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牛的家還是和老方家院子緊挨在一起,他也沒有重新建房子,只是稍微修葺了一下,不過看着還入眼就是了。
依他的性子,修葺都是免了的,他一個,吃好喝好,有個避風雨的地方,晚上有張牀給他躺,就不錯了,沒那麼高要求。是方瑤執意出銀子出力氣,大牛纔不得不依。
昨晚他收獵回來,瞧着方張氏的屋裡油燈還亮着,心裡就納悶。方張氏晚上亥時不到戌時一刻就會吹燈,怎的這麼晚,屋裡還有那亮光。而他每晚收獵回來都必過亥時。
本着好奇的心裡,大牛在院門口停頓了會兒,不到一呼吸的時間,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掀了簾子出來,往院子裡倒了一盤熱水,仔細一瞧,正是方敏秀無疑。
這娘們當年害得方瑤進了牢房,不是善茬,大牛一早醒來,就趕緊跑過來通知方瑤。
身後的白老大見着方瑤,還和以前一樣往她懷裡蹭,只是以前它個子小,一竄就竄她手上,讓方瑤抱着,現在呢,是擡起兩腿往方瑤身上扒,跟許久不見的老熟人一樣熱情。
方瑤摸了摸它的頭,就聽到大牛繼續道:“你那個姑姑也不知對當年還有沒有對你懷恨在心,不過你小心點準沒錯。”
“是她麼,牛叔,你可瞧清楚了?”
“我瞧得清清楚,是她,我不光看見了,我還聽到你祖母喚她的名字。”總不至於他眼睛花了,耳朵也不好使吧?
“我知道了。”方瑤垂眉,眼裡明光暗閃。方敏秀最好不要來惹她,如若不然,她會連着上次的債一併討回的。
“嗯,回頭你告訴你娘一聲,讓她心裡也有個數。”大牛點頭,餘光一瞥,這才發現方瑤身邊還站了一個人,仔細瞧了半晌,驚道,“這不是,不是......”
“牛叔,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墨離開口,客氣的朝他施了一禮。
他是皇子,大牛的身份自是不配他行禮的。
可他知道,這些年,他不在,若沒有大牛,瑤兒和蘭姨的日子也不會過得這般舒心。這位老鄰居幫瑤兒幫蘭姨不少。
就因爲這,這禮大牛亦受得起。
“客氣了客氣了,你是墨府大少爺,我就是一個打獵的粗人,使不得使不得。”大牛受寵若驚,手忙腳亂的擡起墨離的手。
打量了陣陣,他道:“這麼久不見,你越發長的比以前好看了,身子骨也結實許多,不像以前,明明是個高手,但看着就像個弱不禁風的書生。”
“牛叔見笑了。”墨離也不辯駁,反而虛心接受。
他以前確實弱,不然也不會被人追殺得倉皇而逃!
“回來了就好,這些年瑤丫頭可沒少唸叨你。”常與方瑤一起進城,路上總不勉說要幾句以前的事,一提以前必離不開墨離這兩個字。
“這些年,多虧牛叔照拂了,墨離在這裡謝謝你。”墨離又是拱手施禮,“但凡以後牛叔有用得到我的,儘管開口,墨離一定不負所望。”
“我能有什麼事,不過你這話我先留着,萬一有一天用得着也不一定。”大牛呵呵笑道。
另一邊,方敏秀因爲昨晚回來的晚,今天睡了個日上三竿,起來時,都過午時了。
方張氏行動不便,卻也弄了幾個菜。
難得女兒回來,怎麼的也得招待不是。
她拿出珍藏許久的桂花釀,準備與方敏秀高高興興的喝兩杯時,方敏秀見這幾個綠得不能再綠的菜時,臉一下子就垮了下來。
“娘,我這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你就用這個招呼我?”她拿筷子拔了兩下,“連個油腥子看不到,這個寡淡,怎麼吃啊!”
“你先將就,昨兒個沒注意,方纔在廚房時才發現沒油了,我這腿又不方便,出門買個油得花好長時間,這不是怕你餓麼,就先做點兒,等填了肚子,晚上再給你弄桌好吃的,怎麼樣。”方張氏哄了兩句。
“晚上?等到晚上我都餓死了,娘,你怎麼想的,你買個東西來回再花時間,不過就是再晚兩個時辰罷了,晚就晚嘛,總比吃些水煮的菜好吧?”方敏秀一把將筷子甩在桌上,不依不饒。
“這不是怕你餓嗎?你趕了一夜的路,早飯也不吃,就等中午這餐了,我不得趕緊先給你做上。”
“你給我做,那也得像點像樣子嘛,就這些,叫我怎麼吃得下去!”
聽到這話,方張氏也不樂意了,好勸歹勸,都聽不進去,她心情也不好。
啪地一聲筷子重重摔在桌上。
她如今走個路都喘氣,就這幾個菜還是費了老大勁的才做出來的。就她這身子,理應方敏秀來照顧她,念着她剛剛回來,便不計較了。
誰料吃現成的還不樂意,左挑剔右挑剔的,把她一腔熱情全都給挑涼了。
見方張氏生氣了,方敏秀也覺得自己有點過。她是回來依靠這個老母親的,萬不能得罪她。
她走過去,拽着她的袖子軟聲哄道:“對不起,娘,我不是故意挑刺......罷了,這餐就這麼吃,晚上再弄好一點填肚子?”
見方張氏不理她,方敏秀抿了抿脣繼續哄道:“我好不容易回來,娘就別生氣了。”瞧着方張氏面前擱着的桂花釀,一把抱了過來,殷勤的給她倒上一杯,“這是娘二十年就藏的那罐子酒吧,正好,我也饞了,咱們喝兩杯。”
方張氏依舊不爲所動,直到方敏秀端着碗把酒送到她嘴邊,臉色才堪堪好看些。
嘴裡依舊生氣道:“晚上那一餐,你去做。我這腿不利索了,蹲下去都費勁,更別說站起來了。”
做飯,難免要彎腰切菜,蹲地添柴燒火什麼的,着實這些活她幹不來了。
“行行行,我來做,話說娘也好久沒吃過我做的菜了,這幾年我的廚藝也是大有長進的。”方敏秀心裡不樂意,但看方張氏在氣頭上,只好答應了。
這話題一打開,氣一解,娘倆就聊了開來。方敏秀三杯下肚,瞅着這破爛的舊屋道:“娘,我一路回來,看着人家都蓋了新宅,咋的就我們這兒還是以前的老模樣?”
“不是老模樣還能是什麼模樣,你哥和你都不管我,我只有這裡自生自滅了。”方張氏藉着酒,也有點醉意了,“這些年,我能活下來就不錯了,還想建新宅子,想得挺美。”
“那不還有大嫂嗎,她們也不管你麼?”
“李月蘭?她們現在村裡的首富,哪裡還會認我們這些窮親戚,不盼你死了已然是慈悲爲懷了,還伺候我,門兒都沒有。”提到李月蘭,就勾起方張氏滿腔的恨意,“你看她們新宅了沒有,氣派着呢,比村裡誰都氣派,那瑤丫頭一出門,全村的人都擠破頭跟她打招呼,跟個公主似的,哼,我呸,不過就是巴結上了縣衙李府的李大人了麼,有什麼了不起的。”
“啥,她還巴結上了李大了?就是當初打我們板子的那個李大人麼?”
“除了他,還能有誰?”
縣衙的李大人都被方瑤那死丫頭給收攏了,她是怎麼辦到的?方敏秀好眼紅,若她有這樣的貴人當朋友,也不用落得今日這般東躲西藏,無處安身的下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