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你一直都在孤兒院?”兩人一邊吃飯,一邊聊着這些年的事情。
“那你後來去了哪裡,我後來穩定下來之後還去陽光孤兒院去看過,不過那時候孤兒院已經不在了,我聽說孤兒院已經沒有了。”
顧惜還沒到十一歲就被領養到桐城,而陽光孤兒院卻在隔壁的y省,相距甚遠。開始那幾年顧惜根本沒辦法過去,還是後來上了大學,打工存下些錢纔回去看看。
不過那時候曾經的二層小樓房已經變成了高樓大廈,知道陽光孤兒院的人也少之又少,顧惜問了好些人,才知道原來孤兒院在她離開之後沒多久就再也維持不下去解散了。
至於以前的那些同伴的去向,她更是不知曉了。
她還以爲白鳴鬆和她一樣,都是被領養走了,卻沒想到他居然一直都在孤兒院。
“我哪有你這麼幸運啊。”白鳴鬆笑了笑,喝了口果汁,說道:“你纔來半年就被人領養走了,像我這種小時候就來幼兒園的,多的是人沒能被領養。後來你走之後大概過了半年,院長被車撞了,院長兒子不樂意養我們這些人,正好有人要收購土地,他就乾脆把地給賣了,然後我們這些孤兒就不得不被分配給其他的幼兒園。我還算好的,輾轉幾次之後來到了桐城,我聽說有的人沒有孤兒院願意接受,最後不得不在外面自己討生活。全都是十歲左右的孩子,撿垃圾,偷錢包,什麼事情都做過。”
白鳴鬆說得平淡,但顧惜卻聽得心裡泛酸。
“你不用覺得心理不舒服,這都是每個人的命。”白鳴鬆聳聳肩,遞給她一張衛生紙。
顧惜才發現自己居然不知不覺流淚了,真是,忍不住有點尷尬,連忙接過來擦了擦。
“不過現在比以前好多了,社會對於孤兒的關注度高了很多,政府和某些有錢人都願意出資贊助孤兒院。相比起我們當年,現在的孤兒們已經好了太多了。”
顧惜捏着衛生紙狠狠點頭,她確實很幸運,如果沒有爸媽把她領養出來,或許她也會像白鳴鬆一樣顛沛流離。
“好了,不說這些事了,說說你吧,你這些年怎麼樣?沒想到你也在桐城,這麼多年,居然咱們都沒有見過面,真是人海茫茫啊。”白鳴鬆不想說那些過去的話題,他的故事實在乏善可陳,他更關心顧惜的事情。
顧惜笑笑,“我也沒想到居然還會遇上以前的朋友,自從我被父母領養之後就到了桐城,在這裡上小學上中學,然後就考上了大學。”
她聳聳肩,看看她身上正式得不能再正式的深色西裝,“畢業之後就到了現在的事務所,現在嘛,專職爲婚姻不和諧的夫妻們打離婚官司。”
說着,她俏皮的眨眨眼,“我希望你以後可千萬不要在這方面找上我。”
看着她難得的俏皮,白鳴鬆忍不住低聲笑起來,低沉的聲音帶着絲絲沙啞,“我也希望找你不是爲了這個。”
“好啦,除了這些,還有呢,我纔不相信你的生活會這麼單調,這些年你養父母對你好嗎?”這是白鳴鬆最關心的問題。
他沒有被領養過不清楚,但是身邊不是沒有被領養然後又被退回去的人,並不是每一個孤兒被領養就能過上好的生活的。
有的人,甚至還被家長虐待。
白鳴鬆不知道她這些年到底是怎麼過的,所以他才迫切的想要知道。
顧惜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聽他問起,也沒有隱瞞,簡單的說了些這些年的事情,不過沒有提孫秋秋和顧曉這些年對自己的各種刁難,這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也沒什麼好提的了。
“養父母對我都挺好的,並沒有因爲有了自己的孩子就苛待我什麼的,我爸爸還老說我是家裡的福星,有了我纔有了曉曉。哦曉曉就是我妹妹,叫顧曉,今年已經上大學了。”也不知道她到底去哪兒了,她讓穆景琛去查過顧曉大學的信息,發現她根本就沒有去報道。
父母消失,妹妹也連大學都不去上了,這下尋找父母的線索也斷了。顧惜不知道他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這幾天暗自着急,卻毫不辦法,只能把希望寄託在穆景琛的身上了。
不過這些家裡的事情,除了穆景琛,她沒有對任何人說起過,對白鳴鬆更不可能說了。
白鳴鬆聽她這麼說,也算是放下了一半的心,看顧惜氣色比之前他第一次看到時明顯好了很多,證明她的確過得還不錯。
不過,白鳴鬆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又喝了一口果汁,纔開口:“那你老公呢,對你……如果我昨晚沒看錯的話,他是個盲人?”
