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參與的甲午賠款具體事物的樑敦彥,自然是在瞬息間回答了這個問題。
在他最後道出這個數字的時候,所有人都是一驚,雙目一睜,陳默然幾乎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741578255兩!不,不都是2.5億兩嗎?
在驚訝之餘,臉上的怒容變得更濃了。
“741578255兩!好一個741578255兩!”
冷哼數聲,陳默然感覺自己的心在抽痛着,7億4千萬兩白銀,這就是甲午戰爭中國付出的代價,那裡是什麼兩億五千萬兩白銀!
“陛下,甲午戰爭賠款在中國財政史上產生了劃時代的影響,滿清財政經濟也是自此一蹶不振。由於清王朝建立後,沿襲的仍是“量入爲出”的傳統收支原則,所以,當甲午戰爭爆發後,清政府的財政頓感萬分支絀。爲籌集戰時軍費,清政府先後兩次向英國匯豐銀行借債,共計庫平銀28653961.78兩。償還外債成爲國家財政支出的大宗。後又向俄法、英德借款,而三國更是不斷提出苛刻的借款條件,不僅使中國在經濟上蒙受了巨大損失,而且在主權上受到了極大損害。中國爲支付日本賠款舉借了龐大的債務,列強通過借貸攫取了中國大量利權,控制了中國部分財政主權。從此,清政府“量入爲出”的收支平衡狀況遭到破壞,中國的財政經濟長期處於列強的壓迫之下不能自拔。”
“這麼說來,甲午戰爭賠款,就是中國經濟衰弱的直接根源了!”
面對陛下的反問,樑敦彥不無沉重的點點頭。
“甲午年的2.5億兩賠款,開了一個頭,也正因如此,纔有了辛丑年的一人一兩!”
張之洞不無憤恨的補充一句,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甚至特意看了一眼陛下,只看到陛下臉上的怒色變得更濃,甚至隱有爆發之意。
“可不是嘛,甲午賠款開了這個先河之後,庚子賠款可以說是有史以來最大的一次勒索,清政府也正是因爲如此,纔會導致後來財政經濟陷入全面崩潰。而列強利用索取賠款的擔保品又是海關稅、常關稅、鹽稅等,截留政府財源,控制中國財政,左右中國政局。”
袁世凱的語氣同樣略顯底沉,作爲前北洋大臣,他豈會不知道這賠款。
“而根據辛丑條約第六款第13號附件規定,中國對日本賠款總數爲106854177日元,若記以利息,中國實際對日本支付賠款多達2.1億日元以上!”
聽着這個數字,陳默然沉默良久方纔開口說道。
“嗯,甲午賠款本息相加是7.4億兩,差不多是滿清10年的財政收入,而庚款日本所得亦是滿清1年半的財政收入,兩者相加,計以十一年,滿清執行的是“量入爲出”的傳統收支,即收入即爲開支。”
扭頭看着管明棠,陳默然便開口詢問道。
“那麼今天日本的財政支出是多少?”
“陛下,截至上個月,日本財政支出爲53530萬日元,額外戰費外債支出爲42075萬日元!本年度超過十億日元,應該沒有任何問題!”
管明棠如實的回答道,儘管他是中國的財政大臣,但對於日本的財政收支情況卻是瞭如指掌,而聽着陛下的話,他隱隱猜測出,這次陛下準備從日本索要什麼。
“那差不多就是十億日元了?”
“是的,陛下!”
“那好,就按照這個數字乘以11吧!這就是我們接受媾和賠款條件!”
轟的一聲,所有人聽到這句話,都把目光投給了陛下,望着他滿面盡是不可思議之色,陛下,陛下難道不知道,這麼一大筆錢,別說是日本,就是換成英國、美國都不一定能支付得出來。
“陛下……”
不待管明棠說話,陳默然便笑了一下,看着衆人說道。
“大家被這麼一大筆錢嚇到了?”
