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老管家注意到宋熾身後還跟着一名年輕女子,他詫異地說道:“怎麼還有一個?”
霍聞北跟霍雲生同時擡頭朝船艙上望去。
遊輪已經成功靠岸,雙方離的很近,只用肉眼便可看清船艙上人的模樣。霍聞北看見走在宋熾說身後的女子,膚白勝雪,年輕得有些過分。
她是藥農星的什麼人?
女朋友?
倒也有可能。
宋熾左腳剛踏上岸,霍雲生便帶着老管家和霍聞北走過來。
因宋熾手裡拎着東西,霍雲生便熱情地一把捏住宋熾的胳膊,客氣而尊敬地說:“藥農星大人,可算是把您給盼來了,真是沒想到,讓整個醫學界驚豔的藥農星大人,竟如此的年輕!”
宋熾愣了愣,意識到他們是認錯了人,便一把震開霍雲生的手,並往旁邊讓了讓。
霍雲生幾人正感到茫然,心說藥農星大人莫非有潔癖,不愛跟人觸碰?就聽見宋熾聲音沉悶地說:“我老闆纔是藥農星。”
霍雲生:“.”
意識到自己搞錯了,霍雲生笑吟吟地望着徐星光。
他絲毫不顯尷尬,又熱情地握住徐星光細膩纖長的右手,將同樣的稱讚詞說了第二遍:“藥農星大人,可算是把您給盼來了,真是沒想到,讓整個醫學界驚豔的藥農星大人,竟如此的年輕!”
徐星光:“.”
一模一樣的話,都不帶改詞的。
咋的?
同樣的話,是批發的不?
不需要詢問對方的身份,徐星光只要看一眼霍雲生的臉,就知道他是霍聞安的父親了。
徐星光可算是明白,爲何老掌舵寧願培養霍聞安當繼承人,也不器重霍聞安的父親了。
就這腦子,不堪重用。
大概是覺得父親太丟臉了,霍聞北不露痕跡地來到霍雲生面前,主動向徐星光遞去右手,自我介紹道:“藥農星大人,您好,我是霍聞北,是少掌舵大人的親弟弟。”
聞言,徐星光微微一笑,伸手與霍聞北握了握手。“霍聞北先生,久仰大名。”
霍聞北一喜,“是嗎?能得到藥農星大人的在意,是我的榮幸。”
藥農星大人早就聽說過自己的名字,卻對大哥霍聞安的死活不聞不問,這是不是說明,藥農星大人對自己更有好感?
霍聞北深深地看了眼徐星光。
面前女子的容貌,可以說是完美到了讓人挑不出瑕疵的絕色地步。
霍聞北這一生,見過珍饈美饌,也見過清菜小粥,但像藥農星這樣既有實力又有絕色之姿的女子,他見了難免也會動心。
他想,就算藥農星是顆一點就燃的炸藥,想來也有許多男子願意朝她靠近。
但一想到母親正在極力促成自己跟贏家小姐的聯姻,霍聞北頓時又釋然了。
藥農星的確優秀,但她再優秀,也只是單打獨鬥。贏家小姐據說也是個容貌不俗的厲害醫生,她的背後還有整個贏家做陪。
娶到贏家小姐能得到的好處,可要比娶到徐星光好太多了。
短短數秒間,霍聞北便已經將迎娶徐星光的利弊分析清楚了。
徐星光並不知道霍聞北早已在心裡把她跟贏家小姐對比了一番,她淡笑不語地望着霍聞北。
她當然記得霍聞北,他不就是霍聞安養的在豬圈裡的豬嘛。
霍聞安要殺豬,第一個拿霍聞北開刀!
老管家心裡掛念霍聞安的身體,他不想再拖延時間了,趕緊打斷霍聞北跟徐星光之間的談話。“藥農星大人,我們少舵主病情加急,情況不妙,還請大人隨我們前往醫院。”
“走吧。”
徐星光坐上了一輛觀景電車,電車將她跟宋熾送到最近的一處停機坪。
那裡,停着兩架直升機。
老管家陪着徐星光跟宋熾上了前面的直升機,霍雲生跟霍聞北上了後面那架。
直升機起飛過程有些搖晃,徐星光見宋熾神情淡然,便問他:“感覺如何?”
