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湘江水靜流 無言遇強敵
湘江,月色下盪漾的幽紋,彷彿是天女垂淚化開的漣漪。也許,此處自從湘君與湘夫人化身爲那美妙的傳說的那一刻,就註定永遠帶着純潔無瑕的美好和抹去開的淡淡憂傷。靜謐的夜色中,負手而立的身影,雖然是垂垂老者之姿,卻是超然絕塵之態。面對着眼前恍如猛將一般的迷離,傾聽只能水流聲伴隨着湘竹“沙沙”奏鳴,老人緊閉的雙目不由舒展了眼角眉梢。自腰後取出的竹笛,開始了忘情的演奏。
江流水依依,斑竹泣芳迷,盪漾的樂符伴隨着湘江水,不忍東流,一波接着一波回身拍打着堤岸。同時,垂落的月光,化爲寶石藍的羅曼,霎時間在湘江之上拉起了一片亦幻亦真的世界。伴隨着樂音柔美的變化,分開的波紋中央,兩道清麗脫俗、嫵媚絕倫的身影緩緩凌波而出。傾國的容顏,脫出碧波的佳人,一身天藍色的長裙紗衣,如玉的皓腕上,箍着溫潤的玉鐲,與烏絲之上的碧簪輝映。彷彿一卵雙生的容貌,同樣眉宇含情的風姿,輕舞漣漪的羅襪,翻飛香風的長綢,眼前一對璧人,竟是芳名千古的娥皇女英。此刻,湘君舞輕袖,踏青靄而生紫煙,女英掬波柔,捧皓月而敬酒,兩人在月光下應和着不應存在人間的仙樂。演奏者與伴奏者各自心靈交匯,均是陷入忘我的境界,傾聽者,唯有湘水靜流。
一曲奏罷,只讓周圍的世界依舊沉迷其中。兩女翩然而來,凌波上岸了。“乾爹。”盈盈一禮,被湘君與湘夫人稱之爲“乾爹”的人,赫然是老道無言。依舊失明的雙目擋不住心眼的清明,他撫須笑道:“你們又是想問同樣的事嗎?”“恩!”湘夫人女英滿目的憧憬和崇拜:“能創造這樣的一首樂曲,那人一定是一位洞察了造物主一切奧秘的奇男子!”“是啊!”湘君娥皇點頭道:“乾爹你白天折竹爲笛,每夜演奏這曲子,難道不是醉心於此曲嗎?曲由心生,我可以想到,你對於作曲之人的崇敬之情乃是無與倫比。既然對方在您看來品性高潔,爲什麼不爲我和妹妹引見呢?爲什麼每次我們想要見他的時候,您總是笑而不答呢?”無言聞言微微一嘆,轉身摸索着黑夜之中的湘竹,斑斑垂淚的竹葉入手,輕輕摩挲其上斑紋,苦嘆道:“非是我自私無情。你們叫我一聲‘乾爹’,便也算是我的兒女了。我怎麼能不疼愛你們?”女英急忙問道:“那乾爹你爲什麼對這首曲子的作者緘口不言呢?”“我……”無言雪白的長眉微微一皺,良久,嘆道,“我是擔心斑竹再一次染上新痕啊!”女英不解道:“乾爹什麼意思?”無言笑道:“呵呵,看你們的樣子便是對譜下此曲的人心動了。但是他身份眼界之高,恐怕很難喜歡上你們啊!你們何必去忍受這相思之苦呢?”“不會了!”娥皇苦笑道,“世人皆知我們姐妹爲那舜帝投湘水而化爲神,卻不知我們爲何投水,更不知那斑竹之上的淚痕是什麼!愛情,再也不是我們相信的東西了!”“怎麼會!”無言驚呼一聲,滿面的愕然,“到的是怎麼回事?”“嗨!”湘君哀婉一嘆,揭露了最驚人的真相!
原來,堯舜禹那被後人稱道千年的禪讓根本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舜幽囚堯,奪帝位,讓兩個一直以爲嫁了如意郎君的姐妹心灰意冷,本想就此離去,卻放不下被囚禁的父親。因果循環,報應不爽,他最終還是死在了禹的手中。原本以爲脫離苦海,但是沒想到禹卻要強娶兩人。兩女雖然是對舜早已死心,但是好女不嫁二夫,更何況禹的行爲與當年的舜如出一轍。於是一路逃到了湘江邊上的娥皇女英,化淚爲竹,投江而死。雖然是肉身成神,卻是連天庭的仙籍也沒有的微末小神,連一般的山精野怪也比不上,只能憑藉着一丁點人皇皇后的功德自保。由於兩人的功力來源乃是這湘江,一旦離遠了,便於一般女子無二,甚至急速衰老,所以寸步難離,和幽禁無異,苦不堪言。可是饒是如此,那堯舜成就了五帝果位,也飛昇天界,卻將兩個弱女子拋到了九霄雲外了。根本就是當年的政治籌碼,如何能讓他們傷心呢?於是在這冷若冰霜的湘水之中,兩女一熬便是千年!
