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海冰隔絕了一切外界的聲音,微藍剔透的晶體被龍山的光芒映照地如璀璨的寶石,光輝奪目,卻也讓人看不清來路。
麥冬嘴脣翕動,轉過身看那阻攔住來路的海冰。
她咬着脣,忽然掙開咕嚕的爪子,跑到最近的一處冰面,舉起一直未曾離手的刀,重重地向冰牆上砸去。
金屬與冰面交接處鏗然作響,聲波順着海水幽幽飄蕩,但細看交接處,卻分明仍舊光潔如鏡,沒有半絲裂痕
。
望精心打造的刀卻出現了一個豁口。
那是咕嚕耗盡了水屬性魔力築起的冰牆,無與倫比的美麗,也無與倫比地堅固,它將除龍山之外的三個方向全部堵住,除非打破它,否則,只有前進一個選擇。
手掌又被握住。
“鼕鼕,走吧,我們回家。”
她看着那沒有絲毫損傷的冰面,半晌才轉過身來,目光對上咕嚕的眼睛。
她的倒影就在它清澈的眼睛裡,弱小,怯懦,像一條被調皮小孩踩在腳下不斷掙扎的小小爬蟲,可憐又可悲。
可既然已經被踩在腳下,那麼剩下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努力掙扎。
她回握住咕嚕,聲音喑啞,“好,我們回家……”
海水再沒有任何阻隔,一人一龍一步步向龍山走去。
四百米、三百米、兩百米……終於到了只離龍山一百米的位置。
這裡堆積着數十米高的屍骨,一具疊着一具,有些尚能看出完整的形態,有些卻早已經分崩離析,碎骨散了一地,但詭異的是,碎骨只會滾落到外面,卻沒有哪怕一塊碎骨會滾落到龍山的方向。
將遮擋視線和路途的白骨移開一個缺口,眼前似乎再也沒有什麼阻擋,咕嚕走上前,鬆開麥冬的手,用僅剩的那隻前臂向前伸。
沒有任何阻擋,前臂很順利的越過了那道一百米的禁區線。
它又擡起後肢,向前邁了一步,後肢毫無阻擋地邁入了那一百米禁區。
它身體暈眩,斷臂處還在隱隱作痛,臉上露卻出如釋重負的笑來,它轉過身,想去拉麥冬的手。
然而就在轉身的瞬間,敏銳的聽力捕捉到一種聲音。
“喀拉、喀拉……”
像是巨大的物體破碎的聲音,但因爲在海中,聲音被削弱,顯得沒有那麼刺耳,但仍舊瞬間就傳到了它的耳中
。
伴隨着“喀拉”聲的,是周圍突然開始劇烈動盪的水波。
“咕嚕——”
身後傳來少女驚恐的尖叫,咕嚕還暴露在禁區線以外的背部忽然傳來一股力道,將它整個身體猛然推入了禁區。
少女尖叫的尾音忽然拉遠,旋即卻又戛然而止,像一根繃緊了的弦錚然斷裂。
海底忽然掀起巨大的風浪,龍山周圍的水流形成了洶涌的急流,沉積了千萬年的泥沙被捲起,將海底攪得渾濁不堪。
三面海冰圍成的圍牆轟然倒塌,碎冰上浮,露出一個黑黢黢的巨大身影,巨大身影之後,形形□□密密麻麻的海獸阻塞了整片海域,如悶鼓的聲響昭示着還有更多的海獸還在趕來的途中。
泥沙、海水、礁石、海獸……卻唯獨不見短髮少女的身影。
一片漆黑。
沒有光,沒有影,也沒有聲音,一切都不存在,一切都是虛無。
像陷入黑甜的夢鄉,思維全部沉眠,卻又保持着一絲清醒不帶絲毫感情地旁觀。
直到一絲疼痛撕開這片虛無。
那痛感越來越強,越來越清晰,最初如針尖扎進皮膚的一點,然後蔓延開來,彷彿油脂倒進了熱水中,隨着熱水逐漸沸騰,油脂一點點融化在水中。
疼痛刺激了其他感官,耳朵甦醒了,鼻子甦醒了,眼睛也甦醒了,世界有了聲音,有了氣味,也有了光影。
但一切仍舊模糊如隔着一層磨砂玻璃,看似清楚卻又模模糊糊。
但即便其他感官甦醒,那痛感仍舊不可忽視,且疼痛的面積越來越大。
疼,好疼
!
麥冬豁然睜開了眼睛——
眼前只有一點點微弱的光芒,顫顫巍巍,比螢火更加微弱,那是從一隻瀕死的橘紅色燈籠魚上發出的,而那隻燈籠魚,就在她眼前不到十釐米的地方。
痛感從下半身傳來,而她的整個下半身都卡在了一堆魚蝦和海獸的屍體中,她嘗試挪動雙腳,卻發現雙腳已經完全無法聽從指令。
她只得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將那隻垂死的、唯一能夠給與她光明的橘紅色燈籠魚挪到一邊,雙手撐住眼前不知道什麼海獸的屍體,用上肢的力量一點點向上爬。
下半身像是從一團爛泥中被拔出,而隨着拔出的動作,原本綿密如針的疼痛遽然變得猛烈如狂風。
眼前猛然一黑,剛剛有些清醒的意識差點又被打散,她喘着粗氣,鼻孔和喉嚨的氣息如破舊的風箱。
“啊!”
她嘴脣乾澀,喉嚨嘶啞,發出的聲音不如想象般尖銳高亢,反而低如蚊蚋。
停了好久,疼痛仍未散去,她咬緊嘴脣,閉上眼睛,彷彿這樣就能忽略那疼痛。然後她用着那僅剩的一絲力氣,像條蛻皮的蛇,一點點一點點地掙扎,蠕動,任尖利的石子磨礪着陳舊的蛇皮,將它磨地鮮血淋漓,磨地與柔嫩的血肉分離。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燈籠魚的尾巴已經無力拍動,微弱的橘色光芒也暗淡到了極點,麥冬終於將下半身全部掙出。
她坐在海獸黏糊糊的屍體上,就着燈籠魚的光芒去看那讓她痛地快要死去的下半身。
橘色的微弱光芒中,自大腿處的位置,不見她用獸皮精心縫製的長靴,也不見用草繩緊緊捆紮的裹腿,只見到還帶着鮮紅血絲的骨頭,白生生的,散發着如玉石的光澤。
膝蓋處還有一些淋漓着鮮血的肉,越往下越光潔,到了腳掌處,就再不見一絲血肉,只有一副如玉般的骨架。
作者有話要說:生蠔君我對不起你,這是無比短小的一章╥﹏╥... 結局章時速慢成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