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更夫敲着木邦穿梭在合州城的大街小巷時,卯時已經來臨。原本漆黑一片的天空,此時有部分地方漸漸地變淡了許多。很多漆黑得吞噬一切的方向,此時竟然被沖淡點散發出絲絲絨光。卯時,本該還是人們熟睡的時間,但是現在合州城內卻已無睡意,整個合州城在這個時候已經熱鬧了起來,許多府邸和院子已經燈火輝煌,人聲鼎沸。熱鬧起來的人們都忙着梳洗,着裝,爲馬上的出門精心打扮着自己。但是這中間少部分人卻在心裡暗自盤算着,謀劃着一會的攻擊和反擊。
早朝,一個國家的集會,總是迎着旭日初昇的時候召開。而此時合州城熱鬧起來的地方無一例外的最終目的地是王城,因爲他們都有同一個原因,那就是早朝。一個讓人昏昏欲睡的早朝,一個讓人膽顫心驚的早朝,一個野心家樂於奔波的早朝,一個忠臣之士爲之奉獻的早朝,雖然目的不一樣,但是早朝卻把他們聯繫在了一起。
合州城外城一座府邸內,已經穿好御史臺朝服的古寧正在努力的理清着即將到來的暴風雨,此時的古寧面色凝重,因爲縱使萬千算計,也比不過絕對的力量,除非是奇蹟發生或者意外出現。在這之前一個時辰,古寧從睡夢中被管家叫醒,在迷迷糊糊中古寧聽見了合州城南門附近連死四人的消息。雖然並不驚訝,甚至有點興奮孫成的效率,但是古寧還是感覺到一絲不安,畢竟如果出現其他什麼事情或者大意的話,自己不僅前功盡棄,而且還會暴露自己。從開始到現在各方勢力都把古寧看作是自己人,雖不算最核心的一層,但至少幾方勢力見着古寧也會笑着打招呼。但是如果今日早朝自己去彈劾南門城門校尉,不知道會擊出多少浪花,還不知道這裡面是否有能將自己吞噬的浪花在裡面。
古寧在心裡暗自盤算着,合州城四門守衛也算是極爲重要的位置,屬於京師衛戎部隊之一,與禁軍,執金吾,王城衛隊四方力量一起組成保衛合州城的中堅力量,雖然近些年由蔣超控制的禁軍勢力達到頂峰,但是作爲合州城四門的守衛力量一直不曾減弱。四方守衛中王城衛隊人數不多,但卻一直由君王一手掌握,哪怕是皇親國戚也不能掌控,否則視爲謀反。而執金吾算是裡面最差的一支部隊,幾乎清一色的王族和貴族子弟的加入,讓執金吾戰鬥力幾乎爲零。而這樣一隻部隊卻也在王城的守衛體系中扮演相當重要的低位,雖不能上場打戰,但是平日合州城的治安維護卻也不可或缺。
現在古寧準備彈劾四門守衛中的南門,無異於給這個本來就複雜得令人窒息的死水投入了一塊巨石。古寧不敢確定蔣超的禁軍對自己插手四門守衛會有什麼反應,古寧也肯定不了王皇后的弟弟參知政事王琦會不會讓自己插入軍方,甚至古寧開始感覺到自己對任何已知和未知的危險是否能面對,能接受。這時給古寧的感覺就像火
上的炙肉,進退維谷,難受至極。
“老吳,你說我該不該去彈劾南門校尉?”古寧轉過臉看着一旁幫他捆系衣服的吳管家,不抱希望的問道。
被問道的吳管家,擡起頭來,看着古寧有些慌亂,有些不穩定的眼神,說道:“老爺這個小的確實不知道,沒辦法回答你。但是剛纔孫成來的時候,我看見了信任的目光,而且他身上也受了傷,但是他沒有半點慌張。我們要是寒了這些人的心,只怕以後恐怕沒人敢跟隨老爺了。”
“恩,我知道了!”古寧轉過頭望着還沒有發亮的天際點了點頭。“走吧,上車。”說着古寧邁開了堅定的一步,迎着寒風跨出了府邸。府邸外一輛只有一匹馬拉着的馬車,已經等候在街道上。那輛馬車整體顯得非常簡單,除了一個車架和窗戶外在沒有其他的裝飾和設施。馬車的顏色也顯得非常的單調,棕色幾乎將馬車包了一個遍。
此時那匹馬看見古寧出了府邸,竟然打着響鼻,前腳踏了幾步,激動了起來。古寧走向前撫了撫馬鬃,像是對着馬說道:“今天,我不知道前方的路該怎麼走,老朋友只有靠你了。”說着,古寧單手撐在木板上跳上了馬車。
馬車內部除了兩根長木凳,其餘的設施一樣也沒有,如果和其他朝臣的馬車比起來,古寧的這一輛可謂寒酸至極。其實按照古寧的官職和俸祿要有一輛比現在好很多的馬車也是舉手之事,但是由於古寧官職特殊,作爲御史臺的御史大夫,如果都奢華至極,那哪有底氣去彈劾人家。所以古寧一向都比較節儉,從不浪費和奢侈。而他剩餘的俸祿,則經常救濟和拉攏能爲他所用的人,就連孫成這樣已經和他一條戰線的上的人,古寧每月都要拿出一小部分錢,獎給孫成。所以到最後以古寧那點俸祿早就被他花的差不多了,哪還有錢拿出來奢侈。
馬車動了,吳管家架着馬車,緩緩地向合州城的王城靠近。
而此時,在合州城的另一條街道上,一個豪華大氣的馬車正遙遙的跑在街道的中間。整個馬車的骨架都用鑲金的紅木包裹着,高貴的氣息不停的散了出來。馬車內一箇中年男子和青年男子坐在貂皮墊底的椅子上,閉目養神。馬車的一角一縷若有若無的白煙隨着獸嘴飄了出來,淡淡的香氣慢慢散開,完全與車中的空氣融爲一體。肺中都充滿這種淡淡的香味,中年男子半躺在長椅上,一言不發,靜靜地享受着片刻的安寧!
