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宇天宸 仙墨著之
正文
話說冷空子從“九方雷鳴”殺陣當中僥倖逃出,身受了不輕的傷。鍾穎命畢已無可置疑。她苦嘆了良久,她是因她而死。
出得丹鼎之時,外邊早已是渡過了數日光景,丹鼎之中一天,相當外邊的半月。
自丹鼎中出來後,冷空子整個人都是萎靡不振,拔下頭上簪子,散亂一頭的蒼白銀髮。
“看來……我的確的不適合再做這宗主啊,況且我已經服下了魔丹……該回去了!”
冷空子扶額,念起許多年前算命人對她說的話,心底陡生悲涼。
那時候,怎知會是如此?
“來人吶……去把宗族長老,把湘月都叫來!”
她頹然坐在地上,把玩手中簪子。
那簪子,散着天藍色華光,很是綺麗,卻不適合她戴上。
“回宗主,千羽師姐早已在殿外等候多時……”
千羽湘月心裡何其擔憂鍾穎?一連幾天,下了早課之後便是在殿門前一味的等。
可等了許久,還是等不到半分消息,好似師傅和小穎,都人間蒸發了一般。
此時正是昏黑夜色,千羽湘月在外等了許久,也有了一絲睏倦。
“千羽師姐,宗主傳你進去……”
“什麼?真的……”
千羽湘月心中驚喜,終於有消息了,她快步走了進去。
進得羅殿中來時,卻見師傅滿面頹然,竟披散着白髮,坐在地上,並且旁邊並不見鍾穎身影:
“師傅……小……小穎呢?”
冷空子只是擡起那蒼老頭顱看她,目中似乎隱隱有什麼,卻不回答,也說話。
她心底微微察覺不妙,輕聲喚道:“師傅……你怎麼了?”
師傅怎地會作此模樣?小穎哪兒去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湘月……你來啦……”
冷空子望了她一眼,又垂下頭了。
羅殿之內,一時寂靜了許久。
她心裡着實擔心閨蜜,便大着膽子問:
“小穎…… 她……現在怎樣?”
“湘月,我沒有保住她……”
“鍾姑娘……她遭遇不幸,此時只怕已是——罹難了!”
這字字句句,便是道道驚雷一般,炸響在她耳中。
她身子陡地一軟,險些暈倒下來。
是我無能……你……你……帶我好好照顧其家人罷……”
冷空子說話之時,或許羞愧罷,斷斷續續着。
“這……”
“小穎?她…她……怎麼會……她…她……”
死了?
千羽湘月此時最不能相信,還欲要問些什麼,殿外卻是聲音傳來。
“宗族長老至,請求見宗主!”
“叫他進來罷……”
千羽湘月目中幾乎淚光閃動,不可置信,遠遠沒有想到,不過是幾天不見,竟已是相隔陰陽!
她是怎麼死的?屍體在哪裡?該怎麼和她的家人,還有她的天軒哥哥解釋?千羽湘月頭腦裡一片的空虛,萬沒有料到,竟是如此結果。
但結果是如此,任誰,也不可能改變的。
光影一暗,走進來一人,青色衣物,正是宗族長老。
“宗主安康,深夜呼喚,不知有何等的事?”
“來了……你來的正好,老婆子有些事,請你代爲記下來……”
“宗主不必客氣,但說無妨!”
冷空子見來人,緩緩回到座位之上,千羽湘月扶她慢慢的坐下。
宗族長老見宗主臉上神容一何嚴肅,自知有大事發生。
“湘月,可還記得?那年你還是孩子,與父母走失,被遺棄在山下,我見你孤苦無依,便收你上了復嶽山,授你武藝,教你認字……你是我看着長大的,”
冷空子卻談起過去之事。
那往事浮華,似乎也在一剎間,重現眼前。這世事變化無常,如今早已物事人非。
“呵呵,都還記得那些罷?你是我最好的孩子,我有了你,人生也無憾了……”
“是,弟子不敢忘記,師傅大恩大德,湘月永遠記在心裡……”
千羽湘月聽她一件一件的談起往事,心中觸動,也有些傷感硬嚥起來。
冷空子於她恩情,勝過世上任何師徒,說是母子血水情亦不過分。
“我老婆子活了數十載了,老無中用,你是我最好的弟子,你就如我親生女兒一般,若是你心存感恩,便答應老婆子要求。”
冷空子一頓,話音陡然變得堅硬嚴厲起來:
“我希望你能繼承我的遺願,可以麼?”
千羽湘月聽師傅說的嚴肅,卻不明不白,一副茫然樣子。“師傅……你說什麼?”
冷空子朗聲道:“宗族長老,記下我今日之言,金易醫宗,第二十單四任宗主,冷炎盈,傳位大徒弟,千羽湘月!”
此言一出,兩人俱是愕然。
“宗主,您三思而行,三思啊!”
“怎麼,難道我說的話不算數麼?”
“不是……宗主,您是我等的主心骨,怎可以……”
“你想違逆我意願不成?”
“師傅……你別拿我開玩笑”千羽湘月已詫然說不出話來,也不曾想到,竟會有如此之事,發生在自己身上。
“你認爲我是在玩笑與你麼?”
“不,不是……師傅,我……”
她實在的難以接受,宗主這一位子,她實在敬畏,不敢高攀,如今冷空子的決定,真是令她萬分難以接受。
她萬萬不可以當上宗主之位的!
“怎麼,你要違逆我麼?”
“不……徒弟不敢……可這……”
冷空子臉色一變,事情只要是她認定了,便誰也不能更改。
“你是我最好的弟子,修行遠遠在她們之上,又與我最好。怎麼,讓你來當我繼承人,難道不成麼?我傳位於你,難道不可麼?”
