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爲什麼,馬林覺得自己內心無比平靜,哪怕有笨蛋跳出來如此的不識好歹,但是對於馬林來說……喬納森局長又能怎樣呢。
來了地下區,這裡的規矩,就不是這位局長說了算了——在這裡,正義說了算。
權力是美酒,也是毒藥,正因爲如此,馬林的內心不止一次的警告自己——正義不是空洞的發言,正義需要行動才能妝點一切。
比如說喬納森局長,馬林不知道他爲什麼像是瘋了一般對着他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語——這兒可不是你的警察局,你也不是在你的部下們的保護之下,雖然說豐收女神教會人畜無害,但是真要殺人的時候,喬納森是局長還是公爵都不重要了,因爲死的會是一個混沌信徒。
這一點馬林覺得應該是跑不掉的——要不然他這麼跳出來想要撈人是什麼意思。
馬林可是強忍着殺人的心思,要不然在上面早就一槍把他給崩了。
地下區裡的客人有點多,一路行來,有被混沌洗過腦的異端,有幾近癲狂的巫師,更有罪大惡極的兇手,不過今天他們都對帶着隊的馬林表現出了謙卑的表情。
“人生來無罪,有如白紙,但是有人喜歡在泥中翻滾,有人喜歡在雨中穿行,但還有一些人,以血爲伍,以罪爲食,所以繁華之下,會有流血,會有瘡疤,這裡的一切,便是那些生而無罪,但最終與惡爲鄰之人的永恆劫獄,不得解脫。”
馬林走過一個鐵欄之門,看了一眼門裡的幼崽,它有着完全畸變的外表,眼窩中的豎瞳看着馬林,立即手足並用着躲到了牀後。
“這也是罪嗎。”傑森看着這個孩子,開口問道。
馬林知道他在想什麼,他搖了搖頭:“這不是罪,這是愛,這個孩子的母親所在的城市被混沌攻破,她在地下水網道中生存了整整十一個月,食用着從地上流下來的血肉令她最終畸變,但是這個孩子依然被她抱在手中,教會殺死了她的母親,但是對於這個孩子如何處理有過一次非常嚴肅的對話,最終,這個孩子被我的導師帶回來,它的一生,只能在這裡生活,因爲他的母親以同類的血肉養育了他,如果放他出去,食過血肉的他,最終會變成最可怕的獵手,會造成更多的死傷。”
馬林用最爲冰冷的口氣介紹道。
“那他吃什麼。”
“他們。”馬林繼續前進。
“什麼?”傑森有些難以置信地看了一眼這走廊中的監牢,看着其中貌似少女的存在:“你說,那個孩子……吃她們?”
“是啊,這兒的罪犯死了之後,會給他作爲食物,不過不會吃你看的那位,她是剝皮者莎拉,你的母親在你小的時候應該用她的故事嚇過你纔對。”馬林身邊的代罰者微笑着說道。
傑森瞪圓了眼睛,他看向那位少女,發現她正羞澀地看着自己。
一想到這是一位足以做他曾祖母的殺人狂,傑森終於明白人不可貌相的真正含義。
只看外表,真是要命啊。
“法羅姆先生,不要嚇傑森先生,這個孩子其實不吃人,他更喜歡混沌的血肉,這就是爲什麼我說他的母親對於他的愛,因爲她在變成混沌之後,依然用自己的血肉餵養着這個孩子,在那之前,我們從來沒有見過一位母親能夠這麼做,而在這之後,我們依然沒有見過第二位母親能夠這麼做。”馬林一邊說,一邊扭頭看了一眼喬納森局長:“我們馬上就能看到你想見到的那位希比恩先生,只不過,我想一定會令你失望。”
說完,馬林帶着這兩位走出走廊,來到一個像是鬥技場的圓形大廳裡。
在這裡,他可以看到昨天晚上請來的這位先生像是鮎魚一般在電流中顫抖着,使用了電擊法陣的這位潛伏者是第一個享受到了來自異世界的金點子。
馬林有意爲這些世界的掘墓人創造一個永生難望的臨終體驗。
“這不是希比恩。”喬納森先生搖頭。
“不,這的確是我們昨天晚上從希比恩宅中帶出來的希比恩先生。”
馬林說完,扭頭看向掛在那兒的計時鐘:“正好三個小時,停下法陣,讓我們的這位混沌潛伏者好好思考一下。”
然後他注意到喬納森局長癱倒在地上,他崩潰着,最終抱着頭放聲悲號。
馬林看了一眼傑森:“你能解釋一下嗎?”
