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星光指着門口那顆大樹,她說:“這是一顆板栗樹,我那年來的時候,上面的板栗還沒熟呢。”
但他們這次來得巧,板栗幾乎都熟了。葉明羅說:“你們找線索,我去摘板栗。”
霍聞安覺得這個安排挺好,他說:“多弄點,別搗亂。”
葉明羅瞪了他一眼,這才奪走霍聞安的手杖,爬上了板栗樹。
老房子的廚房全部坍塌,打通了堂屋,掛着鎖的正門便形容虛設。
四人從廚房走進堂屋。
堂屋地面鋪了一層水泥,倒是沒有長滿野草。但屋子裡的木頭傢俱,早就已經腐爛,桌子板凳都倒在地上。
簡單地環顧了一圈堂屋,確認沒有值得注意的東西后,徐星光這才走到臥室門口。那臥室大門上掛了一把鎖,這把鎖還是徐星光親自掛上去的。
徐星光說;“外公的東西,都被我收進了臥室。”
鑰匙早就被她搞丟了,她用一根鐵絲,輕鬆便打開了鎖。徐星光推開木門,一股陳舊的黴味兒撲面而來,幾人同時用手捂住鼻子。
等黴味散了些,這才走了去。
臥室不太大,又堆滿了雜物,四人站在臥室裡都顯得擁擠。
臥室裡有兩張牀,一張牀靠牆,一米二寬。另一張牀靠靠窗,一米寬。
徐星光指着窗邊的牀說:“那是我的牀,我母親將我送到這裡就悄咪咪地返回了,我來這兒的第一天,我外公都沒跟我說一句話。那晚,我就將幾張椅子併攏,躺在上面和衣而眠。第二早上我一起來,就看到我外公在外面鋸木頭,給我做了一張牀。”
明明輪迴了十世,對13歲那年暑假的事,已經記憶模糊。
但真的出現在這棟屋子裡,跟外公相處的那些畫面,便又像電影,一幀幀地在徐星光腦海裡上演。
那牀上鋪着一牀發黴的棉絮墊,徐星光揭開牀頭的棉絮墊,從裡面找到了一本被蟲啃食過的小說。
她說:“這是我母親出版的第一部作品,我偶然在我外公牀上發現了他。”
“我發現這小說的時候,我外公氣惱得臉都紅了,他跟我搶,但我沒給他。”徐星光翻閱着字跡泛黃的小說,感嘆道:“其實我外公,一直都很在意我的母親。但不知爲何,他們父女倆的關係那麼差。”
“我看看。”霍聞安拿走徐星光手裡的小說,隨手翻了翻,他說:“你外公還給她寫了批註。”
徐星光笑了笑,對宋熾他們說:“把這堆雜物搬出去,咱們仔細找找有沒有可疑的地方。”
“好。”
宋熾和鄭烈將房間裡的雜物幾乎都搬走後,徐星光仔細檢查了地面,牆上,包括書架上的東西。
卻一無所獲。
“難道我們的判斷都出了錯?”外公這裡,真的沒有線索?
葉明羅用外套兜着幾個帶刺的板栗跑了進來,他將板栗丟在堂屋的水泥地上,走進臥室來,說:“那樹上有毛毛蟲,不摘了。”
他抹了抹脖子,嫌棄地吐槽:“都掉到我脖子上來了。”
肉唧唧的玩意兒,噁心死了。
注意到書架上擺着一根老菸斗,葉明羅走過去拿起菸斗,問徐星光:“師父,這就是你外公他老人家的菸斗嗎?”
葉明羅只在博物館見過這種老古董,他拿起菸斗敲了敲書架,笑道:“這倒是個老古董,不愧是老煙鬼,菸嘴都給盤亮了。”
徐星光說:“那可是我外公的命根子,寸步不離帶在身邊的。”
宋熾嫌棄葉明羅發出來的噪音吵耳朵,直接一把奪走菸斗,重新放到了高處。“老人家的東西,別亂碰。”
葉明羅撇撇嘴,隨口說了句:“既然是老人家寸步不離的命根子,那他釣魚的時候,怎麼沒把菸斗帶上?”
葉明羅說完就去了堂屋裡,他一腳踩在板栗的毛刺上,不停地轉着圈,想要將毛刺揉碎,然後剝出裡面的板栗肉。
而臥室裡的四人,則都神情詭異地盯着葉明羅。
“葉明羅。”霍聞安叫了他一聲。
葉明羅頭也不擡,他說:“等會兒啊,等我剝出來了自己先嚐嘗,好吃的話,再剝給你們吃。”
霍聞安笑了笑,感慨道:“你還是挺聰明的。”
葉明羅以爲霍聞安誇他剝板栗的方式很聰明,他彎腰撿起地上的板栗,頗有些得意地炫耀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這可是祖傳的剝板栗秘方。”
搖搖頭,霍聞安又說:“也不是很聰明,但還算說到了關鍵點。”霍聞安擡頭望着書架上放的菸斗,他呢喃道:“釣魚是一件消磨時光的事,身爲老煙鬼,外公理應帶着菸斗一起去纔對。”
霍聞安問徐星光:“那天,外公沒帶這根菸鬥嗎?”
聞言,葉明羅這才意識到霍聞安剛纔到底是在誇他什麼。
葉明羅趕緊跑進臥室裡來,他問徐星光:“師父,我是不是發現了關鍵的線索?”
