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柳府的一衆賓客雖然並非黑道中人,也不是犯上作亂之徒,但在武林中各具名望,均是自視甚高的人物,對官府向來不瞧在眼中,此刻見柳正鋒趨炎附勢,給皇帝封一個“參將”那樣芝麻綠豆的小小武官,便感激涕零,作出種種肉麻的神態來,更且公然行賄,心中都瞧他不起,有些人忍不住便露出鄙夷之色。
江湖中人自然對朝廷的制度不是很瞭解,哪裡知道真正的參將是什麼威風!
年紀較大的來賓均想:“看這情形,他這頂官帽定是用金銀買來的,不知他花了多少黃金白銀,纔買得了巡撫的保舉。柳正鋒向來爲人正直,怎地臨到老來,利祿薰心,居然不擇手段的買個官來做做?”
柳正鋒笑嘻嘻的走到廳中,抱拳團團一揖。
羣雄都站起還禮。
柳正鋒朗聲說道:“衆位前輩英雄,衆位好朋友,衆位年輕朋友。各位遠道光臨,柳正鋒實是臉上貼金,感激不盡。兄弟今日掛劍歸隱,從此不過問江湖上的事,各位想必已知其中原因。兄弟已受朝廷恩典,做一個小小官兒。常言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江湖上行事講究義氣;國家公事,卻須奉公守法,以報君恩。這兩者如有衝突,叫柳正鋒不免爲難。從今以後,柳正鋒退出武林,我門下弟子如果願意改投別門別派,各任自便。柳某邀請各位到此,乃是請衆位好朋友作個見證。以後各位來到衡陽城,自然仍是柳某人的好朋友,不過武林中的種種恩怨是非,柳某卻恕不過問了。”
邱之雲在座位上暗暗想到:“看來這柳正鋒,早就有投靠朝廷之心,所以昨天才當着武林羣雄的面,幫助錦衣衛的嬴泉對付於長河,果然是爲了自己!”
然後邱之雲轉念一想:“怪不得洞庭湖大當家‘洞庭秋月’李月秋今日不來!”
羣雄的心思也是紛紛不一,一時間大廳竟然鴉雀無聲!
本來在這情景之下,各人應紛紛向柳正鋒道賀,恭維他甚麼“福壽全歸”、“急流勇退”、“大智大勇”等等纔是,可是一千餘人濟濟一堂,竟是誰也不說話。
柳正鋒轉身向外,朗聲說道:“弟子柳正鋒蒙恩師收錄門下,授以武藝,未能張大洞庭門楣,十分慚愧。好在本門有李師哥主持,柳正鋒庸庸碌碌,多柳某一人不多,少柳某一人不少。從今而後,柳某人掛劍歸隱,專心仕宦,卻也決計不用師傳武藝,以求升官進爵,死於江湖上的恩怨是非,門派爭執,柳正鋒更加決不過問。如有違背,有如此劍!”
右手一翻,從袍底抽出長劍,雙手一扳,拍的一聲,將劍鋒扳得斷成兩截,他折斷長劍,順手讓兩截斷劍墮下,嗤嗤兩聲輕響,斷劍插入了青磚之中。
羣雄一見,皆盡駭異,自這兩截斷劍插入青磚的聲音中聽來,這口劍顯是砍金斷玉的利器,以手勁折斷一口尋常鋼劍,以柳正鋒這等人物,自是毫不希奇,但如此舉重若輕,毫不費力的折斷一口寶劍,則手指上功夫之純,實是武林中一流高手的造詣。
卻說嬴泉在門外指點了傳聖旨的張大人幾句話,帶着幾個錦衣衛走入了大院之內!
此時正看見柳正鋒將手中寶劍斷爲兩截,伸手就要想着身邊的金盆去洗!
“且慢!”這個時候嬴泉高呵一聲!
就在嬴泉剛剛出口之時,門外也有人厲聲說道:“且住!”
柳正鋒將手擡起,細眼看去驚訝道:“嬴大人?”
再向另一波剛剛走進來的打量,原來是四個身穿黃衫的漢子!
這四人一進門,分往兩邊一站,又有一名身材甚高的黃衫漢子從四人之間昂首直入。這人手中高舉一面五色錦旗,旗上綴滿了珍珠寶石,一展動處,發出燦爛寶光。
許多人認得這面旗子的,心中都是一凜:“正氣盟盟主的令旗到了!”
那人走到柳正鋒身前,舉旗說道:“柳師叔,奉正氣盟左盟主旗令:柳師叔掛劍歸隱大事,請暫行押後。”
“錦衣衛嬴大人到,無關人等速速退讓!”嬴泉身邊的一個百戶說道!
這一聲,卻是打斷了柳正鋒與來人的交流,那人自然是大怒,嵩山派在HN對於江南發生的事情自然不是很瞭解,對於江南的錦衣衛更是不瞭解!
“錦衣衛?朝廷鷹犬竟然也敢管我正氣盟的事情麼?”那人厲聲說道!
“他是誰?”嬴泉自然不會記得這些了小嘍嘍的名字!
柳正鋒聽到,立馬來到嬴泉身邊,說道:“大人,這是魯幫的弟子,想必就是史登了!“
“沒聽說過!”嬴泉搖搖頭!
“你!”史登一聽就要拔劍,但是還是強行按下火氣,但是看到柳正鋒對嬴泉也是頗爲客氣,想必是個大人物,自己還有要事,不可壞了大事,向着柳正鋒道:“柳師叔,還不接旗?”