白鳴鬆也不知道是怎麼了,昨晚上看到穆景琛之後,他就不斷的想起他臉上的墨鏡,還有手上拿着的盲杖。
這樣的一個人,真的可以給她幸福嗎?
雖然當年他還只是一個孩子的,距今也已經這麼多年,但到現在他還仍然記得那時候他還小,顧惜也只比他大了兩三歲。他記得她剛開始到孤兒院的時候,乾淨的小臉上充滿了茫然和哀傷,這是很多新人都會有的狀態,這是很正常的。
可是他就是忍不住的關注她,好像總覺得看到這個人,他纔會安心似的。
然後,等她慢慢適應下來之後,他們也自然而然的成了好朋友。67.356
他就經常聽着她講一些以前的事情,她說她以前的媽媽長得很漂亮,但是脾氣不怎麼好,有時候生氣了還會打她。不過她不恨她,因爲是她媽媽把她生下來養得這麼大。
她說她沒有爸爸,從小就是媽媽一個人養她,她很辛苦。
她對他講小時候養的一條叫大黃的狗,耳朵上長了一圈白色的毛,性格很溫順,但是如果遇上壞人又很兇,她說那是它唯一的朋友。
白鳴鬆也不知道爲什麼過了這麼多年,他還會記得那些瑣事,後來他看到小黃的時候,就立刻想起了顧惜養的那條狗,所以他把它取名爲小黃。
或許這就是緣分,小黃和其他的狗打架受傷,他帶着它來看醫生,於是遇上了她。
“啊,你都看到了。”顧惜把落在臉龐的頭髮撥到耳後,鎮定的笑,“我們倆挺好的,雖然他的眼睛看不見,但是這並不影響他的行動,你昨天也看到了,除了這個,他其他方面都是很正常的。”
眼睛的事情是穆景琛的秘密,他相信她纔會告訴她,所以她也會爲他保守秘密,不論是誰,這都是不可說的秘密。
“其實這都是次要的,他對我好就行了不是。”她從來不在乎他的眼睛,說實話,如果不是因爲他之前隱瞞身份和她在一起的話,她恐怕根本就不敢接受他。
試想一下,一個家財萬貫的男人,只要不是眼瞎了,怎麼可能會看上她這種要什麼沒什麼的女人?更遑論穆景琛的長相也是如此出類拔萃的。
如果他以前不說自己是個瞎子,在當初林語和朱可兒對他明顯有某種意圖的時候,她就不會那麼自信的相信穆景琛不會看上她們了。
不過從此之後這種輕鬆的感覺可能就不復存在了,自己的丈夫那麼完美,顧惜難以想象他身邊會有多少人喜歡他。
即使他現在只是一個盲人。
那等他以後不再願意當一個“盲人”,想要當一個正常人的時候呢,又會有多少個林語朱可兒會出現?
想到這裡,顧惜難免有些心裡酸酸的,即使那些事情還沒發生,她卻已經覺得有些難以忍受了。
“是嗎。”白鳴鬆低頭看着手裡的果汁杯,覺得嘴巴里突然沒了味道。
顧惜沒聽清楚他的低喃,看了看時間發現差不多了,問道:“吃好了嗎?”
“好了。”白鳴鬆點了下頭。
顧惜招手讓服務員買單,付了帳顧惜拍拍他的肩膀,寬慰道:“好了,你現在還小想不通這些,等你遇上你真正喜歡的人,自然就明白了。”
她以爲他在困惑她的話,男人二十五歲也不老,多的是時間想明白,就是她,在遇上穆景琛之前還不是遇上了童國強那樣的渣男,所以這些都是要看緣分的。
“我上班時間快到了,你也趕緊去辦事吧,咱們有空再聊。”說完,顧惜就要先走。
白鳴鬆突然從座位上站起來,動作太突然,顧惜嚇了一跳,奇怪的看着他,“怎麼了?”
“哦,沒事,那再見。”白鳴鬆動作遲緩的搖搖頭,又頓住,遲疑的看着她,“我……”
顧惜挑眉,“到底怎麼了?怎麼奇奇怪怪的。”
“我可以抱一下你嗎?”白鳴鬆忽然說,對上顧惜詫異的表情,白鳴鬆隨便想了個藉口,“到現在我還不敢相信又和你見面了,我還記得當年你被領養走的時候,抱了我……”
這都這麼久的事情了,顧惜完全不記得了,不過看他說話的時候表情又是渴望又是尷尬,不由覺得好笑,上前張開雙臂抱住他,兩秒後放開。拍拍他的手臂,“好了,都多大的人,現在可以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