聽完這一段秘史,無言倒抽了一口冷氣,隨即便是無限唏噓。這兩個乾女兒,真是受了太多的苦了!可是,這樣的情況下,自己還該隱瞞嗎?無言心頭百感交集。就在三人相對無言的時刻,突然,周圍的世界居然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原本籠罩着湘江的星光與月輝,剎那間被烏雲遮蔽,不見一絲光亮!原本微波盪漾的湘江水,突然“嘩嘩”“嘩嘩”奔涌咆哮,轉眼之間竟成驚濤駭浪,摧殘周圍湘竹化爲烏有!無言眉頭一皺,一步將兩個嚇壞了的乾女兒護在身後,面對着空洞無盡的黑暗,冷冷一聲笑語:“既然來了,何必藏頭露尾?”“呵呵呵呵……沒想到出使燕國,經過這荒山野林,還能見到幾塊香肉啊!純淨的靈魂,甘甜的鮮血,我就不客氣了!”冷如寒冰的話語,快若鬼魅的身姿,從烏雲的縫隙中透過的一絲亮光找到來人的身上,雪白的禮服,優雅的柺杖,禮帽之下的俊美面容,口中,卻是駭人的尖銳獠牙!血城冷爵竟在此地現身了!
無感冷漠的眼神,孓摩緩緩舉起了嗜血者的利爪,輕輕一抓,背後黑壓壓一片蝙蝠伴隨着刺耳尖銳的叫聲鋪天蓋地而來!鮮紅雙眼,鎖定三人的脖頸,吸血蝙蝠無孔不入,恍如黑色旋風,眼看就要包裹獵物!輕輕握了握面色煞白、全身發抖的女兒握住自己衣角的雙手,無言仙風道骨的臉上,忽然露出了一絲冷笑:“妖孽,休要髒了湘江水!”輕輕一語,四周勁氣四射,血城妖獸恍如漫天風雪,吹散無端。“呵呵呵呵……果然是上好的獵物!”獠牙之下的興奮話語,冷爵孓摩親自上場,眼中滿是嗜血的興奮!無言反手一掌,將身後的兩女以柔力退出了百丈之外,同時飛射出一把金燦燦的匕首,刀身變做仗寬,承載兩女,不由分說,想着天際飛去!“乾爹!”兩女大驚失色,垂淚呼道。無言也不回頭,疾聲道:“快走!它會帶你們去見曲子的作者!走啊!”“想走!”孓摩背後血色的蝙蝠雙翼,就要飛身追上,不料無言心眼大開,提手運勢,飛身將之截住!電光火石,稍一停頓,飛刀已經載着兩女衝破了烏雲不知蹤跡。冷爵鬧然一聲:“居然在我眼皮底下救人,呵呵,死來!”異度血魔,極端戰上炎黃殭屍,同樣不死之身,同樣嗜血之體,一者快中求勝,一者穩中不敗,兩相交會,不需試探,上手便是急招!“血案枯容!”“明風道體!”巨大血爪撞上瀟灑拂塵,爪風捉影,近身肢接,開啓了這場意外的戰局!究竟是哪一個種族更勝一籌?月色下,一切即將揭曉。
另一邊,烏家上空突來不速之客。刀光一閃,匕首化爲一道流星衝入一間屋子的窗戶之中,自行落到了刀架之上。娥皇女英兩女一個踉蹌,險些沒有穩住身形,垂淚的雙眼環顧四周,竟被面前的一切驚得目瞪口呆!人間竟然有這般靈氣充裕、美不勝收的境地!別的不說,光看身邊這高不見頂的大榕樹,便有着起碼萬年的歷史了!居然沒有成精怪!唯一的解釋,這裡的主人太強,實力強到可以蓄養這樣的生靈!月光下,正當兩女被這如詩如畫的情景吸引、如癡如醉之刻,一道黑影霎時間憑空出現在兩女眼前:“是誰!”
