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威廉被一個電話叫走了,歡歡因爲下午站了許久,身子有些累,半躺在病牀上,目光毫無焦距的看着窗外那被黑暗所籠罩的天空。
思緒一片的空白,只想這樣毫無思想的看着那片慘淡的天色,不用思考,不用面對,就不會有疼痛,就不會受傷了!
門被推開了,是瑩瑩跟天佑緊牽着手回來了。
瑩瑩一下子就撲到了歡歡的懷裡,眼睛紅腫得像兩根胡蘿蔔,捲翹的眼睫毛被淚水沾得溼噠噠粘成了一片,模樣可憐極了:“媽咪,你剛纔怎麼跑了,剛纔……剛纔醫生說……說……”
瑩瑩哽咽着,話都說不出來。
歡歡的一顆心瞬間提了上來了,心裡陡然產生一種恐慌,瑩瑩哭得這麼傷害,該不會是——
天佑皺着蟲蟲小眉頭:“醫生說爹地補了不少的血,暫時沒有生命危險,可是還不能出重病房,還需要觀察一個晚上,今晚如果情況穩定,才能轉出普通病房,現在只能一個人進去,剛纔看到一個爺爺哭得很傷心,就讓爺爺進去了,所以,我們都沒有進去,瑩瑩是擔心他,所以才哭的!”
“乖,不哭。”歡歡的一顆心微微放鬆了下來,擦着她的眼淚:“明天就可以見到你們爹地了,該開心纔對,來,都上來,媽咪抱抱。
看到兩個都紅着眼眶,泛起了心疼的感覺,真的是血濃於水,這一天折騰下來,兩個孩子都好像消瘦了不少。
兩個孩子脫下了鞋子,爬上了牀,一人窩在了歡歡的一邊。
歡歡的雙手緊緊摟住這兩個寶貝兒,一分一秒也不想放開,只有這樣緊緊地抱着兩個寶貝兒,才能夠體會到那種真實的感覺,否則,她總覺得像是在做夢,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瑩瑩,媽咪問你個問題。”歡歡想了一下,輕輕說道。
“媽咪,什麼問題啊?”瑩瑩擡起小臉看着她。
“呃——瑩瑩希不希望能夠跟媽咪和天佑一起生活?”
“當然希望啊!媽咪,天佑還有爹地,都是瑩瑩最喜歡的人,我們每天都在一起,一定很開心。”瑩瑩很是憧憬的說。
“呃——瑩瑩……媽咪的意思是……只有我們三個人,不包括爹地。”
“嗯?不包括爹地?”瑩瑩眨了眨還沾着淚珠的大眼睛:“媽咪,你是說,只有我們三個人,不要爹地嗎?”
歡歡點點頭:“對,媽咪帶着你們兩個回媽咪以前住的公寓裡去住,不住你爹地的別墅了。”
“可是……爹地爲什麼不能跟我們一起?”瑩瑩不解地問道。
“這個……”歡歡猶豫了一下:“這是媽咪的決定,你們爹地會同意的。”
即使不同意,她也要將她帶走,如果他逼她,她就帶着孩子離開這座城市。
歡歡摸了摸她的頭,可憐兮兮的看着她:“瑩瑩你跟你爹地住了五年了,是不是該輪到跟媽咪住了?”
“呃……好吧,可是媽咪,如果我們想爹地,可以去找他嗎?”瑩瑩歪了歪腦袋,微微皺起的眉頭露出一絲困惑。
歡歡點點頭:“當然。”
她從來沒有想過要斬斷孩子們和夜寒赫之間的親情,她是她,孩子們是孩子們,他終究是二個孩子的爹地,這是不能改變的事實,無論她與他之間的恩怨有多麼深,她始終不希望孩子們捲進來,而且,她也希望孩子們可以擁有完整的愛。
“呵呵,那就沒問題啦!瑩瑩當然要跟媽咪還有一起生活,想爹地的時候回來看他就好了嘛!”瑩瑩天真地說道——
重病房裡,夜翼坤穿着消毒過的無毒菌服,帶着口罩,一個人進了重病房。
看着不遠處,躺在相臨病牀上的兩個人,心揪的疼得厲害,他明顯凹進去的眼睛含着老眼,一時間,他整張臉看起來竟然蒼白了十幾歲,細看,他的下巴還長出了細麻的鬍渣。
每走一步,都像是在過刀山,忍受心臟被刀割的疼痛,終於他站在了兩張病牀的中間,深深的看着夜寒赫那白得比被單還要蒼白臉,眼淚止不住的流了出來了。
“赫兒……”
然後,他轉頭看向另一張病牀,看着這一張跟熟悉又陌生的臉,最後跟深刻在記憶中的那張容顏重疊在了一起,竟是一個磨子刻出來的。
“曦兒……”他泣不成聲,只是低低的呢喃着她的名字,那隻已經褶皺的老手慢慢的向她的臉靠近,就要觸摸到她的臉了。
這個時候,躺在牀上的人突然睜開了眼睛,露出兩隻冰藍色帶着怒火的眼睛直逼着他的視線,他的手瞬間僵硬住了,臉色驚愕了一下,便轉成了高興:“曦兒,你醒了!”
