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半晌,王君臨一臉頭疼的嘆道:“眼下糧食的問題先不提,現在當務之急是金城外已經到來的數萬難民,既然難民已經到來,便不能放任不管。”
“刺史大人,下官建議成立難民營,由刺史大人安排心腹之人統一管理,並且動工搭建棚帳,而且難民營裡面必須要有個章程,立一些規矩,否則即使沒有人暗中作祟,也必生大亂。”
“什麼章程?什麼規矩?”王通若有所思道:“搭好帳棚讓百姓住進去,天太冷的話就生幾堆篝火,另外本官再安排人盯着他們,防止有人串聯。”
王君臨搖頭道:“這樣還遠遠不夠,大災有大災的章程和規矩,不能等閒處之……”
王通看王君臨說的鄭重,肅然說道:“秦安侯心中有何章程和規矩,還請賜教。”
王君臨點了點頭,沉思許久,緩緩地道:“首先,刺史大人要派出親衛、部曲等信得過的人到城外監工;其次,搭建棚帳要有章法,不能隨地亂搭,必須要分區……”
王通愕然,打斷了他的話,道:“秦安侯,不知何謂‘分區’?”
“刺史大人,金城外是一片荒蕪的平原,棚帳可以搭建在平原上,先搭建難民的居住區,這個區裡面,所有的棚帳都用來住人,縱橫排列,每一排,每一列,必須隔開兩丈距離,不妨參照行軍紮營時的梅花狀排列,其次是活動區,活動區必須與居住區分開,其實就是在居住區外開闢一塊空地,提供難民們舒展筋骨以及娛樂等等的場所,第三,要有用餐區,雖是野外,也必須隔出一塊用餐區,每日到飯時,所有難民必須只准在用餐區吃飯,不準走出這個區,第四,如廁區,這個是最重要的,在遠隔居住和用餐的地方挖建一排恭所,絕對絕對禁止難民隨地大小便……”
王通和一直沒有吭聲的許敬宗都是當今天下間心智和見識最頂尖那批人,可此時卻聽的兩眼有些發直,呆呆地看着王君臨,一臉茫然和懵逼樣。
王君臨感受到二人怪異的目光,不由嘆了口氣,他知道二人目光裡的含義,大抵把自己當成了瘋子,搭建棚帳安置難民還搞出這麼多臭名堂,可是王君臨也沒法解釋清楚,又髒又亂的難民成堆聚集在一起,是最容易感染和爆發傳染疾病的地方,若不事先立好章法和規矩,嚴格把持乾淨衛生甚至消毒等關口,這些災民要面對的可就不止是雪災,飢餓了,不遠的將來必有瘟疫等着他們,而且他可以預料到,只要出現瘟疫,最後這個黑鍋肯定會砸到他的頭上,所以他必須要全力避免此事的發生。
至於如何跟眼前這二人解釋……王君臨決定用最簡單有效的辦法。
“刺史大人應該知道下官在醫術方面的造詣,下官之所以這麼安排是有非常重要的原因!”王君臨知道有些事情解釋了王通和許敬宗也聽不懂,只能這樣說。
王通和許敬宗同時若有所思的點頭:“哦……”
“下官接着說,如廁是最重要的,刺史大人應該派一隊心腹官差輪流在居住區內巡弋,若遇到隨地大小便者,狠狠重罰,而且要以殺雞儆猴的那種方式重罰,讓所有人都知道,隨處大小便是要付出慘痛代價的,任何人如廁只能在規定的區域。”
王通雖然依然不懂,但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
眼見說服了王通,王君臨暗中鬆了口氣,接着道:“還有就是隔離區,這個區要以柵欄把它團團圍起來,與別的區域隔開,並且派人把守,任何人不得妄入,什麼人必須要進隔離區呢?就是那種發燒,咳嗽,咳血,皮膚紅疹,甚至頭疼頭暈等等症狀,總之,任何一個難民若出現一些不良的症狀,就必須在第一時間將他送進隔離區內,請大夫診治觀察,病好了放他出來,病沒好絕不準邁出隔離區一步!”
“還有,派一隊人馬去晉州城外附近的深山裡,採集石灰石……嗯!就是那種白色的,可以刮出粉的石頭,採集越多越好,回來下官把它們製成生石灰,難民棚帳的每個角落,每天都必須灑上一些,還有醋,多蒐集醋,用火煮沸,讓味道飄散在棚帳內外,用餐區外每天用鐵鍋燒大量的沸水,並準備杯碗,所有難民喝水也必須要到指定的地點,喝指定的水,絕對不允許任何人喝生水,若有遇到,必須重罰……”
各種章程和規矩說了一大通,看着王通和許敬宗兩人依然有些懵懂的表情,王君臨苦笑一聲,他忽然有些對牛彈琴的感覺:“這些章程和規矩的原因說來話長,太過複雜。總之,刺史大人要相信下官,這些規矩事關重大,不可兒戲。”
王通知道王君臨的神奇和本事,略一猶豫,滿臉凝重地點了點頭,說道:“秦安侯放心,這些規矩和章程,本官都會安排下去,並且挑選得力人手去辦。”
“多謝刺史大人。”王君臨站起來,深深向王通行禮,表示感謝。
“秦安侯客氣了,這本是本官份內之事。”王通深深的看着王君臨,有些意外的說道:“秦安侯,剛纔你說話時,本官發現你臉上有一種悲憫之意,世人只知毒將殘忍狠辣,卻不知道毒將亦有一顆悲憫之心。”
王君臨苦笑一聲,搖了搖頭,沒有接話,而是看着他,道:“下官剛纔說的那些,不知刺史大人是否聽懂了?”
王通略有些尷尬的搖頭道:“有些懂,有些不太懂,不過本官知道秦安侯的大意是讓難民們乾淨一點,因爲不乾淨會招來很多病,甚至瘟疫。”
王君臨毫不吝嗇的流露讚賞之意,道:“不錯,剛纔下官說了那麼多,所有的意思無非就是給難民們立一個講究乾淨的規矩,而且是個硬性的規矩,誰若不服,可以殺一儆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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