突如其來的一聲,嚇得兩個女子仰面便倒,雙雙坐倒了地上,互相擁抱着瑟瑟發抖。可是定睛一看,透着月色,面前的小傢伙竟然是一隻渾身金燦燦的猴子!他正用尾巴倒掛在樹上,忽閃忽閃着一雙大眼睛看着自己姐妹兩人呢!“你們就是我老師要見的不速之客嗎?”猴子笑問道,“怎麼會坐着無言老道的匕首來這裡啊?”兩姐妹沒有回答,驚異萬分看着這隻明顯非凡的猴子嗎,異口同聲問:“你……你是誰?”“我?”小猴子指了指自己,飛身一個筋斗落到以上,抓耳撓腮道,“我叫瑾玉傳奇,你們可以叫我‘無禍’。你們是誰?”“我們,我們是湘江的……”女英話未說完,卻被娥皇一聲止住:“勞煩您通報一聲,就說‘無言道長的乾女兒求見此間主人’。”“呵呵呵呵……”屋內傳來一陣清朗的笑聲,“那個無言老道什麼時候有了乾女兒了?無禍,帶她們進來吧。”“是,老師。”無禍應了一聲,向兩女招了招手,“來吧。”湘水的兩位女神對視一眼,便跟着面前奇怪的神靈進了屋子。
進入房中,兩人大吃一驚,恍然進入了另一個世界。外面是夜色沉沉,天廣心垂,可是屋內沒有一盞燈火,居然亮如白晝,奇珍異寶,國色天姿,龍紋鳳羽,氤氳紫氣,恍如仙宮神府,讓人目不暇接。我坐在屋子正中間的椅子上,正一邊和紀嫣然切磋着棋藝,一邊與芳兒對飲,感覺到兩女驚異的目光,微微一笑,卻未有側目,道:“兩位姑娘,既然是無言老道的女兒,說起來也不是外人,隨便坐吧。”兩女受寵若驚,卻是手足無措,卻已經被邊上的田貞田鳳拉到一邊坐下。同樣是雙胞胎姐妹,同樣是美豔絕倫的佳麗,四人對視,便大感親切,開始眉目傳情。我笑問道:“湘君,湘夫人,兩位女神爲何來此啊?”娥皇猛然回過神,上前求道:“大人,乾爹讓我們來找一首曲子的作者,請問您知道《無華神曲》是何人所作?”我微微一愣,隨即將杯中的佳釀一飲而盡,笑道:“不才,正是我所譜的。”“真的?”兩女豁然而起,齊聲泣道,“求求您救救乾爹吧!”“哦?無言遇到危險了?”我將杯子伸到一邊,讓千尋一傷在手中的酒杯中斟酒上,然後輕輕一晃,就被之中,已然浮現出了湘水邊的景象。我將杯子輕輕一拋,飛刀半空之中的翡翠酒杯立時邊作巨鼎大小,穩穩落地了。我輕輕落下一子:“嫣然,將軍!”“啊?”“啊?”還沉浸在象棋的廝殺之中的紀才女猛然回過神,細細看了看棋盤,苦笑道:“怎麼又是這樣輸掉的呀!夫君,再來一局吧!”我起身緩緩起身走向大廳中央,笑道:“來來來,這裡有更有意思的棋局。”衆女以及娥皇女英已經圍在了酒杯邊上,注視着杯中的一切。
“血亂悲號!”“一任歲月笑劍鈍!”急招相沖,面對飛身而來的利爪,無言背後的長劍宛如有生命一般,自行出鞘,凌空一展,正是擊中要害!熟料,只聞眼前一片尖銳的音波穿腦,無言老道直覺眼前一片黑暗,頭疼欲裂,身形頓時不穩!雖是少刻恢復,可是生死之戰,哪容得下半分遲疑?稍有不慎,性命堪危!因爲跟前被一劍劈開的人,飛散成了滿天亂飛的黑色蝙蝠!“不好!中計了!”無言暗道一聲,正要逃離,不料脖頸之上週人一冷,一根柺杖一下子鉤在了自己的咽喉上,將他向後拉去!身後,尖銳的獠牙正讓月光褪色!
“乾爹!”“乾爹!”搖搖欲墜、就要撲向酒杯的娥皇女英被身邊的佳人一把拉住。眼睜睜看着利齒咬入自己乾爹的脖頸之上,兩女頓時崩潰,癱軟在地,竟是泣出了血淚!就在此刻,我向衆女使了一個眼神。芳兒與雲裳會意,一人一個將兩女拉回到了酒杯邊。我緩緩走到杯子邊上,輕輕一碰水面,劃出漣漪讓畫面爲之一顫,笑道:“莫要害怕,你們乾爹暫時沒事。真正的決戰,現在纔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