而坐在中年男子的下首,年輕男子輕輕地試探着:“父親,我聽說蔣超這次敗了,而且是輸給五營的。蔣超的膽子也太大了,連朝廷的五營都敢惹,他不怕朝廷遷怒淳國嗎?”
靜,絕對的安靜,這一刻哪怕一滴汗水掉在地上都能聽見。年輕男子誠惶誠恐看着中年男子,打起都不敢出一聲。許久,中年男子依舊閉着雙眼,不過這次他的嘴
巴卻輕微動了動:“敗是敗了,不過那是畢止城的失敗。在這裡,你腳下的土地上,他絕沒有失敗,至少現在是這樣。回城兩天,整個合州城卻全部封鎖着他回城的消息,你覺得他敗了嗎!而且已將超的老謀深算,你認爲他會主動去進攻朝廷的人馬嗎?”
中年男子的話語像一個晴天劈了完全震驚了年輕人,年輕人結結巴巴的說道:“父親,你是說。他,他是受人指使才攻擊的朝廷五營?”
淡淡的話音依然從中年男子的口中冒了出來:“如果換做是你,你會怎麼辦?”
“我會選擇與五營合作,一起查巡九鼎的下落,打擊蠻族人!”年輕人自信的說道。
“連你都會做的選擇題,難道蔣超不會嗎!這麼多年了,我們和蔣超鬥了十來年,你有見過他這麼愚蠢的嗎?”中年男子又向下移了一點,躺的更深了,昨晚的晚睡讓他在去早朝的路上都昏昏欲睡。
“父親的意思是?”年輕人彷彿猜透了點什麼,有些小興奮的問道。
“你呀,以後要自己多想想,凡是不能遇到了就來問我,讓我幫你。我總有走的那一天,你姑姑也有完全失勢的那一天,到時候就沒有人會幫你了。”中年男子閉着眼,邊說邊嘆了口氣。
“父親不要生氣了,兒子以後多思考思考就是了。再說我們王家在淳國這麼有勢力,而且不是一朝一代積累下來的,就算是現在的君王可能也動搖不了吧!再說姑姑現在是淳國當朝的皇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誰擋住我們王家的路,誰就應該碎屍萬段。”年輕人激動的說着。
“哎!不管我們在怎樣,再大的官職和關係,我們始終是臣子。不管臣子再大也大不過皇帝,一旦超過了那麼他就是亂臣賊子,就會人人得而誅之,會遭天下人唾棄!記住沒有長盛不衰的強勢和運氣,就是蔣超也不行。縱使他在合州城呼風喚雨十來年,我想這次應該是他的終點了。他替君王背黑鍋,這次註定會背下去的,伴君如伴虎,等君王醒了過來,他這隻老虎就必須閉嘴了。而永遠閉嘴的最好方法就是死去。”雖然中年男子說的輕描淡寫,但是年輕人還是聽出了殺氣和寒意。
“想不到君王會主動攻擊天啓朝廷,難道我們淳國能強大到自力爲國了嗎?”
“這還早得很,君王這麼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其他許多諸侯國早就蠢蠢欲動了,只是沒人敢開這個先河,所以這次我們淳國第一個打破了這個禁錮。”中年男子慢悠悠的躺在椅子上,緩緩的給兒子講着,分析者當下的局勢。
“我們第一個去挑戰天啓的皇威,那我們豈不是要受到天啓的懲罰?”
中年男子終於睜開了眼睛,深深吸了口氣,才說道:“機會與危險同存,同樣多大的危險,就會有多大的機會。上天在這一刻是公平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