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霆川黑眸微沉，卻依舊不動聲色。
“東大一院醫資條件有限，的確不適合開展心臟移植中心，這個項目已經被擱淺了，我這邊也不會再和白教授接觸，朱院長儘可以放心。”
朱院長紅脣微微勾起，“白教授沒有被東大一院返聘，不是你的失敗，但白教授沒有被我們一附院返聘，絕對是你的成功。你知道白教授從東江回來一趟，整個人想法全變了麼？”
陸霆川微愣，“什麼意思？”
“白教授說，你一個人，頂着一整個科室往前走走，太難了。現在的年輕醫生，少有你這樣，有擔當，有遠見，有氣魄的，他不忍心看你獨自一人負重前行。”
陸霆川眼神突然發亮，緊緊凝視朱院長，等待她的下文。
朱院長接着說：“今天我找他，就是想談返聘的事，但……剛好遇到你，不如我們一起去，看看白教授什麼想法。我的想法也很簡單，要麼你死心，要麼我死心。”
陸霆川猶疑了。
程鳶微微扯了扯陸霆川的手，“去吧，領導。”
陸霆川擔憂地看着程鳶。
“心臟移植中心是你這麼長時間的心血，要因爲沒有白教授而一直被擱淺，你肯定會不甘心，去看看吧，說不定白教授就回心轉意了呢？”程鳶耐心勸說。
陸霆川握着程鳶的手又緊了幾分，他還在猶豫。
程鳶說：“你去吧，不用擔心我，我打車回酒店等你。”
“不，你和我一起去，”陸霆川說。
不等程鳶反應，陸霆川對朱院長說：“謝謝您這次給我機會，不過我得帶我太太一起過去。”
朱院長的目光掃過程鳶，微微一笑，“沒問題，上車吧。”
程鳶剛想說什麼，陸霆川拉着她，將她塞進車裡，自己也跟着上車。
朱院長則上了副駕駛。
一行人來到市中心的別墅區。
朱院長介紹說：“這裡是白教授家。”
程鳶順勢往外望去，道路兩旁是不規則的住宅區，與漢葶雅苑一排排整齊劃一的別墅不同，這片區域全是園林式設計，一棟莊園佔地就有幾百平方，清一色的蘇州園林式風格，住在這裡，宛如穿梭在山水之間，好不愜意。
與之匹配的，還有建造的價格不菲。
僅僅只看到這裡，就可以得知，請白教授的事，想都不要想。
東大一院一定拿不出比這還好的條件。
車停在一處雕樑畫棟的木門前，門前幾棵柳樹，雙扇門中央是鑲着大鼻環的兩隻瑞獸，金光閃閃。
木門自動打開，邁騰緩緩駛進院內。
傭人們出來迎接客人，還有人跑回屋內，通知白教授。
沒多會兒，白教授從旁邊的玻璃門內疾步走出來，他微微扶一下眼鏡，看到來者三人，他先是一驚，走近後問道：“霆川？小程？你們怎麼來了？”
朱院長熱情介紹，說：“我帶霆川來一較高下，霆川非要帶他太太一起過來。”
白教授震驚地望着陸霆川和程鳶，“太太？你們結婚了？”
陸霆川答：“是，前不久剛領的證。”
白崇明突然喜上眉梢，“恭喜恭喜啊。”
“謝謝，”陸霆川說。
白崇明立即招呼，“快，進來坐。”
幾人進了客廳。
一處拱形鏤空的隔斷牆配合水墨畫的屏風，將客廳和其他區域分割。
客廳內的茶几是假山模樣的設計，“山頂”有個竹製小筒，水源源不斷從竹筒裡流出，隨着假山的彎彎繞繞和高低起伏，一直綿延到茶几表面。
假山上有一處面積較大的平滑處，上面擺着一套紫砂的茶具。
傭人嫺熟的洗茶、沖茶，泡茶，分給四人，每人一杯。
朱院長毫不扭捏，落落大方地拿起面前的茶杯，淺嘗一口，“白老，您真懂生活。”
白崇明說：“都是我兒子他們搞得，我哪裡懂這些。”
朱院長放下茶杯，“您兒子懂，也說明您教導有方啊。”
白崇明擺手，“小朱，你別恭維我了，有話咱們就直說吧。”
朱院長也知道白崇明不是那種喜歡拐彎抹角的人，於是便說：“我還是希望您能接受我們一附院的返聘，這裡是您的老單位，這裡怎麼樣您一清二楚，您說呢？”
白崇明沒回答，反而看向陸霆川，“霆川，你呢？”
陸霆川說：“東大一院心外科的年輕大夫太少，心臟移植中心很難開展起來，從頭培養不可能，挖人……東大一院並沒有滬市這邊的醫院有實力。但我個人覺得，事在人爲，雖然我們心外科沒有最頂級的醫療人員配置，但勉強夠到開展心臟移植中心的各項硬性要求還是可以的，不好的地方以後可以慢慢改善。”
白崇明欣賞地點頭，“那年輕醫生少的問題，你怎麼解決？”
陸霆川說：“心外科新來的葉景明葉醫生，能力也很強，還有三組潘教授手下有幾個主治也很不錯，我們可以組成第一第二梯隊。除此外，我們科還有新的博士畢業生古岱，我手把手帶出來的，悟性好，溝通能力強，如果好好培養，以後也會是中堅力量。”
“哦？”陸霆川的答案出乎白崇明意料之外，“我聽說葉景明可是你們姚主任引來專門對付你的。”
陸霆川卻說：“如果目光狹隘，當然會把他當做敵人，但我不想把個人的鬥爭擺在前面。想讓移植中心項目往前推進，就必須整合所有能整合的力量。”
“果然啊，我沒看錯你，大是大非面前不犯糊塗，心胸寬廣，能容人，”白崇明忍不住稱讚。
看了眼朱院長，白崇明對陸霆川說：“你和你父親一樣，有大局觀，將來是個當領導的好苗子。”
朱院長連忙問：“白教授，您這是……決定了？”
白崇明笑着望她一眼，“就這麼想知道我的決定？”
“當然。”朱院長說。
“我做什麼決定，不都合你的意麼？”白崇明問。
朱院長愣一下，輕笑着掩飾說：“怎麼會？我當然期盼您能留在我們一附院。”
白崇明也笑了，“如果我去東江，你也求之不得吧。畢竟幫到了霆川，與你來說，就相當於幫到了姜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