“不知盟主此令,適合用意?”柳正鋒也不敢怠慢!
史登說道:“弟子也是奉命行事,確不知盟主的意思!”
柳正鋒暗暗看着嬴泉,這魯幫的弟子來的突兀,事前自己竟是沒有的到任何消息,便知道嬴泉昨日之語定是仈Jiǔ不離十,還好今日有了準備,不然的話......
正逸師太卻道:“你師父出來阻止這件事,那是再好也沒有了。我說呢,咱們學武之人,俠義爲重,在江湖上逍遙自在,去做甚麼勞什子的官兒?只是我見柳賢弟一切安排妥當,決不肯聽老尼姑的勸,也免得多費一番脣舌。”
“師太此言差矣!”木辰北當下出聲說道:“嬴大人曾經說過,所謂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學武之人既然練得一身好本事,就該報效國家,內則守護一方百姓,外則抵抗強虜侵犯,此乃國家興旺之要!”
柳正鋒一聽,臉色一正,細細想來果然如此,要不然豈不是白白荒廢了大好男兒之身!
當下出聲說道:“小兄弟所言極是,柳某受教了,今日過後,柳某自當自遣邊關,不求升官發財,只求抵禦外敵,如此也不白來世上一遭!”
“這......”衆人一聽柳正鋒竟然如此言語,才知道此人竟然也是熱血男兒,嬴泉更是萬萬沒有想到柳正鋒竟然也有這種覺悟!
“好!今日憑你柳正鋒今日這一句話,我嬴泉便認了你這個同僚!”嬴泉此時已經走到最前面,一把推開前面擋路的史登!
“還請柳師叔接旗!”史登又說了一聲!
“括噪!”嬴泉提手就是一巴掌,直接將史登扇翻在地!
“本官這裡與同僚說話,哪有你插嘴的份!”嬴泉對於自己人自然萬分的好,對於其他人,自然就是雷霆手段了!
柳正鋒此時對於史登也是大爲不滿,說道:“當年我正氣盟四派結盟,約定攻守相助,維護武林中的正氣,遇上和四派有關之事,大夥兒須得聽盟主的號令。這面令旗是我四派所共制,見令旗如見盟主,原是不錯。不過在下今日掛劍歸隱,是柳某的私事,既沒違背武林的道義規矩,更與正氣盟並不相干那便不受盟主旗令約束。請史賢侄轉告尊師,柳某不奉旗令,請左師兄恕罪。”說着拿出另一把寶劍,便要去掛劍。
“慢着,你柳正鋒這個手,確實是洗不得!”嬴泉拉住了柳正鋒!
“這......嬴大人,這是爲何?”柳正鋒不解,江湖羣雄同樣的不解!
“你現在是我大明的參將,雖然只是一個虛銜,但是卻也要受我錦衣衛的節制!尤其是在本官的地盤上!“嬴泉說道。
“這又如何,在下自然全心爲朝廷效力!”柳正鋒說道。
“不不不!”嬴泉連說三個不字:“你若掛劍歸隱之後,朝廷有令叫你對付江湖武林,你肯是不肯?”
“這......”柳正鋒眼睛一轉說道:“所以在下自願前往邊關禦敵,不再過問中原之事!”
“但是你現在還沒去得邊關,卻又當如何?”嬴泉說道。
“想必不會有什麼不開眼的宵小,這個時候爲難在下吧!”說着眼睛卻是瞄向了魯幫的四個人!
“你卻不知道,今日偏偏有人與你爲難!”嬴泉哈哈一笑說道:“你這個掛劍歸隱,卻是要暫時告一段落了!”
這時候正好一個錦衣衛從外面進來,對着嬴泉,想要小聲的說些什麼。
嬴泉卻揮揮手說道:“大聲點,我錦衣衛還沒有小氣到連話,都不讓別人聽到!”
“是,大人!”那錦衣衛先是應了一聲,然後大聲的說道:“稟報大人,屬下發現柳將軍家眷被人挾持,故而來不及稟報大人,擅自出手了!”
“你說的可是真的!”柳正鋒顧不得錦衣衛對他的稱呼,只是緊張自己家眷,雖然提前得知了有人對自己不利,自己萬萬想不到,竟然有人下作到對自己家眷動手!
柳正鋒搶先向後堂走去,其他人也趕緊跟上,嬴泉卻是不着急,他走過的地方,自然不敢有人阻攔,昨天已經見識到了他兇威,今日自然不想步於長河的後塵!
一個古靈精怪的聲音傳了過來:“柳姊姊說見到你便討厭,你快給我走得遠遠地。柳姊姊又不認得你,誰要你在這裡纏七纏八。”
只聽得另一個女子聲音說道:“妹妹,咱們去罷,別理他。”
那男子道:“柳姑娘,請你在這裡稍待片刻。”
柳正鋒愈聽愈氣,尋思:“哪一個大膽狂徒到我家來撒野,居然敢向我菁兒無禮?”
柳門弟子向曉春聞聲首先趕到後堂,只見師妹和一個女孩手攜着手,站在天井之中,一個黃衫青年張開雙手,攔住了她二人。向曉春一見那人服色,認得是魯幫的弟子,不禁心中有氣,咳嗽一聲,大聲道:“這位師兄是魯幫門下罷,怎不到廳上坐?”
那人傲然道:“不用了。奉盟主號令,要看住柳家的眷屬,不許走脫了一人。”
“好畜生!”這時候柳正鋒恰時趕到,顧不得許多,擡劍便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