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雪瑩只是抱着梅氏大哭,不擡頭也不說話(亂世節婦242章)。.
“回夫人,少夫人,小姐是想起老王頭了,她說她害怕。”喜鵲哽咽着回道。
屋子裡靜下來,後面趕到的人也放心了。
“平將軍已過了天津,今天午時便回京城了。你可以在第一時間問他關於老王頭的事。”高俊開了口,卻帶着一絲責備。她把衆人嚇得夠嗆,卻是爲了老王頭。
這麼多關心你,擔心你的人又算什麼?
我呢,兩世追隨竟比不上你一個老家奴麼?他沉鬱着面容,幾乎便要衝到她面前質問她。
一隻小手悄悄伸過來,遲疑着握了一下他握得死緊的拳頭,又飛快的移開。
他垂眼一看,旁邊的李梅臉紅得幾乎快滴出血來,又在用腳使勁碾着地了。
他本想瞪她一眼的,最後卻成了眼帶安慰的笑意。
張雪瑩已經安靜下來了,又恢復了往日那樣的無喜無悲、雲淡風輕的樣子。若不是那紅腫不已的雙目,真會讓人懷疑剛纔哭得那麼傷心的人是她。
“累大家憂心了,對不起(亂世節婦242章)。我這就起來向各位賠罪,請您們到廳外稍等。”張雪瑩沙啞的聲音響起。
“好,好,你慢慢梳洗。”梅氏安慰的拍了拍她,對房中的人使了個眼‘色’。
衆人靜靜的退了出去。
“俊兒,你能不能跟平將軍說一聲,如果、如果那老王頭真的已身遭不測,能不能騙騙你堂嫂,別說實話。等她緩過這陣子再說。”平氏開口對高俊說道。
“堂伯母,長痛不如短痛,沒必要撒這個謊。”高俊淡然道,眼睛盯着茶杯。
平氏嘆了口氣,覺得他說的也有理。
杜氏看場面氣氛實在是讓人沉悶,便站了起來“既然少夫人無事,我便放心了。你們忙,我帶梅兒先走了,改日再聚。”
“如此便不留您了,有心了,謝謝。”梅氏也不留客,站起來相送。
高粱氏母子坐了一會也告辭回去了。
汪氏纔將不安的眼神投向自己婆婆梅氏“娘,這樣下去不行?”
梅氏知道她說的是什麼,點了點頭。
“是不行,可這孩子執拗得很。我真怕,如果由平將軍口中得知老王頭去世的消息,她又會怎樣傷心一場。”梅氏頭痛不已,也擔憂不已。
“我倒有個主意!”一旁的高興開了口,只是臉上有絲歉意。
“什麼主意,說來聽聽。”梅氏溫和地鼓勵他。
“嫂子與您感情最爲要好,要想轉移她的注意力,不如您、您裝病吧。”高興說完,低下了頭。
“胡鬧!”平氏生氣的喝道,對梅氏道歉“對不起啊她伯母,孩子不懂事。”
梅氏眼睛一亮,手一擺“無事,我不忌諱這些,高興說的有道理。”
到午時左右,‘門’房飛奔到張雪瑩等候的小廳裡“三小姐,平將軍進城了,現已到達金華‘門’。”
張雪瑩蹭一聲站起來,身子搖晃了一下,卻堅定地向外面走去。
剛走到大‘門’口,張媽媽苦着臉追上來“不好了,三小姐,夫人不舒服。”
張雪瑩看了看自己已踏出‘門’檻的右腳,收回來,轉身向後院跑去,跟在她身邊的喜鵲鬆了口氣。
“伯母您到底哪裡不舒服啊?”張雪瑩急得直跺腳。
梅氏冷汗直冒、臉‘色’青紅不定(其實都是心虛給鬧得),剛把手撫上心口,便看見自己長媳在使眼‘色’,又將手換到額頭,嘴裡直哼哼,就是不好好說話。
“您一定是這些日子太過擔憂我,所以成了心病了!”張雪瑩急了半晌,又呆立了半晌,終於難過的說道,眼淚掉了出來。
梅氏見她難過的樣子,便想掙扎起來實話實說。汪氏見狀急忙上前一步輕輕將她按了下去“妹妹不愧是學醫的,你前些日子沒到京城之前,母親每晚做噩夢,不得安睡。有一次還痰‘迷’了心竅,卡在喉頭,若不是張媽媽想起你教的什麼手法,恐怕……”她拭了拭自己眼角。
“這段日子你又一直不展容顏,我們都急,都心疼,可誰也比不上母親所受的煎熬。妹妹,如今一家團圓,一家平安,便是最大的福氣了。你從今天起便好好呆在母親身邊,呆在你婆婆身邊唄。”汪氏苦口婆心的勸着。
張雪瑩慢慢冷靜下來,擡起淚眼“我知道了嫂子,是我不對,以後不會了。但是老王頭的事,我是定要問個明白的。如果他真的已經死了,我也要爲他在白馬寺奉個牌位什麼的,難得他對我張家忠心一場。”
“好,今天便算了吧。平將軍回來後還要進宮呢,晚上又有宮宴,恐怕也沒時間見你。明天你不是要到平府爲平夫人診治嗎?一併問了便是。”汪氏建議道。
“嗯!”張雪瑩柔順的點點頭,擦乾眼淚,神情平和的坐在梅氏‘牀’沿上。
屋內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籲出一口氣來。
“夫人,少夫人”房外突然響起了李嬸小心的聲音。
“何事?”汪氏皺起了眉,有事不知道等會再說嗎?
