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爻將最後一塊慄糕放入嘴裡, 細細咀嚼。
今天是約定的日子,已經過了晌午,然而代望舒卻還沒有出現。
輕輕呼出一口氣, 他背靠着那塊寫有“磊楓崖”三個大字的石碑坐了下來。
正當魏爻剛剛閉上雙眼, 一道黑影便籠罩在了他的身上, 睜開眼, 果不其然正是代望舒。
“你終於來了。”
“恩。”代望舒朝他點點頭。
“爸爸……你就不說些什麼嗎?你要告訴我的答案呢?”
魏爻突然從地上站了起來, 因爲動作太過於猛烈,腦袋頓時天旋地轉,幸好扶住了旁邊的石碑纔沒有摔倒。
代望舒冷漠地望着他:“你, 當真想要知道答案?”
魏爻點了點頭。
兩人面對面站着,彼此間的距離卻彷彿隔了一個天塹那麼遙遠。
魏爻直直注視着他, 目光復雜而又深邃, 然而代望舒始終卻不爲所動。
“好, 既然這是你想要的,那麼我便成全你。”
代望舒一邊說着一邊向他靠近, 魏爻有些茫然,只得隨着他的步伐而步步後退。
最終退到了懸崖邊無路可退,代望舒停了下來。
“你知不知道,你是我最重要的人,同時也是我最愛的人。就算你想要殺了我, 我卻仍然沒法恨你, 可是, 你連理由都不願意告訴我嗎?目的爲了什麼?”
魏爻回頭望了眼腳下的萬丈深淵, “如果你一開始就想對我不利, 那爲什麼當初要拼了命地救我?爲什麼?”
“好,我現在就告訴你我的答案。”
代望舒靠近他耳邊, 輕聲道:“因爲你,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
魏爻聽完,左腳顫抖地又往後退了一步,差不多半個身子都懸在了崖外。
“這就是我給你的答案。”
一隻手輕輕撫在了魏爻的胸口,隨後一道力猛地將他往懸崖推去——
“你可要,永遠記住。”
……
代望舒迫使自己千萬不要向崖底望去,他不知道自己的選擇究竟是對是錯,然而他實在沒有其他辦法了。
來到這個世界太久,讓他差不多忘記了還有“劇情”的存在,本以爲可以優哉遊哉地與魏爻生活在這個世界,然而他在這個世界的無端出現,將所有原本既定好的劇情給打亂了。
“擺在你面前的只有兩條道路,一是看着今後魏爻被殺死,而你卻無能爲力。二是跟着他去死,成爲一對厲鬼伴侶倒也不賴。三嘛,想必你還沒有完全忘記原本的劇情,這其中的空缺與媒介,也只有由你來充當。你應該知道,仇恨是讓魏爻變強最大的動力,其他的任何情感都不行,而原本的劇情中,魏爻是爲了給自己小師妹以及紅顏知己復仇才墜入的魔道,從而獲得強大力量,然而現在這些條件現在都不存在,他最在意的人最能牽動他情緒之人除了你以外別無他選,而你就是這個媒介,就是讓仇恨成爲他最大力量的不可或缺之人。”
“所以,該怎麼做,相信你自己也該有答案了吧。”
“恩,我知道了。”
最終的結果,便是他選擇了親手將魏爻推向那深不見底的深淵。
只有這樣,才能扭轉回之前已經歪曲了的劇情,使其再次進入原本的軌道,觸發特定的劇情。
如果一切順利,魏爻將會習得魔道至高秘笈《墨靈殺》,後再次拜入修真門派獲取修爲。
而這次,他所有的不僅僅是一隻金手指那麼簡單,而是一整隻金身。到最終,修爲逆天,遇神殺神,遇魔殺魔,稱霸道魔兩界。
畢竟他和魏爻之間還有契約存在,生死與共,因此他並不需要擔心。
魏爻稱霸兩界以後會如何,想盡辦法找他復仇?然後殺死他?
但是他卻絕對不能被魏爻殺死,因爲那樣的話,魏爻也會跟着死去,導師胡他所做的努力與下的決定就都統統白費了。
總之,再也不可能再回到從前。
那時候,他除了逃避應該別無他法了吧。
代望舒拿起地上的寒淵,苦笑着望着手中的劍。
本應作爲他和魏爻羈絆存在的寒淵,此時卻顯得異常可笑。
記得他以前看爽文,最喜歡的便是書裡的一句話:我命由我不由天。
然而當命運真正擺在眼前,卻眼睜睜地看着無法操控,只有被任其擺佈的份。
如此可笑,如此悲哀……
……
賀林一口又一口地喝着桌上的酒,一罈盡了便又再叫上一罈。
離他不遠處的一個男子正眯着一雙細長鳳眼饒有興趣觀察着他,也在一邊靜靜喝酒,並未向他搭話。
“公子,您和旁邊那位公子認識嗎?”