“出去。”夜紫曦無血色的脣緊吐出兩個字,音量不大,卻帶着懾人的冷意。
夜翼坤僵住了,在她那駭人冰冷的視線下:“曦……曦兒……”
“誰是你曦兒。”夜紫曦瞬間眯起了眼眸,面無表情:“再不出去,打擾了我大哥休息,你就算死了,被打入十八層地獄也不夠。”
說完,她閉上了眼睛,不會理會站在她身邊的人,卻無法抑制自己內心的不安靜。
從小在暗影門長大的她,有着敏銳的警惕性,從他一進來,她就知道了,要不是她現在身子虛弱不堪,她肯定親自請他出去。
夜翼坤深深的凝視了她一會,才失落的離開了,一出病房,他低着頭,就看到一個帶着藍色鴨舌帽,低着頭,背後揹着一個可愛魯修書包,斜靠在牆壁上的一個小男孩,他一手提着一個保溫瓶,一手插在自己的牛仔褲口袋裡,擺了一個自認爲特別帥的POSE,見到門打開後,他揚起了脣紅齒白的小臉,裂開小嘴,笑眯眯的衝着頭頂上的人:“嗨……”
只是一眼,夜翼坤整個人驚呆住了。
這個孩子——冰藍色的眼眸!
“你……”他發現自己都說不出話來了,只能睜大一雙要花掉的老眼,一瞬不瞬的盯着他:“你是誰?”
沈寶寶帥氣的揚起了劉海,脣角一翹,俊小臉神采奕奕,繼續他滔滔不絕的神功:“本少爺就是那個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車見車爆胎的小帥哥一枚……史上最值錢,最聰明絕頂,最英俊瀟灑,最玉樹臨風,還武功絕頂,尤其起逃跑功夫一流的沈寶寶是也。”。
夜翼坤的嘴角隱隱抽搐了一下下:“小弟弟,那你的媽咪是誰啊?”
沈寶寶斜着身子,挑起了眉頭,打量着他,冰藍色的眸裡閃過一絲狡黠的神色,他問:“這位老爺爺,你在調查人口嗎?是不是連我家的祖宗十八代也要一一問候一遍呢?好吧,看在本小帥哥是史上最善良最有愛心的寶寶份上,我就回答您這個老人家的問題,我爹地是就是面如玉冠,人如禽/獸,人面獸/心……的沈鈞帥哥是也,當然,他在帥這一方面,還差我一點點啦!我媽咪就是人見人愛,沉魚落雁,閉月羞花……”
夜翼坤的脣角又忍不住隱隱抽搐了起來了。
可是看到他如此可愛的一面,心裡還是歡喜得不得了。
終於沈寶寶說出了重點:“武功高強,追功卻不如我夜紫曦童鞋是也!”
夜翼坤忍不住老淚縱橫,一把將給抱住:“孩子,我是你外公,我是你外公啊!”
“呃——”沈寶寶故做驚訝:“你說你是我外公?”
