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霞勢要上去奪那兩本冊子,口中大喊,“不許碰!別弄髒我孃的東西。”
陸宸聽到真相,壓着她的手不禁有些泄力,司徒巽趕忙上前擒住掙脫的陸霞。
漪漣深呼吸,把案情往下延伸,“私生女陸霞自小清苦過活,陸華莊幾位堂主卻名聲赫赫,她當然不能容忍。所以她悉心安排安寧村的慘案,想要混進陸華莊實行報復。”
至於爲什麼放火燒村,白白連累幾十條性命?
“陸霞爲了不打草驚蛇,將陸書瑛的失蹤僞裝成山匪屠村的意外。”漪漣看她,“案子是你報的,給了縣令不少好處吧?你也沒打算放過他,全家慘死你手。你故意將自己的臉燒傷,帶着陸書瑛以倖存者的身份安置到應池。當然,陸書瑛的身份被你動了手腳,讓陸華莊以爲她葬身火海。”
爲什麼不殺陸書瑛?
“你要替代她重回陸華莊,不停逼問她有關陸華莊的情報和存岐堂的獨門藥方。花了五年時間,學習總算略有小成。但莊中諸事甚多,仍舊讓你不安,所以回莊的頭兩年裡,你時常藉口迴應池。我猜想兩年前你最後一次離開,就是去終結她的生命,免除後患。”
陸霞苦笑無語。
“殺她的毒是向她學的,從骨頭的痕跡看,肉體也是用藥物腐蝕。”
陸書雲閉眼不忍聽。
“恰好那間瘋人院大家都避而遠之,骨頭埋在花壇裡很難被發現,你隱藏了兩年之久。如果不是柳師兄發現他的師父行爲怪異,跟蹤你下山,或許真的不會有人知道真相。”
陸霞眼裡有淚,她仍舊盯着那兩本冊子,重重的說道,“還給我,那是我孃的!”
陸書雲睜開眼看她,又看看書冊,伸出的手欲翻看,然後又收回。糾結半天后,終只是擺了擺手,無力道,“還給她吧。”
陸宸忙喊,“爹,那是證據。”
陸書雲再一擺手阻止了他的話,“陸霞已經承認,衆人皆可爲證。這,就還給她罷。”
雲青拿着書冊走向陸霞。剛進入可觸及的範圍,她急忙將書冊奪過抱在懷裡,眼淚嘩嘩往下淌。陸宸和司徒巽見她已經沒有反抗意識,就都鬆開束縛,任由她緊緊抱着那兩本藍皮冊子。
大概是放棄了掙扎,陸霞像撫摸孩子似的摸着懷中的日記,看着地板喃喃說,“陸漪漣,你猜錯了。不過你放心,我不要你做擔保,這個陸華莊真的呆夠了。”
她流着淚冷笑,頗有幾分壯烈,“我沒那麼多深思熟慮,你覺得應池會比山中木屋更隱蔽?呵,把陸書瑛埋在瘋人院裡只是因爲她適合在那。我從未想過將她帶回木屋,你們陸家的人都不配!”
“還有你們別弄錯,我不姓陸。陸遠程那沒心沒肺的混蛋憑什麼要我與他姓,這個姓對我來說簡直是恥辱!”
陸書雲聲音沙啞,“他到底是我們父親。”
陸霞憤憤反駁,“我沒這個爹!”
堂中衆人有些尷尬。看情形是家事,他們不好往下呆,可莊主又沒有發話,叫人進退兩難,連司徒巽面上都流露出尷尬之色。
陸書雲眼下哪裡顧得左右,努力平息着胸口翻倒的氣流,儘量穩重的發聲,“陸家對不起你,我替父親道歉。我知道,說再多也抵不過你和你母親所受的苦。你意在報復,如今阿瑛已經……這或許是我們陸家應付的代價……”
他說着又停下,心痛難言明,還是沒忍住徹骨的一句話,“好歹留着相同的血,你怎麼下得了此等狠手。”
誰料一句話竟把陸霞逗樂了,“你怎麼不問問你身旁的親兄弟,他怎麼下得了手?”
本該了結的劇情似乎又有波瀾,衆人紛紛看向陸書庸。
陸書庸坐在位置上顫了一顫,“你不要血口噴人啊。”
衆人忽然想起這劇開始前似乎也有過這麼一幕。二堂主和陸霞究竟是什麼牽扯?
“是不是血口噴人你自己最清楚。”陸霞不願跪不想站,乾脆坐在地上挑眉看他,“陸漪漣下了不少功夫,我最大的失算是沒料到她是安寧村的人。可陸漪漣也料錯了一點,那把火不是我放的,我只是藉着大火去報了案,將計就計把陸書瑛擄走。真正放火的人是他,陸書庸!要是沒有我,陸書瑛連最後幾年也活不成。”
衆人倒吸一口寒氣,直透心的涼。
見所有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陸書庸心慌,抵賴道,“別胡說,我何曾去,去過安寧村?”
“我沒有證據,可做沒做你心裡清楚。”陸霞坦然道,“不妨提醒你,急着殺人滅口,怎麼不怕從陸書瑛口中逼問出的口訣是假的?”
“假的!怎會是……”陸書庸情急之下說漏了嘴。
陸書雲聽到這句,心裡頭頓時跟明鏡似的。
陸書庸九年前有沒有離莊,只要一查墨閣裡的檔案便知。
“可惜啊,你們註定解不開口訣的秘密。”陸霞哈哈大笑,“陸書瑛的那一句世上只剩我知道。可是我要報復,怎麼可能告訴你們。”
她笑得越發狂亂,“那也是個傻女人,癡心妄想找葉離才讓我有機可乘。往後的幾年裡,明明知道我是騙她的,她居然還爲了渺茫的希望把所有事和盤托出,到死,她都堅信我能帶她去見葉離,葉離能讓她的丈夫起死回生。哈哈哈哈哈哈,多傻呀。”
陸霞淒厲的大笑傳遍流影堂,回回蕩蕩,飄飄入耳。所謂繞樑三日只是小巫見大巫,這笑聲在心頭繞上三百日也未必能散的乾淨。
堂中多少人都靜默了,沒有打破寂靜,心頭的思緒大約是各家各話。
突然,柳笙一道驚呼,“師兄,快阻止她,她要自殺!”
陸宸和司徒巽聽見呼聲一時都沒能反應。眼看陸霞迅速從指尖滑出一粒硃色藥丸,擡手一口悶吞。陸宸想撬開她的嘴把藥給摳出來,但陸霞死死咬着,沒有給任何人可乘之機。不多時,高傲的嘴角邊徐徐滑出黑色濃稠的液體,越流越多,越流越快,毫無顧忌的滴在裙上,地上……
存岐堂有弟子衝上來把脈,終究束手無策。
柳笙杵在原地,眼睜睜看着這個戴着銀質面具的女人悲哀的倒下去,再也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