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關知府“龍吟劍”寧知秋,與他四名忠心的弟子兼部將,微服出巡,辦了件案子,穿過民巷,轉入長街,已近家門,忽見前面有幾個人站着。
寧知秋擡首,知道有七個人,心裡已明白了大半。
消息來得比什麼都快。
甚至比這七個煞星的行動還快。
不過這七人的行動也的確太快了,寧知秋在街上遇到探子告訴此事,正要趕回來調派人手,趕至“淮北大俠”龍在田處商議對策,沒料到這七人正攔在街頭。
金太子點點頭。
錫無後眯着眼睛問:“閣下就是單劍連誅七十二倭寇的寧大人麼?”
寧知秋點頭。
錫無後臉色一沉,取過大宋王旗,放在地上,用左腳踩踏,眼睛冷冷地望着寧知秋。
寧知秋沒有動,但聞“嗆”一聲劍響,寧知秋的四名劍手,同時拔劍,因爲同時,所以聲音只有一響,響聲的同時已衝了出去。
寧知秋大喝:“不可妄動!”伸手攔住兩人,但另兩人已衝了出去。寧知秋那一喝,卻使兩人一怔,就是這一呆之間,那兩名蒙古人同時撞上了他們,只聞一陣骨骼碎裂的聲音!
寧知秋目瞪眉豎,拔劍,劍作龍吟,怒道:“償命來!”
一面悄聲向後面的兩名劍手道:“請信先生來救!”
那兩名劍手應了一聲,寧知秋已長空飛出,劍若金虹,直射向呼桑各!呼桑各對這種“馭劍之術”頗爲憚忌,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大吼一聲,葵扇般大的巴掌橫掃出去,要把寧知秋掃飛!
那兩名劍手向後急退,錫無後馬上就知道了。
那兩名劍手退至階前,錫無後身若紙片揚起,已截住兩人去路。
一名劍手道:“老七,你走。”長劍一震,直攻錫無後,另一名劍手乘機硬闖了過去!
錫無後隨手一封,已震飛長劍,返身追向那名劍手。
那失劍的劍手奮然一把、竟抱住錫無後的身軀,不讓他退。
這時那叫老七的劍手已奔至門前,錫無後大怒,一拳打在那死纏的劍手背上!
那劍手五臟俱裂,哇地一口鮮血吐在錫無後臉上,居然仍死抱不放。
那叫老七的劍手恰好回頭,欲返身相助,這劍手大嘶道:“不要管我,大人要緊!”
這邊的寧知秋驟然劍勢激起,半空避過一掌,劍已及呼桑各之頭頂,正要刺落,沒料到另一個巨大的手掌,已抓住了劍鋒,便是呼桑克!
呼桑克一抓住劍,往後便扯!
寧知秋當機立斷,立時鬆手,順勢一彈!
同時間,呼桑克已返身過一拳衝來!
寧知秋一鬆手,一吸氣,躲一拳,順呼桑各出拳前趨之勢,半空連環鴛鴦腳,踢中呼桑各之鼠蹊穴!
呼桑各痛極大吼,雙腿一夾,硬捱了六七腿,呼痛後退!呼桑克奪劍得手,心中大喜,不料對方鬆手,重心頗失,收勢不住,退出七八步,劍尖被寧知秋撤劍前的一彈倒撞過來,刺入腹間,幸虧呼桑克銅皮鐵骨,劍入三分,便刺不下去了。
寧知秋鋌而走險,連傷二人,人甫落定,足尖一點,倒飛而去,急撲錫無後!
原來那邊的錫元后屢掙不脫,怒急攻心,鐵算盤迎頭蓋下,活生生把那劍手打死。
那劍手雖死,卻不放手。
另一名劍手已踢開大門,錫無後只怕在金太子面前表現不力,算盤反掃,切斷那死纏着的劍手的雙手,同時激射兩枚算盤子。
寧知秋已凌空撲至,拇食二指一夾,挾住了一顆算盤子,但另一枚算盤子,已打入劍手的背肉中。
那劍手慘呼,搖晃不已,但仍衝入門內!
