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鳶:“……這就是傳說中的慈母多敗兒麼?”
陸霆川停下手裡的活兒,無語地笑着看她。
兩人吃完飯。
陸霆川洗碗,程鳶去洗漱間洗漱。
出來時,她擦着頭髮,往廚房看一眼,卻不見陸霆川身影,她趕緊往臥室看。
就見陸霆川在她牀上躺展,擺個大字,舒舒服服翻個身,又把頭埋進她的枕頭裡。
“領導,你幹嘛呢?”
陸霆川伏起身,“等你啊,夫人。天不早了,要睡覺了。”
程鳶被他逗得面色紅潤,“我頭髮還沒幹呢,我去吹頭髮。”
“要不要我幫忙?”陸霆川喊。
“不用!”程鳶吼。
這個男人,太壞了。
莫名想起前幾天宋思沐和她說的話。
男人,果然都一樣。
等程鳶磨磨唧唧吹完頭髮。
陸霆川讓出半邊牀,人已經迷糊了。
見程鳶回來,他惺忪的眼神掃過程鳶,懶懶地說:“困,快睡吧,明天你不是陪宋思沐去做檢查嗎?”
程鳶的心情趨於平復,陸霆川沒有多的想法,他只是逗她,也沒忘了答應她的話。
等她躺好,陸霆川擡起胳膊攬住她,閉着眼,臉貼在她額頭,說:“杜陌良在家住久了,嫌家遠,他要回來住,我沒地兒去了。”
言下之意要住她這兒。
這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程鳶要不是知道陸霆川是什麼樣的人,就信了。
“你可以回家住啊,你那不是兩間臥室麼,和姜一欣住也不是不可以。”程鳶故意說。
陸霆川卻拒絕,“不行,我和她處不來,住一起天天吵架,到時候肯定不想回去,豈不是又無家可歸?”
程鳶:“……”
“和你住,又沒說和你一定要發生什麼事,大不了我住你隔壁房間,”
程鳶嗤之以鼻,“還大不了,你還想住哪兒啊?”
陸霆川擡起頭,黑深的眸子定睛凝睇,“你說我想住哪兒。”
聲音拐着調兒,絲絲纏纏,劃過程鳶心尖上,發癢。
這個男人,太會下蠱了。
“讓我過來吧,嗯?等忙完這陣……等你從漫山回來,我們去領證,到時候就能光明正大住一起了,行不行?”
他的眼神有期待,有真誠,程鳶分明辨不清真假,卻有種想溺死在其中的衝動。
總覺得這一切快到不真實。
程鳶懷疑着翻身,圈起陸霆川的脖頸,與他拉近距離,她很認真地問:“領導,你是不是忍不住了?”
陸霆川一時沒反應過,她說的“忍不住”是什麼意思,愣了一下才回過神。
他趕緊將程鳶的胳膊從頸後摘下,“小姑娘家家的,亂說什麼呢?”
心瞬間跳得厲害,快要從胸腔裡蹦出來。
程鳶從他手裡掙脫,重新湊近,狡黠一笑,她湊近陸霆川耳邊,小聲說:“領導,你要想……也不是不可以……”
陸霆川驚覺,一臉恐怖地看着程鳶,完全不信,“你又考驗我呢?”
程鳶卻無辜又認真地說:“我說真的。”
陸霆川的心臟徹底被擊中,漏跳一拍後徹底亂成一團麻,望着眼前這張秀氣的面容,真誠的眼神直勾勾盯着他。
不發一語,就能讓他整個心融化。
“你想好了?”他再次確認。
程鳶點頭,笑道:“人生苦短,及時行樂。反正我的規矩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打破,也不差這一次了。”
陸霆川內心澎湃翻涌,幾乎不受控制,銜住她的脣。
***
明明是動情時刻,最讓人沉淪。
然而他們什麼也沒發生。
程鳶坐起身,人很淡定地繫着釦子。
她聲音四平八穩,“疤痕,看見了?”
陸霆川點頭,整個人恍恍惚惚,不發一言。
她爬過去,跪坐在陸霆川對面,“你還記得我說過,半年後我們如果在一起,我就告訴你一個秘密麼。”
陸霆川怔一下,眼神迴避,“不記得。”
程鳶不信。
“蕭佐被關那天,我也想說來着,但……你突然被叫走,我一直想不好該如何開口,”溫柔的目光拂過陸霆川的側顏,“領導,這個刀口……”
“我知道。”陸霆川打斷她。
“你知道?”程鳶不清楚他所謂知道,是什麼程度的知道。
“能別說了麼,”陸霆川垂首,一股無力感襲來,他覺得自己要垮了,“你以爲我聽診沒聽出來麼?”
他的頭埋得很低,幾乎扎進膝蓋裡。
他是多麼驕傲的男人啊,此刻卻低着頭,卑微又無力。
他的聲音甚至都有些顫抖。
陸霆川已經親口承認,程鳶心裡的負擔也卸下來一些。
看來真讓聞璐說對了,陸霆川早就知道。
比她懷疑他知道,還要早。
程鳶不知道此刻該慶幸還是痛苦。
慶幸的是,陸霆川早知道,卻還是選擇和她在一起。
痛苦的是,她無法預估自己的情況,未來會向什麼方向發展。
“領導……”程鳶的眼眶有點溼,陸霆川的頹喪讓她心裡更不舒服。
“嗯?”陸霆川嗓子有點疼,但還是應一句。
“我會死嗎?”
程鳶的問題猝不及防。
陸霆川意外中招。
他擡起頭,看着眼前這個眼睛亮晶晶的小女生,胸腔裡像被人抽空氣,無法呼吸。
此刻,他突然明白程鳶的擔心來自哪裡了。
大抵是他的垂頭喪氣,讓她感覺到一些不好的情緒。
微微調整,他才勉強扯出一個大概能讓人獲得安慰的笑容。
“傻不傻,有我在,你怕什麼?”陸霆川伸手,勾着程鳶的後腦勺,刻意將她壓進自己懷裡,“抽空,我陪你去做個多普勒彩超,看看你的肺動脈和右心室的情況,好麼?”
程鳶怔住,淚不爭氣地流下,“你竟然連這個都知道。”
“嗯,一直都知道,但不知道怎麼開口讓你去做檢查。”
程鳶邊流淚邊笑。
果然啊,他的懷抱,是這世上最溫暖,最安心的地方。
而陸霆川卻被一股無形的壓力,壓的喘不過氣。
他騙了程鳶。
他根本沒有信心回答程鳶那個“我會死嗎”的問題。
他說“有他在”,僅僅只是讓她寬心而已。
這種心理壓力他不能讓程鳶去揹負,他說對她負責,就會扛起她的所有。
陸霆川此刻突然有點理解自己的父親。
理解爲什麼他父親無論發生什麼事,她的母親或不知道,或最後知道的原因。
也更理解他父親說的,“男人肩上要能抗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