?而且那麼奇妙的一個女子,他怎麼忍心?!
“莫非你對她動心了?來南庸的途中,她可沒少對你獻殷勤。要不是這樣,我這個做師傅的,還不知道原來自己的徒弟暗戀我的好兄弟這麼多年呢。”沈酹月把玩着自己手上的扳指,他沒有察覺到,自己語氣中夾着一絲酸酸的味道,就好像,自己養了多年的寵物,一離開他便屁顛屁顛地跑到別人身前獻殷勤一樣。
“你可別亂說,爲了這事,霓裳還和我鬧了好久的脾氣,我可是好不容易纔哄回來的。”面對比自己小差不多十歲的小姑娘第一次見面便大膽示愛,蘇素言真的哭笑不得。
“既然這樣,那就這麼定了。”
“我不同意!”
沈酹月湊近了蘇素言的臉龐,凝視着他:“我很好奇,你是以什麼身份說這句話。”
“我......”蘇素言漲紅了臉,好吧,他從來都不是酹月的對手,“當然是副堂主的身份!”蘇素言是斷魂堂副堂主的身份,只有幾位斷魂堂高層的人知道。
“好!”沈酹月站了起來,暼了他一眼,便轉過身去,視線落到遠方,“如果你是以這個身份,那就更不應該反對了。顧天語換南閣先生,孰輕孰重,不會不知道。”
“我的意思是,就算非她不可,是不是也不必非得啓動死間計?事情還沒到如此刻不容緩的地步。我們可以換種方法。”
“在慕容一孜將南閣先生聯繫東凡的信件上交給南皇的一刻起,朝廷中無時無刻都有無數雙眼盯着南閣先生,無論那些信件是不是僞造的,懷疑就像一顆種子,無論曾經南閣爲南庸帶來了多少好處,立下了多少汗馬功勞,也無法換來南皇的絕對信任。”沈酹月忽而又轉過身來盯着蘇素言,“據可靠線報稱,大將軍神木榮已查出南閣秘密訓練軍隊的地址,不出三月,便能拿到確鑿的證據。屆時南庸文武聯合,矛頭齊齊指向南閣,通敵賣國,南閣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無法除去他們在南皇心中深深種下的疑根。除掉南閣,指日可待。那時候,便是我們最佳的時機。”
“什......什麼,神木榮真的查出了?以前怎麼不覺他這麼本事?”
沈酹月意味深長地一笑。
“你幫了他!”蘇素言撫額,什麼嘛,他還以爲事情要失控了,沒想到都是眼前這位一直在推動,可是他還是不能理解酹月爲什麼要這樣做,“爲什麼?”
“什麼爲什麼?”
“你少給我裝傻。”此舉無疑是將顧天語往死路上送,他爲什麼非得這樣?雖然兩人已經是將近二十年的朋友的,可他從來都不敢說自己懂他。
“南閣無疑是南庸的頂樑柱,若是除掉他......”
“你少給我來這一套,我就不信你對顧天語一點師生情誼都沒......”蘇素言腦子靈光一閃,忽然好想明白了沈酹月的心理,“有......”
沈酹月見狀,輕抿了一口茶,無言。
蘇素言撓撓頭,哎,酹月是怕時間長了自己下不了手吧......
“這是我所能想到的以最少的代價換來最大的利益。素言,你太感性了。”沈酹月心底好像有些不明的情緒想涌上來,他極力壓制住這種情緒。最後那句話,非但是對蘇素言說,更是對他自己說。他永遠不會忘記,自己是斷魂堂的堂主,他要爲這個組織負責。
無言,良久。
“真的沒有別的路可以選擇麼?”蘇素言還是不甘心,他怕酹月日後會後悔。
“真的,沒有。”沈酹月一臉的不可抗拒,彷彿他來就是爲了告知你這個消息,而非與你商量的。好吧,其實他就沒想過和蘇素言商量。
“這樣對顧天語不公平。”
“世上哪有絕對的公平。況且,這條路是她自己選的。”
“她自己選的?”看樣子酹月就沒將真實的計劃告訴她,怎麼可能是她自己選的?
沈酹月神秘一笑:“你知道當年,顧天語是我從哪找來的嗎?”
“哪?”
“央唐學府。”
蘇素言倒吸了一口冷氣,酹月瘋了不是,央唐學府的人都敢搶?央唐學府可是瀾川大陸最高無國界學府,多少國君想送自己的公主皇子進去學習都沒有後門可以走,都是靠實打實考試進去的。央唐學府是當年風元國的第一學府,風元分裂後,依舊由一批資深的學者經營着,五國無一敢不給央唐學府面子的。裡面出來的人物哪個不是朝廷骨幹的?南閣先生便曾經是那裡的學生。難怪顧天語資質這麼好,他就說嘛,酹月從哪找來的寶。
“好好的央唐學府不讀,跟你來斷魂堂做殺手?顧天語瘋了不是?”若是她自己沒有同意,就算酹月有通天的本事也無法將她從央唐帶離。
“我跟她說,跟我走,可以救天下蒼生。”
“她那時候才十歲不是?有這麼嵩高的志向?”蘇素言鄙視了他一眼,這話鬼才相信。
沈酹月笑了笑,就知道騙不了素言。
“其實那時候她真的是一臉懵懂,看着我問:可是我想要名動天下。”
說道這裡,沈酹月臉色變了變,很是古怪。
蘇素言沒留意到,反而打趣道:“看不出嘛,小小年紀,野心不小。然後你就答應她了?我說難怪嘛,小天語這麼妙的小姑娘怎麼就中了你的圈套。咦?”蘇素言拿着手在沈酹月眼前晃了晃,“怎麼不說話了?”
沈酹月回過神來,神色複雜又奇怪地看着蘇素言。
蘇素言被他這樣看着很不自在,試探地問道:“我臉上有髒東西?”
沈酹月無奈地鄙視了他一眼:“我只是想起,那時候,顧天語還說了一句話來着。”
“什麼話?什麼話?”看着沈酹月一臉鄙視的樣子,蘇素言真的很想瀟灑轉身離去不理他,奈何心中的好奇寶寶不斷在在撓着他的心房,唯有討好道,“告訴我唄。”
“她說。”沈酹月故意停頓了一下,逗得蘇素言心裡癢癢的。
“能與素言醫師比肩的那種名動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