錫無後還待追擊,“嗤”的一聲,寧知秋已把算盤子彈了回來!
錫無後嘩啦啦的一揚算盤,算盤子“當”地打在算盤框上。
錫無後心忖:“雖殺不了那兩名劍手,面上無光,但搏殺了傷呼桑兄弟的寧知秋,金太子必然欣悅。”
轉念的剎那間,錫無後向寧知秋攻了一十三招,只見算盤烏光閃閃,令人眼花繚亂,寧知秋同時也還了二十三招。
算盤子一連串驚心動魄的響聲大作。
二十三招甫過,兩人疾分。
錫無後臉不紅,氣不喘地道:“找死!”
寧知秋沉聲道:“漢奸!”
錫無後再衝近,再次一十七招,快得竟然把算盤的聲音連在一起,變成一陣嘩啦啦的長聲,一十七招過後,寧知秋仍沒有倒下,在算盤的烏光下,他也還了九招。
饒然這樣,勝敗乃見。
寧知秋若手中有劍,二百招內絕不敗於錫無後。但而今掌中無劍,百招之後,十分危險。
金太子仍是悠閒地望天望地,而今才望瞭望場中的人,沒有激賞的表情,也沒有鄙夷的表情,甚至全無表情。
錫無後冷冷笑道:“你不降,就得死!”
寧知秋冷哼道:“大宋沒有投降的男兒!”
錫無後再衝近,忽見漫天金光陡起,猛聽一聲大喝,烈日當空,牆內喝聲始起,人已掠劃長空,化作了一度強烈的金光,直逼錫無後!
強烈的陽光,錫無後根本看不清來人是誰,只知對方手中也是一短小四方的武器,金芒好盛,忙全力招架!
“崩”!
錫無後急退,急退中同時看清楚手上算盤已崩了一角,虎口被震得發麻。
那人落定,年約四十,卻未留須,十分清俊,手中拿着的竟是一把金色的算盤,站在寧知秋身旁,關切地問道:“你沒事吧?”
寧知秋挺了挺身答道:“三哥來得正好。”
那人喟道:“老七告訴我你遇襲,便死了。”
寧知秋臉色一凝,那邊的錫無後咬牙切齒地道:“金算盤!”
那人長身冷峻地道:“在下信無二,素來有信無二。”
錫無後道:“此事你不該管!”
信無二道:“江湖上用算盤而成名的,只有三個,要算你最無出息,虧你還拿算盤做招子!”
錫無後道:“看你的算盤還能拿得多久!”人隨聲至,嘩啦啦一陣連響,算盤已拍三十二招!
信無二衝入,算盤不帶半絲聲音,一一把來招化解,兩把算盤竟未碰在一起。
三十二招一過,信無二立時反攻,算盤快得連聲音也沒有了,只有金光閃動。
錫無後突然身退,有幾綹頭髮散披了下來,呼吸急速。
這邊的金太子目光有一絲嘉許的,淡淡地道:“不錯。”
夏侯烈沉靜地向着完顏濁說道:“你去。”
完顏濁恭身道:“是。”
直挺挺地一跳,已穿插在錫、信二人之間,一探手,抓向信無二。
信無二算盤反拍完顏濁脈門!
完顏濁一反手,已抓住金算盤,用力一扯!
信無二見對方一招即抓住自己的武器,不敢大意,一吸真氣,力抓不放!
完顏濁一把手搶了算盤,頂上白煙直冒,運功搶奪算盤。
兩人一齊運力,雙足深陷地中,互相凝視,都搶不過來。算盤是純金打的,居然被拉得漸漸變長。
寧知秋遽然撲出,一拳打向呼桑克,呼桑克忙用手來架,寧知秋飛起一腳,呼桑克又用手下擋,寧知秋忽收招回身,搶得長劍,正欲攻向錫無後,陡然前面紅光一閃,一個穿大紅袈裟的和尚已攔在身前,正是西藏活佛喀拉圖。
那和尚雙目向寧知秋一瞪,寧知秋渾身一震,手下一慢,喀拉圖棗血色的木珠已旋打而至!
寧知秋劍走偏鋒,頂開木珠,木珠反轉,已索住長劍,用力一拉!