“俞老先生來了,在大廳候着。”李嬸小聲道。
“瞧我這記‘性’,原答應了今天要上俞家替他鍼灸的。”張雪瑩拍了拍額頭,向房‘門’走去。
俞白站在張家大廳,一臉鄭重的欣賞着牆上的字畫。見張雪瑩進來,呵呵一笑“昨天因爲老夫的失誤,以至於讓高少夫人受驚,見諒,見諒。”這話倒是真心的,胖老頭一夜也沒睡好。
“俞老不必放在心上,沒關係,有驚無險。‘藥’箱我已經收拾好了,這就動身吧!”
“你昨日才受過驚嚇,而且手又受傷了,要不今天便算了吧,我只是想看看你,想親口致歉。”
“我的手沒事,都是皮外傷。今日不行鍼,昨天您的痛便白捱了,我真的沒事,走吧。”張雪瑩拎起‘藥’箱。
“如此便多謝了。”俞白看着面前冷靜沉着的小‘女’子,有些感慨。
“馬車怎麼停下了?”張雪瑩掀開簾子問道,看見前面俞老的馬車也停了下來,街邊站滿了老百姓,嘴裡議論着什麼。
“回高少夫人的話,是平將軍進城了,百姓夾道歡迎,馬車暫時走不了。”前面傳來車伕的回話。
張雪瑩感覺自己的心跳得有些快了,她將車簾又掀開了一些,凝神望去。
那個人端坐在高頭大馬上,身板‘挺’得筆直,面容冷肅,眼睛直視前方。正午的陽光灑在他的臉上、身上,讓他有一種陽剛之美,如神祗一般讓人敬畏。
她急忙放下簾子。
不一會兒,車伕摧動了馬車。
神‘門’、勞宮、後溪,張雪瑩仔細而小心的扎着針,手有些痛,但好在沒有影響它的靈敏度。
心俞、通裡、郄‘門’、內關、大陵、至陽、涌泉,她以比往日稍慢的手法紮上配‘穴’,停下來,拭了一下額頭的汗。
“你休息一下吧!看你很疲倦的樣子。”俞老開了口,笑眯眯的臉上有一雙‘洞’察世事的眼睛。
“我不累,我再開個方子給您,要您找人代筆。”她看着自己的手,苦笑了一下。
“俞由,你來執筆吧。”俞老對一旁的小廝說道。
“太子參十五克、茯苓十克、草蒲十克、遠志十克、丹蔘十克、桂枝八克、灸甘草十五克、麥冬十五克、川芎十克、五味子六克、元胡六克、龍骨十五克、柏子仁十五克。每日一劑,分三次服,服十天以後,再換方子。”張雪瑩對俞由說道,又看向俞老“這是益心氣、補心陽、養心‘陰’、定心志的‘藥’。我回去再補全食療的方子,爭取明日給您,以後便按上面寫的調養。油重的、‘肥’‘肉’與酒切不可再沾了。”
俞老點點頭“我爭取做一個聽話的病人!”
張雪瑩走上前爲他拔針“還要謝謝您的入院通知,而且請您原諒我昨日的無禮。”
俞老一笑“你這個小夫人,明明才十五歲,有時卻比我這個半百老頭還要冷清無‘欲’,像昨日那般‘挺’好,爲你添了一絲鮮活氣息,纔像你這個年齡的孩子。”
張雪瑩拔針的手一頓:孩子!?
“我說的不對嗎?如果我曾娶妻生子,孫‘女’也許還比你大些。”
“我只是忘記了自己是個孩子,我只記得自己是高家的少夫人,兩個弟妹的嫂子,婆婆的媳‘婦’。”張雪瑩低聲道,將銀針收起來“明日不用來接我了,我與我家丫頭一起來。”然後行了一禮。
“一路開懷仰天笑,半生靜心印月明,莫道人生多坎坷,佳境全在不意中。”張雪瑩剛踏出房‘門’,便聽見俞老的‘吟’聲。
她笑了笑,腳步不停,上了停在大‘門’外的馬車。
天下權威的中心,皇宮。
此時正是金榜岧嶢雲裡開,‘玉’簫參差天際回。
正中高位坐着天下的主宰弘德,左右手坐着皇后與貴妃,接下去便是四品以上的妃嬪與大臣。
“金愛卿,如此美酒佳餚都吸引不了你?聽什麼聽得如此入‘迷’?”弘德突然問向下座一位官員。
“回陛下,臣正在聽羅大人講發生在朱雀街的一件奇事。”金大人畢恭畢敬地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