“嗯,我就是你外公。”夜翼坤點點頭。
沈寶寶挑了下眉:“我媽咪說我外婆上天堂去了,又說我外公下十八層地獄受懲罰去了,難道你是從地獄裡蹦出來的——死人!”——
楓葉紅了,梧桐黃了,銀杏落了,白蘭不再芳香了。
天氣愈加的冷了,尤其在這樣滿天都是烏雲的夜晚裡,慘淡一片,天空那輪依舊明亮皎潔的月亮似半陷入了烏雲中,像是在奮力的掙扎着,可是烏雲卻有死死的糾纏着它,終於,那一抹瑩白漸漸的被吞噬,那一輪皎潔的白月最終被烏雲的暗黑所吞沒,那種感覺令人一點一點的窒息。
雨煙下意識的停住腳步,愣愣地看着天空。
不經意間,她又想起那個早晨,那個惡魔般的男人臨走時,覆在自己耳畔落下的一個地址。
腳再下踏了出去,她攔下了一輛計程車,報了一個酒店的地址,的士很快便在一處高聳的繁華酒店前停下。
雨煙沒有馬上下車,微微仰着頭,看向了外面的數不盡的彌紅燈在閃爍,那五彩的燈光傾瀉下來,透過玻璃窗靜靜地映着她的面容,有些蒼白,卻更顯得憐人。
深呼吸一口氣,她纖細的手指按住車門,下意識的攥緊又放鬆,越是靠近,越是呼吸困難。
計程車司機見她半天沒下車,通過後視鏡看了她一眼,忍不住擔憂的問了句:“女士,您的臉色看起來很不好,沒事吧!”
雨煙這才反應過來,惶惶間對上司機略顯疑惑的眼神,她扯了下脣角,有些釋然的笑了笑:“謝謝,我沒事。”說完,她開了車門,下了車。
計程車很快絕塵而去,秋風吹來,捋起她額前一縷青絲,她的身子忍不住輕顫了下,擡頭目光自下而上漸漸看上去,那閃爍的霓虹燈,迷了她的眼。
她擡步,下意識地裹緊了身上的衣服,挺起胸,邁開腳步,下意識的尋找着他所說的那個房間。
要間還來。888房前,門虛掩着,從縫隙裡沒有透過一絲光線。
他不在?!
可是不在的話爲什麼門沒鎖?!
神經變得更爲緊繃,偌大空間裡迴盪着的都是她急促的呼吸聲。
手,輕輕觸向門把,輕推——
“啊……”她震驚的感覺難以形容,驚懼瞬間席捲全身,雙手垂在身側,緊握成拳。
房內沒有開燈,甚至連月光都吝嗇的不肯爬進來,幽暗的空間裡,她看到前面不遠處那沙發上,一抹黑色的身影斜靠着,他手裡好像那拿着酒杯,那通透的酒杯折射着外面霓虹燈閃爍進來的點點光亮,她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只是隱匿在了一片黑暗當中,再他側臉的一瞬間,那犀利的目光似乎穿過層層的黑暗,射向了自己,帶着隱隱散着危險的氣息。
她明白,他一直習慣於黑暗,就像一頭在黑暗中生存的危險豹子,主宰着黑夜,危險又充滿雄性的魅力,讓人顫抖的同時,又忍不住被他流露出來的魅力所吸引,禁不住想去靠近。
這種人,是危險的,很危險,很危險,只要一靠近,就會成爲他的獵物,他一個高興,會好好的抖你,不高興就會張口,一口吞噬你,可無論是什麼樣,都會被傷得片體鱗傷,甚至失去生命。
只是,她很傻,她早在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就已經深陷了進去,無法自拔了。
如果,這一刻,她想要掙脫,還來得及嗎?
“你來了!”邪魅的低音在靜謐的空氣中做低空飛行,他銳利的雙眸沒有錯過她一瞬,彷彿,他早已經算準了,她會來似的。
雨煙猛地一顫,這個男人!好恐怖!
“對,我來了。”雨煙深呼吸一口氣,擡起腳步,勇敢的朝着沙發走了過來。
她沒有開燈,許是認爲,黑暗可以隱匿她所以的思緒,可以給她更多的勇氣吧!
男人淡淡笑着,脣角的笑容高深莫測,像是暗夜裡盛開妖嬈的彼岸花,絕美又殘忍,他什麼也不說,卻拿着一雙在暗黑中亮得會發光的黑色眼眸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明明緊張卻故作鎮靜的樣子。
這隻小貓!呵呵,永遠不會那麼溫馴,這很不像她!
可是,他卻更加有性質。
雨煙被他的注視看得透不過氣來,好像無形之間他在她面前灑下一張彌天大網,她走不出,逃不掉,失去了所有的反抗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