“我不知道。”傑森給了一個非常明確的答案。
不過還是有人幫着傑森做出瞭解答,從走廊裡走出來的戰神教會的老主教來到馬林身邊:“喬納森局長的父姓叫希比恩,他的母親的家族在上一次亡潮中流盡鮮血,所以,他是家族中唯一一個隨母姓的。”
“難怪他像瘋了一樣想要知道是不是我抓到了希比恩。”這麼一說,馬林倒是有些理解了——希比恩家族只有那位古達·希比恩一位成年男性,他倒是有好幾個姐妹,只不過……:“希比恩家族也是當年的三十勇士嗎?”
“是的。”老主教點了點頭:“那個兇也許已經學會借刀殺人了。”
“……”馬林不知道要怎麼說,他只是看着喬納森先生坐在那兒號哭,最終搖了搖頭,示意代行者扶走他,然後將注意力投射向自己的客人:“你是一個超凡者,我相信這點電擊不會令你失去生命,所以,爲什麼不將你的秘密告訴我,我發誓,會給你一個非常仁慈與快速的死亡。”
這位混沌潛伏者喘息着,最終擡起頭,朱脣輕啓呸了一聲。
馬林接過代罰者遞過來的法陣觸發石,將它放到了法陣的開關上:“三下小時之後我會再來見你,希比恩先生,願那個時候的你,能夠考慮一下你自己並改變自己的想法。”
混沌潛伏者再一次開始了他語無倫次得吶喊之旅,而馬林戴上了手套,微笑着走向另一側的行刑平臺。
“馬林先生,剛剛抓獲的昨天晚上和古達·希比恩共進晚餐的商業公會成員有一個人已經熬不過刑求,死了。”有半身人代罰者快步走過來。
“那太好了,把手術檯拖過來,還有將各位先生的午飯拿來,我和他們都已經有半天時間沒有吃過東西了。”馬林微笑着說道。
這些傢伙嘴巴挺硬的,用偵測陣營來看也沒有人是混沌紫,馬林相信他們之中沒有人會和混沌同流合污,但也有可能與他合作對付馬林的人就有可能會是混沌。
所以馬林必須讓他們交出名單。
而現在的問題是,教會不可能對一個不是混沌信徒的人類用盡酷刑的,他們和那位電中做自己的混沌潛伏者不同,畢竟他們還算是人。
所以,馬林讓代罰者使用幻術從他們之中替換了一個意志不堅之輩,他會說出他所知道的人物名單,作爲獎勵,馬林將放過他,並同意讓他與他的家族離開卡特堡。
而幻術表演會在接下來在這些商業公會的成員眼中展現出一位漢尼拔教授應該有的心理素質與美食天賦。
希望他們會開心,並因此感動得哭出聲來。
要不然馬林就真的只能假戲真做,將各位老爺送上有着老虎凳,辣椒水和沾鹽鞭的刑架,希望他們能夠貫徹自己心中的信念。
只不過馬林覺得他們應該貫徹不了,畢竟面對這一切的人,需要有鋼鐵一般的信念才能夠承受下來,而他們……只怕在他們腳底抹上點什麼,然後讓一頭羊來舔他們的腳底,就足夠讓他們將所有的秘密全都說出來了。
想到這裡,馬林接過代罰者遞過來的刀,開始切割剛剛推上來手術檯上的沙羅獸,而幻術術式會將馬林的教學解剖換成各位心中最恐懼的模樣。
於是當第一刀劃下,在貴族先生們眼中,他們看到的是恐怖魔王馬林切割開他們同伴的屍體,然後將那肝拿出來生吞——於是他們將彼此胃裡的東西全都噴了出來,然後哭着喊着要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力爭早日重新做人,絕不辜負這美好的世界。
真是一些被幻術所控制的可憐凡人啊。
“這一個星期裡您可真是太讓着他們了。”