無人接腔,怎麼可能不會被嚇到,這筆鉅款任何一個國家支付出來,都等同於付出亡國的代價。
“那麼,如果我們戰敗了呢?”
一聲反問,陳默然神情變得極爲嚴肅。
“如果我們戰敗了,那麼這一次,日本又怎麼可能放過對我們極盡壓榨的機會?110億……,可以說,我們支付的將遠多過於此!”
接着陳默然的語氣變得有些沉重,儘管只是猜測,但以日本人的貪婪,自己又怎麼可能猜不出日本人到時會開出什麼樣的條件呢?
“甲午戰爭時,日本人開出的是相當於滿清財政4倍的賠款,庚子談判,日本支持的是旨在榨乾中國的10億兩賠款,12倍於中國年財政收入,若是我們戰敗了,我估計會這麼多!”
說着,陳默然正反正的三次伸出自己的左手。
“15倍,至少150億元的賠款,到時,每一箇中國人,都需要負擔至少35元以上的外債,我們可能需要50年,才能夠還清外債,而每年支付本息將超過6億元!”
“陛下,臣以爲,如果我們現在設定媾和基準,那麼賠款額儘量限制在日本政府能夠承受的範圍內,不要給他們造成過度的財政壓力,過度的壓力將使政府崩潰,這樣的局面不符合我們未來的利益。”
管明棠的聲音一落,周圍立即響起一陣附和聲,看着附和着管明棠的大臣們,陳默然心底一陣苦笑,如果自己不堅持的話,恐怕對於這些人來說,他們能開口要個兩三億,就算不錯了。
“好嘛,別人吃咱們的肉的時候,從沒有手軟過,現在到好,輪到咱們有機會吃別人肉的時候……”
長吟着不再言語的陳默然看到衆人神情一窘,在心底總算是出了一口氣。
“110億,這是賠款條件!這一點朕堅持!”
或許是出於擔心他們仍然反對的原因,陳默然又強調一句。
“不要忘記朕從內弩中拿出了5.5億充當軍費,相當於帝國財政爲此戰準備戰費之半,所以,無論結果如何,只要打贏了,朕都要至少得到50億元的貢金!”
這話一出,衆人一陣啞然,他們幾乎都不敢相信這是陛下說出來的話,陛這是明擺着要錢啊!而葉祖圭看着陛下時,更是一陣詫異,陛下不是說過他不要一分的賠款嗎?
“記住,無論如何!”
陳默然又特意強調一遍,這句話等於告訴他們,這筆錢要麼讓日本人出,要麼就要帝國財政部支付。覺察到葉祖圭視線中的詫異,陳默然衝着一笑,這也是沒辦法,自己不堅持,不知道他們還會說出什麼樣的話來。
而管明棠吱嘸半年,想反駁陛下,卻發現自己根本就辦法反駁,這那裡是什麼從內庫中拿錢,根本就是從內庫中拿錢出來借給國家的一筆“風險投資”啊。
“當,當前”
吱嘸着,張之洞這位內閣總理大臣到是開了口。
“日本既然一年能收入5億餘日元,其實110億說多也不多,說少也不少,按照咱們庚子賠款的那個借法和賠法,他們既便是支付了110億的賠款,還款息算成50年的話,日本每年僅只歸還各國本息,嗯……”
覈算了一會後,張之洞慢聲慢氣的說道。
“也就是4億多,前幾年,滿清的財政收入的三成,可都是用來的還債了!若是說,日本好好償還賠款,還是能還得起的!”
分成一百年!
哼哼,冷笑着,陳默然似乎看到了日本舉下這筆外債之後,關稅、鹽稅、菸酒稅等等皆被英、美、法、德等國接管的一天,每年支付幾億元的利息,這筆沉重的負擔將會導致日本經濟徹底陷入崩潰,而這恰恰是去掉這個強敵最好的選擇。
“其它人沒什麼意見了吧!”