徐星光點了點頭,“應該是。”
“我就說了吧,沒有我是不行的!”葉明羅踮着腳取下那個菸斗,獻寶似地遞給徐星光,他說:“師父你看,這菸斗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
徐星光接過菸斗,仔細聞了聞,她說:“常年抽菸的人,手指尖都會殘留一股淡淡地煙味兒,這根菸鬥我外公用了一輩子,應該也有煙味纔對。”
葉明羅趕緊湊到菸斗旁邊嗅了嗅,他皺眉說:“這裡面沒有煙味,反倒有一股淡淡的藥味兒。”
徐星光忽然笑了起來,她問葉明羅:“能嗅出來是什麼藥的氣息嗎?”
葉明羅仔細辨認,卻沒有找到答案。
徐星光又將菸斗遞給霍聞安,她說:“你聞聞。”
霍聞安仔細嗅了嗅,神情起了變化,他說:“這個,好像是安神木。”
“沒錯,就是安神木,準確來說,是安神木的樹酯。”徐星光眯着眸子,語氣森冷地說道:“安神木樹酯,有麻醉屍蜈蚣的作用。”
聽到這話,宋熾他們神情劇變。
葉明羅驚呼道:“師父你是說,你的外公,他可能中了屍蜈蚣病毒?他常年抽菸,不是因爲煙癮大,而是要藉着抽菸的幌子,悄悄汲取安神木樹酯的成分,來麻醉屍蜈蚣?”
葉明羅是純,不是蠢,立馬便抓取到了關鍵信息。
“十有八九。”徐星光困惑地說道:“在我們的世界裡,安神木是隻出現在《古藥傳》中的神藥。我外公是從哪裡弄到這東西的?”
霍聞安冷不丁地說:“神武界。”
徐星光撫摸着菸斗的玉嘴,沒有做聲。
霍聞安說:“我們的世界沒有安神木,但不代表神武界中沒有安神木。”
他接着分析道:“假設跟我爺爺合影的那個抽旱菸的男人,真的是你的外公,那你外公的壽命實在是長得不正常。而且,你外公並不姓莫,謝爺爺說他姓贏,我覺得他跟嬴家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
“所以我大膽猜測,你的外公,他應該是去過神武界的嬴家人。”
分析完,霍聞安看向徐星光,問她:“你覺得,我的分析在理嗎?”
“你說的有道理。”徐星光想了想,提出了另一種可能,她說:“我覺得,還有第二種可能。”
“什麼?”大家都看向了徐星光。
徐星光說:“外公也許不是嬴家派去神武界的人,他可能本來就是神武界的人。”
“還記得世界是個監獄的假設嗎?”徐星光問他們:“監獄是用來關什麼的?”
葉明羅不假思索地答道:“犯罪的人啊。”
“沒錯。”徐星光說:“我們不知道神武界的存在,但神武界的人肯定知道我們的存在。我們的人犯了罪,會被關進監獄。那麼,神武界的人犯罪後,有沒有可能會被趕到俗世界?”
“我認爲,我外公極有可能是前往過神武界的嬴家人,也可能是被神武界趕往俗世界的罪人。至於真相到底是怎樣,我也不知道。”
“我覺得老闆的分析也有道理。”宋熾說:“我總覺得這位外公的身上充滿了疑點,他看着就不像是個尋常人。”
鄭烈則保持着沉默。
以前,他只是一個間諜,那會兒他要面對的是國家陰謀。
被霍聞安帶去神隱島,成爲一個自由人後,他以爲往後的日子就能過得簡單些了。知道,他現在要面對的竟然是世界跟世界之間的陰謀。
這日子是越過越刺激。
“對了。”葉明羅想到什麼,他說:“我覺得我們得儘快離開這裡。”他後背發涼地說:“我覺得,這森林裡可能有一些猛獸。”
他告訴徐星光他們:“我先前在樹上摘板栗的時候,總覺得有一道視線在盯着我看,我就好奇地四處張望,發現後山那旱菸地裡,好像有一頭可怕的野獸。”
“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什麼,我有些怕,就躲進來了。”葉明羅是醫生,他解剖過多少生物,哪裡會懼怕區區蟲子。
他其實是被那野獸嚇到了。
鄭烈說:“這裡靠近坤澤山脈無人區了,人跡罕至,有野獸出沒再正常不過。不過,我們的確得儘快下山,越晚下山越危險。”
徐星光卻問葉明羅:“你看到的,是不是一頭毛髮黑得發亮,獸臉長得比較怪異,有着一雙漆黑雙眼的野獸?”
葉明羅吃驚不已,他連連點頭,並問徐星光:“你見過嗎?”
霍聞安探究地凝視着徐星光,若有所思地說:“先前在鐵索橋上,你看到的,難道就是它?”
“嗯。”徐星光撫摸着菸斗,有些難過地說道:“我跟動物之間有着天然的靈魂感應,我從它看我的眼神裡,感受到了親切和悲傷。”
“我心裡有種不好的猜測。”徐星光看向霍聞安,語氣凝重地說道:“霍聞安,或許我們之前的猜測都是錯的。我外公他,不是被人綁架了,也不是落水身亡了。他”
徐星光垂眸,瞳孔輕顫,哽聲說:“可能變異了。”
聞言,臥室裡寂靜一片。
咔嚓——
屋外,忽然響起樹枝被大型動物踩斷的聲音。
徐星光身形快如鬼魅,幾個眨眼間便飛奔向廚房,並跳了出去,朝着那頭黑色猛獸追了過去。
見狀,先前爬山還喘息不斷的霍聞安,竟也拔腿追了上去。
他的速度,竟然不比徐星光慢。
見狀,鄭烈和宋熾也要去追,葉明羅趕緊抓住他倆的胳膊,大喊道:“別,你們去了也追不上,不如在這裡陪着我。”
“我跟你們說,霍聞安很厲害的,你們都不是他的對手。你們留在這裡保護我吧!”
宋熾和鄭烈氣鼓鼓地瞪着葉明羅,但到底還是沒有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