讓他的部下們將各位帶走之後,代罰者中的首領法羅姆先生有些無奈地看了一眼馬林——整個大廳從味道上來說更像是地獄的一種延伸,酸臭的味道令所有人都難以耐受。
“我是一個內心充滿了正義與同情心的好人,哪怕是我的敵人,我也不會剝奪他們做夢的權力。”馬林一邊說,一邊脫掉了自己的圍裙。
“先生,那個混沌怎麼辦。”
“電着,無論他說了什麼,無論他哀求什麼,都繼續這樣的處刑,直到我三天之後回來。”說到這裡,馬林的心情又壞了三分:“我要去送別我的導師了。”
法羅姆先生愣了一小會兒,最終低下了頭。
“願主垂憐。”
是啊,願主垂憐。
說是送自己的導師一程,馬林對於怎麼送完全沒有任何心得,他雖然是導師的學徒,但畢竟只是學徒,這個守密者教派分支依然是柯林在繼承,最近他一直都在學習如何管理教派。
畢竟以後他可就是孤兒院院長了。
馬林問過導師,教派已經完成了使命,不會再有邪神需要教派分支來封印,以後要怎麼辦。
導師表示,智慧之主自從自知自己的神職會被邪神竊取之後,就依附於無名氏,同時將整個教會分裂切割,這樣一來,哪怕有其中一部分教派腐化,也不會出現完全毀滅的悲慘局面。
但在那之後,守密者教派之間就沒有了橫向聯絡,每一個教派都不會去了解彼此的存在。
直到邪神入侵,一些教派被扭曲,成爲混沌的獵物。
還有一些像導師這樣,以別的教派爲掩護,繼續他們的使命——與學舌鳥控制下的同教派對抗的使命,同時,智慧之主也一直都在暗中干擾與拯救那些腐化的教派。
雖然不知道這一切是否有用,但至少能夠讓那些沒有選擇腐化的教派繼續堅守。
直到最後一天的,馬林還是沒能獲得霍夫曼導師得承認——這代表着馬林只能作爲豐收女神教會的成員去觀禮,莉莉姆等姑娘表示了一定的不悅,只不過馬林倒是覺得無所謂——霍夫曼導師這麼做一定有他的深意,他不願意他最後的學徒成爲教派成員,那麼馬林也會尊重他的意見。
只希望,霍夫曼導師最後能夠走的安詳。
……願他的主,垂憐於他。
………………
·我們的導師要死了。
女妖嘆息着,她看着天頂上的星空,然後低下頭,對着身邊的男子輕聲低語。
“是啊,他要死了……但是他很顯然不會放棄這一切的。”
名叫安姆·連森的男人低着頭,他看着手裡的小小相片,裡面有着他童年時的回憶,這是他對自己身爲人時唯一的記憶。
這小小的方寸之間,有年輕的自己與同伴們的歡笑,有導師沉默而微笑着看顧……只可惜,這一切,已經物是人非。
“去破壞那最後的繼承儀式吧。”
他這麼說道。
·爲什麼……我們只是不想成爲那可悲的犧牲品,我們從來沒有想過將那一切毀滅啊。
女妖出現在他的身邊,她死死糾纏着她。
“破壞了儀式,以後就不會再有人爲此而犧牲了,難道這樣不好嗎。”想要伸手想要撫摸女妖的負能量軀體,卻最終穿過,男人嘆息着,最終將傷感化成了決意。
“我們去改變這一切吧。”
“安姆……我們大家一起去嗎?”女妖好奇地問道。
“當然是要一起去啊,我們去卡特堡,讓老霍夫曼之後再也沒有可憐人,每個人都是自由的,他們不應該被做成容器。”他看着她,心中滿是痛楚:“讓我們結束這一切。”
安姆·連森,是時候結束這一切了,讓同袍之間不再相殘,讓愛侶之間不再死鬥,爲這該死的宿命畫上一個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