寧知秋也知道,一旦被這和尚扯過去,則非死在他硃砂掌下不可,喀拉圖一拉不得,雙目怒視寧知秋,寧知秋不知他用“懾魂大法”,只看上一眼,雙目便轉不了視線,力量漸滅,被喀拉圖步步扯近。
那邊信無二目看八方,見寧知秋危險,卻救不得,因他全力拼完顏濁,也漸感不支,如何能分身相救呢?
而在一旁的錫無後,卻已走到信無二身後,揚起算盤,對準信無二的“百會穴”砸了下去!信無二全力應付完顏濁,一旦分神,勢必被完顏濁震死,如何能躲得過這一擊呢?正在這危險關頭,忽聽有人在遠處說話,聲音有些蒼老,但聲調仍十分高亢:“老弟,這裡又有人打架。”另一個青年有力的聲音道:“打了再算!”聲音已在近處。
只見一黑一灰兩道人影,穿黑衣的是濃眉大目的英挺青年人,灰衣的是童顏鶴髮,手拿魚竿,腰掛魚簍的老人。
夏侯烈皺了皺眉,呼桑各與呼桑克已衝了過去。
那老人正是“大湖神釣”沈太公:“幫誰打好呢?”
那青年正是大俠我是誰:“不順眼的就打!”突然衝過去,一把抓住錫無後的算盤,一腳踢出,連帶七個變化,錫無後始料不及,接得七個變化,已退了八步,只聽我是誰說:“我最恨別人暗算,打就打,死就死,暗算算啥!”
一面說一面已抓往金算盤中央,說道:“誰的算盤?搶什麼?”
信無二一呆,但他深知中原異人高手,不可小覷,吸一口氣道:“是在下的。”
我是誰道:“好,就還你。”一運勁,完顏濁被帶得前衝四步,但仍緊抓不放,猛見又一張算盤送來,錯覺之下,左手抓住這張算盤,而右手勁力因而一疏,金算盤被劈手搶去,信無二接得算盤,飛退丈遠。
完顏濁一呆,只見手中拿的是錫無後的算盤,信無二的算盤在接招時已被我是誰搶去了,而我是誰現在正笑嘻嘻地、得意非凡地看着完顏濁,很欣賞地道:“你生氣起來很好看呀。我沒料到你這張棺材板臉也會有表情的。”
完顏濁氣得全身骨骼“喀喀”作響,我是誰臉上也愈漸凝肅,因爲他知道,這種骨骼的聲響顯示出對方至少有三十年以上的鷹爪門硬功夫,大意不得。
我是誰最喜歡遇到對手,越強的敵手他越有興趣。每次與高手對敵,他都是狂熱,興奮的。
沈太公則相反。敵手越厲害,他越喜歡玩,因爲喜歡玩,他就越多新花樣,越能出奇制勝。
呼桑各和呼桑克向他衝來,他也一面大呼大喊向呼桑兄弟衝過去,眼看三人就要碰上,而沈太公就要像蔡不平一般被這兩個巨人夾死時,突然他已到了兩人的背後,魚絲“呼”地一聲,勾住呼桑克背後的短褲,往後就拉,一面跑一面叫:“釣着大魚啦,釣着大魚啦!”沈太公人雖瘦小,可是跑起來像箭一般,呼桑克被他倒拖着走,毫不費力。壞就壞在呼桑克被勾住的是身上惟一的褲子,好不尷尬,被沈太公拖着跑,背擦沙石,呼痛不已,又偏像大甲蟲一般翻不了身。
呼桑各要救他的兄弟,於是急起直追,可是沈太公總是拐着彎跑,呼桑各龐大的身軀被逗得大汗如雨,仍是解不了呼桑克的危。
兩人拼命用蒙古語大罵,沈太公一閃身,呼桑各一抓不中,卻抓住一人的腿,呼桑各正是性起,抓住就是用蒙古摔交法一扔,沒料那人一縮腿,“砰”地踢在他的肩上,呼桑各嗚嗚嘩嘩手舞足蹈地飛了出去!
原來他抓着的不是別人,而是喀拉圖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