一個身材婀娜的貌美女子一邊幫他倒酒一邊獻殷勤道。
殤不破輕輕掃了她一眼,一雙風流的眼睛自帶多情:“你猜。”
“哎呀公子你蔫壞~”
殤不破一聽這女子捏着嗓子嗲聲嗲氣的的聲音,渾身頓起雞皮疙瘩,他生平最無法忍受女人向他撒嬌了,越是漂亮的女人向他撒嬌,他越是想要揍對方一頓,也不知道爲什麼。
——總之,他對女人並不感興趣。
當然,男人同樣引不起他的興趣。
尋覓來尋覓去,能夠入得了他眼的,這麼多年來只有一個,那就是他自己。
他覺得自己簡直是世上最完美之人,只恨爲何沒多生他一個出來,導致漫長的時光始終只能對着鏡子顧影自憐。
只所以會對賀林有所興趣,其實是因爲兩人之間有過一次淵源。
一年多前,賀林救過他一命。
當時他自稱正道的幾個修真門派聯合攻擊五毒教,他一不小心中了敵人奸計,所有的法力都無法再使出來,被追殺得走投無路時,慌不擇路地逃進了肇丘林。
體力快要殆盡之際,賀林發現了他,將他藏在林中一木屋內,並使用幻術混淆了前來追殺的人。
記得他當時拖着手上的身體靠在門前,聽到那羣人問:“我等是xx派弟子,請問閣下有沒有碰見一身負重傷,身着玄衣賊眉鼠眼之人,那人是五毒教副教主,平時爲非作歹,十惡不赦。因此我派聯合其他門派欲替天行道,剷除這個禍端。”
當時殤不破聽到那人說賊眉鼠眼四字時,竟然無端想笑。
賀林將他扶會木屋時,他注意到了對方身上穿着唐門校服,心想既是所謂正道人士一家,那麼知曉他身份後應是毫不猶豫將他給供出了吧。
哪知,對方的回答卻讓他大吃一驚。
“各位抱歉,我從早上一直呆在着林中,並未察覺可疑之人。”
“不可能吧,你再仔細想想……”
對方疑似還不死心,另一個人突然拉住那不死心的同伴在他耳邊小聲道:“算了吧,你沒注意到他是唐門的嗎?咱還是快走吧。”
只聽得數聲告辭打擾之後,那羣人便離開了。
等賀林進入木屋時,殤不破再次躺好在了牀上。
賀林望着地上斑駁的血跡,皺了皺眉:“誰讓你擅自下牀的,我好不容易打掃乾淨的。”
說完,兀自拿着掃帚抹布打掃起了房間。
殤不破躺在牀上驚詫地望着他,心想這是唱的哪出?
等賀林終於打掃完,殤不破這才找到機會說話,剛剛對方打掃衛生時的神情太過於專注,甚至讓他錯以爲正在進行着某種神聖儀式般,都不好意思出聲去打擾。
“你爲什麼會救我?”殤不破開口第一句就問。
賀林奇怪地望着他:“救人還需要理由?”
殤不破撓了撓鼻翼:“你沒聽到剛纔那羣人說的嘛?”
賀林仔細地想了會兒,說:“我認爲,他們說的人和我救的並不是同一人。”
“爲何?”
殤不破徹底驚住了,玄衣,身負重傷,這些信息還不夠明顯?
只聽賀林一本正經地答道:“那羣人所說的是一賊眉鼠眼之人,而公子你相貌端正,面容俊美,怎麼想應該都不會是同一人。”
殤不破聽他認真的說完,忽然哈哈大笑起來,雖然傷口被笑得抽疼,他還是無法自持。
太好玩兒了,實在是太好玩兒了……
他還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好玩兒的人。
實在是太有趣了。
“你一定不會後悔今日救了我的。”
賀林突然有種自己被耍了的感覺,對方笑得讓他十分不舒服。
“我並不知曉你的身份,畢竟只有自己親眼所見才能判斷是否屬實,如果你當真是那爲非作歹的惡人,那麼傷好以後自己去向那些門派請求悔過吧。”
賀林說完便要推門離去,離開門的時候又向他拋去一個小瓶子。
“你將這個服用了吧,傷口會好的更快一些,這裡幾個時辰之內應該都不會被其他人發現。你……你好自爲之。”
殤不破:“……”
第一次見面時的情景現在回想起來依舊曆歷在目,殤不破忍不住輕笑起來。
和一年前並沒有什麼不同,除了變得更黑了些。
殤不破向那女子招了招手,女子矮身俯下,他便在那女子耳邊輕聲說道:“那個公子,你也看到了吧,如果你能勾引到他,這個,”說着,從懷裡拿出一大錠金子來:“便歸於你,如何?”
女子一見到金子,臉上都快笑出了一朵花,連連點頭道:“好的好的,我這就去辦。”
殤不破滿臉興致地望着女子朝賀林方向走去。
他倒是想要看看,表面上如此正直呆板是否真的如外表一般表裡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