冷空子幾乎勃然大怒,暴喝聲音,字字句句聲聲都有強勢壓力,好似山崩一般,令下邊的二人喘不過氣來。
那暴喝之聲,更是在復嶽山上下傳遍,那復嶽近千弟子,無不目光指向羅殿,隱隱的有害怕發抖之意。
“不是……師傅,弟子尚不懂得處理宗門,只怕……”
“莫說了,你不會學麼?我金易宗養一堆長老有何用?你如何敢不聽我號令?”
冷空子今日,如同換了一人般,二人都覺得她身上氣息有些許異常。
那威逼氣勢,壓抑得千羽湘月胸口一陣憋悶難受。
“宗主息怒……”
這時,羅殿卻再是走進來十數人,清一色的青衣服,正是金易宗一干長老們。
“宗主息怒,保住身體安康要緊……”
“你們都閉嘴!給我聽着,以後我便不是你們宗主了,還不見過你們新任宗主,千羽湘月?”
衆人聞言,一時間面色啞然各異,卻鴉雀無聲。
冷空子更是怒氣不息,罵道:
“難道我不做你們宗主,說的話無人聽了麼?”
凜凜的,竟然添進去了幾分凜然殺氣,下邊衆人面面相覷,但終究跪倒下來,齊聲道:
“我等見過新宗主!新宗主安康吉祥!”
冷空子這才微微的一些滿意。
“不可以不可以……你們,你……”
千羽湘月卻是大急,三兩步奔下去,欲要拉起衆人,奈何他們畏懼冷空子,都把頭埋得深深地,怎麼也拉不起來。
“怎麼,新宗主,讓他們一直跪到明天麼?”
“不是的,師傅,你纔是宗主……”
“你住口,大逆不道,你堂堂宗主,怎麼可以亂呼叫?”
千羽湘月急切得很,但冷空子認定了,便是事實,不接受,也得接受。
“好了,去叫他們起來!”
“是……師傅……”
千羽湘月自知無話可說,只得吶吶聲答應了,將身子面向衆人。
千羽湘月振聲呼道:“衆位長老們,都起來吧!”
“謝新宗主!”
衆人心底震駭,然而都起來了,齊刷刷的一片。
“宗族長老,你是他們當中最有輩分的,記住今日之事了,免得日後有人找新宗主麻煩……”
“是,宗……老宗主,我會記下的!”
“那好,今日之事,已然完結,你等也累了,都回去罷!”
“是……”
衆人都應道,默默都退下了,唯有千羽湘月一人留下。
“師傅……我不適合當宗主,我怕……”
“別說了,我知道,人都是會成長的是麼?你也該好好學習宗主處理事情的知識了”
冷空子聲音忽地轉慈祥,望着她最好,最驕傲自豪的徒弟:
“你要知道,我今日所作,皆是爲你而好,你是我最得意弟子,我看見你長大了,也很是高興啊……”
冷空子招千羽湘月近前來,乾枯的手掌,扶過她柔柔長髮,手掌,手指所觸,都有一股愛意。全然不是方纔的咄咄逼人樣子。
“師傅,謝謝你,我,我……今生今世,都是師傅給的,我不知該怎樣,感謝您!”
千羽湘月,觸動心事,看見師傅滿頭華髮,心頭一酸,竟然是流下淚來。
她心中堅強,極少流淚,或許沒有流淚過。
如今兩行清淚劃過面龐,卻驚心動魄,的確連萬物也靜止無聲。
“無妨……無妨,你好,高興就是,我只期盼你平安無事……”
冷空子拿過手中的天藍色簪子,鄭重其事,放在千羽湘月面前。
“月兒,這是金易宗門信物,我現在給你了,好生的保管着”
那一支天藍色簪子,觸手溫潤,有帶珠吊墜,其實戴在頭上,很是漂亮。
“戴上吧……我徒兒人美,心美,便是戴上什麼,都是最美的……”
微暗燈光裡,老人的笑,從來沒有過的美麗,那滄桑容顏,竟似蕩然無存一般,千羽湘月心存感激,便把簪子戴上了。
佳人一襲天藍色的麗裳,再加天藍色簪子,三千碧發,便是仙子,也沒有如此俏麗的,冷空子越發笑得歡了。
“好了……心願已了,我也該走了!”
“師傅……你要到哪裡去?”
千羽湘月一驚,脫口問道,冷空子只是長嘆:
“人吶,總是會分別的,須知天下間沒有不散的宴席,我總歸是不能呆在復嶽山上……我要走了,心底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月兒,你要懂得照顧自己,我不在身邊,你好自珍重……”
千羽湘月略一點頭,然後看見冷空子好似想起什麼事,又嘆一口氣。
“我此生,雖然殺人無數,可心底覺得,最是對不住鍾姑娘……誒,怪我一時衝動……月兒,你答應我,好好替我補償那鍾姑娘的家人……”
冷空子苦嘆良久,鍾穎之死,全然是因她大意,輕視了丹鼎的厲害,最終使得如此一條鮮活生命逝去,心中好不慚愧!
“是,那是自然,小穎是我的好朋友,我一定替她料理後事……”
就是不知道,該怎麼和她親人說?
她也不好去問,鍾穎爲何而死,既然那是冷空子傷心事,那便不要再提了。
“罷……罷……一切都盡歸塵土……我冷婆子,也走了罷……”
夜色裡,唯餘千羽湘月一人遠望,那消逝夜色中的背影……
究竟她會怎樣?
請待仙墨更新……
審稿編輯:離恨仙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