陳默然反問一句,見衆人不再言語,便點點頭。
“那好,第一點共識達成了,接下來就是割地的問題,朝鮮和琉球的問題一定要解決,這兩個地方都是中國的藩屬,於情於理都應該收回來,但是日本曾割佔過臺灣,所以咱們必須要考慮到這個點!”
在他人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陳默然把視線投給葉祖圭。
“葉卿,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現在海軍在北方似乎沒有優良之大型軍港!”
“是的陛下,儘管旅順基地已重新投入使用,然旅順攻圍戰業已證明,旅順易受攻擊,所以不可爲帝國海軍北方之要港!”
“嗯!”
沉吟片刻,陳默然又緊跟着詢問道。
“那麼,葉卿,你覺得的佐世堡如何!”
這句話不過是剛一道出,衆人的只覺得這場會議似乎變了味,從一場商談基本媾和條件,從而確立帝國戰爭政策的會議,變成了一次“癡談”,而主導這一切的卻是無從辯駁的陛下。
任何一場戰爭,在爆發之後,任何一方都會設討戰爭的最終目的、媾和的條件,從而確定軍事行動的最終目標,否則沒有明確目的戰爭,會導致戰爭規模無限制的擴大,軍費開支的急速膨脹。
十一年前,甲午戰爭時,日本製定媾和目標是至少得到朝鮮“獨立”,獲得一定額度的賠款,而最後的遼東戰役、威海衛戰役無不是爲了獲得更有利的媾和條件,更多的賠款進行的軍事行動,在日俄戰爭爆發之前,日本製定的目標是至少控制朝鮮,爭取南滿地區爲日本控制,戰爭的目標、媾和的條件,往往會在戰爭初一爆發即加以制定,而最終戰爭的目標,卻總是會被種種因素左右着,或是因爲戰爭順利而擴大,或是因爲戰爭失利而縮小。
當南京皇宮政務樓內的商討着最基本的媾和要求的時候,遠在大洋彼岸,此時的日本卻正被一股莫名的情緒左右着,這種情緒不是激動、不是憤怒,而是不安。
沒錯,就是不安!
儘管還沒有得到政府由其是聯合艦隊的證實,但是一些消息靈通,尤其是那些與中國有着緊密貿易往來的會社,都在第一時間得到駐華會社的密電,詢問聯合艦隊是否在南海遭受慘敗,被封鎖的消息,就這樣在整個日本漫延開來。
“南遣艦隊與靖遠艦作戰遭受慘敗!”
“南遺艦隊7艦攔截靖遠號幾近全殲!”
“聯合艦隊遭受重創!”
當消息在日本的大中城市漫延開來的時候,人傳人的消息,總是會傳多,最初,人們傳着的是南遣艦隊損失了4艘軍艦,接着,是5艘,再接着,甚至於整個聯合艦隊傾巢而出攔截靖遠號,不僅未擊沉靖遠號,反而整個聯合艦隊亦遭受重創。
讓人恐憂的消息就這麼傳播着,人們對靖遠號的恐懼也升至最頂點,每當他們談論靖遠的時候,甚至用“它”來代替,人們甚至都不願意或者說不敢提起靖遠,他們甚至以爲如果自己一提到靖遠號,強大的、不可擊沉的靖遠號就會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而在這種恐懼之中,甚至都沒有人再去關注什麼“帝國國內通貨膨脹”以及“帝國爲緩解財政壓力,大量印發紙幣”之類的“謠言”,而在這種恐懼之中,幾乎所有人,所有知道南海海戰消息的人,都渴望着聯合艦隊的迴應,可聯合艦隊卻出人意料的沉默了下來。
“已經確認了,富士號沉沒了!”
彙報的軍官又特意強調道。
“但不是中國人擊沉的,在富士號的船舵被擊毀後,見已不能脫離戰場,日高將軍下令船員撤離,之後引爆了彈藥庫,在中國人擊沉他之前!”
“該死的日高!”
幾乎所有人,在聽到這個報告的時候,他們都用同樣的言語咒罵着大膽妄爲的日高,原本,南遣艦隊是有機會回來的,可是日高的膽大妄爲,卻導致了南遣艦隊的慘敗。
“石見號一等戰列艦、富士號一等戰列艦、出雲號一等裝甲巡洋艦、高砂號防護巡洋艦……”
聽着通令軍官再次重複着這個噩耗,身爲聯合艦隊參謀長的島村速雄,則面色蒼白的張張嘴想說些什麼,但最終卻是一方不發的坐了下去,整個人盡是一副不安之色。
而被視爲“聯合艦隊戰術靈魂”的秋山真之則是一副面色凝重的模樣,同樣坐在那一言不發,只是靜靜的坐着,如果現在日高在他的面前,他相信自己一定會拿軍刀砍死那個混蛋,自己明明已經讓他撤退,爲什麼那個該死的混蛋竟然選擇了無視命令。
而在這個時候,儘管有着“東方納爾遜”之稱,但依然被稱爲“悶葫蘆”矮個子老頭東鄉平八郎,卻在最初的沉默之後,看着通令軍官問道一句。
“阿蘇號、笠置號、千歲號沒事吧!”
“阿蘇號沒的任何損傷,笠置號被三枚105毫米炮彈擊中,千歲號被兩枚105炮彈擊中!”
“哦!”
在衆人被那個噩耗驚的面無人色的時候,東鄉卻是非常平靜應了一聲,然後他又繼續說一句。
“還不錯啊!至少我們還有三艘巡洋艦可以投入下一次海戰!”
接着,他又站起身來,衝着勤務官吩咐道。
“好了,早餐應該在三個小時前,就應該吃了,和午餐一吃吧!”
然後他又沉默一會,緊接着又強調道。
“嗯!主餐是牛排、青菜沙拉,甜點是蛋糕,另外每名軍官的都要喝兩杯威士忌酒,雙份的,要兩盎司!”
這會在衆人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東鄉平八郎卻又衝着大家輕輕一鞠躬,然後說道。
“諸位辛苦了”。
衆人被聯合艦隊司令官的表現驚呆了,在他們依然驚訝而沒有醒過神來,東鄉又加了一句:
“千萬別放棄啊!仗還要打下去!”
是啊!
仗還在打下去,這個時候東鄉平八郎表現出來的平靜,安慰了原本緊張的衆人,在衆人心情稍定之後,東鄉留下了秋山真之和島村速雄。
“怎麼樣,你覺得!”
雖問有些沒頭沒腦,但秋山和島村兩人都知道司令官問的是什麼。
“若是能全殲第二艦隊的話,還有機會!”
沉吟了很長時間,秋山真之肯定的回答道。
“根據前線的戰報,靖遠號雖然贏了這場海戰,但本身也遭受了重創,至少需要在船塢內躺上半年,所以,咱們還有機會!”
“可,”
島村速雄這會道出了不同的意見。
“如果在進攻第二艦隊時,我們遭受了損失的話,那麼還有機會擊敗第一艦隊!”
島村速雄這時道出了一個不得不去面對的現實問題,南遣艦隊的慘敗已經證明了一個現實問題,任何前致遠艦,在致遠艦面前根本就沒有取得勝利的可能。
“現在,我們只能去賭一把!”
秋山真之毫不客氣的說道。
“如果富士號的船舵未被擊毀,如果南遣艦隊還有那怕一艘戰列艦,那麼擊沉靖遠還是有可能的,所以,這就是一道算術題!”
接着秋山真之立即拿出一張紙,爲司令官和參謀長做起了算術,很快一個結果呈現了出來,看着那個結果,無論是東鄉或是島村都緊皺着眉頭。
沉思良久之後,看着那個算術東鄉艱難的吐出一句話來。
“這個……實在是太艱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