宋熾不記得自己的過去了,但他的身體在直升機起飛的過程中,未見搖晃過。可見,哪怕記憶缺失,他的身體對過往生活經歷,還有着本能的反應。
宋熾告訴徐星光:“感覺還行,我對直升機應該挺熟悉的。”
“也許你還會開呢。”
宋熾望着駕駛艙中的儀表盤,手指動了動,才說:“大概吧。”
直升機從神隱島上空掠過,徐星光趁機欣賞下方的海島風情,越看越覺得喜歡。如果跟霍聞安成婚後,要長期定居在神隱島,那也還真不錯。
注意到宋熾也在瞄下方的風景,眼神微微眯着,明顯是也被島上的風景給取悅到了,徐星光就問他:“怎麼樣,有沒有種土鱉進城的感覺?”
宋熾說:“咱們本來就是鄉下人。”
徐星光一想,覺得宋熾說的很對。
他們倉山鎮的確是鄉下。
老管家兩顆眼珠子在徐星光跟宋熾身上來來回回地看,心裡着實好奇這兩人的關係,但又不好明着問,便一直忍着。
終於,直升機降落在醫院外的廣場上。
直升機還在空中盤旋,徐星光便看到坐在輪椅上,焦急等待着她的到來的霍滄海。
嗚。
長得好凶的一個老頭子。
老頭子穿着件深褐色對襟短衫,黑色的長褲,坐在一把造型霸氣的黑色輪椅上,臉上堆着長滿了褶子的橫肉,深邃的眼窩中,嵌着一對眼神狠辣陰毒的雙眸。
霍滄海算是徐星光在現實生活中見過的氣場最強的人了,比夏侯雄那頭老獅子更加攝人。
咋說呢。
他是那種,只要還沒躺進棺材,就不會安分服軟的狠傢伙。
直升機穩穩降落在廣場上,老管家帶着徐星光跟宋熾來到霍滄海面前。
霍滄海毒辣陰鷙的目光,從徐星光跟宋熾的身上同時掃過。在看清宋熾的容貌後,霍滄海別有深意地朝霍雲生望了過去。
霍雲生被父親看得一驚。“父親,您爲何這樣看着我?”霍雲生很迷茫。
“哼!”
霍滄海懶得搭理這個廢物東西。
他重新看向徐星光和宋熾,笑着說:“歡迎兩位登島做客,我是神隱島的主人,霍滄海。二位都是年輕俊傑,只是不知道,哪位是藥農星大人?”
霍滄海並沒有因爲男女性別,便下意識將宋熾認定成是藥農星。
徐星光暗道:是個八面玲瓏的老頭子。
“老人家,您好。”徐星光這一聲老人家,將霍滄海喊得一愣。
誰看了他,不得恭恭敬敬地喊上一聲“掌舵大人”,或是‘霍老先生’呢?
徐星光走到霍滄海面前來,她主動向霍滄海彎了彎腰,自我介紹道:“我就是藥農星。”
霍滄海詫異地看着她,感慨道:“果真是巾幗不讓鬚眉!藥農星小姐,神隱島歡迎你和你的朋友來做客。”
聽到霍滄海後面這句話,徐星光突然就有些想笑。
該說不該說,霍聞安的爺爺,跟霍聞安的父親在某些方面還挺像,一樣的愛將舊話重提。
“老爺子,我叫徐星光,你叫我星光就好。”
“徐星光,星光。”霍滄海仔細品味這個名字,讚道:“是一個好名字。”稱讚完,霍滄海眉心微微一凝。
徐星光?
這名字聽着怎麼那麼耳熟呢?
“徐小姐,抱歉,你舟車勞頓,本該好好休息,奈何我那孫子病情告急不能再等,還得辛苦徐小姐,現在就隨我去看看他。”
霍滄海突然點到霍聞北的名字,“聞北,將徐小姐的這位朋友,帶去如歸樓休息。”
“好的爺爺。”霍聞北帶着宋熾,還幫他拎着手裡的大包小包,去了如歸樓。
徐星光跟霍雲生則跟在霍滄海身後,進了醫院。
霍滄海突然對管家招了招手,管家靠近霍滄海,“掌舵,何事?”
霍滄海同他耳語:“徐星光這名字,我是不是在哪裡聽過?”
他仍然覺得這名字很耳熟。
可能是老了,腦容量也縮水了,他一時間想不起來是在何處聽過這個名字了。
老管家語氣驚異不定地提醒霍滄海:“掌舵,您忘了,她就是聞安的未婚妻啊!你還說她,不是個什麼好東西,說她不愛聞安,只是在養魚呢。”
霍滄海猛地一拍大腿,驚呼:“什麼?”
“父親,怎麼了?”霍雲生只聽到父親的驚呼聲,沒聽到他跟老管家之間的對話,便以爲是發生了大事。
聽力過人的徐星光,倒是將霍滄海跟老管家的對話都聽到了。
她覺得好笑。
什麼叫她不愛霍聞安,只是在養魚?
你見過哪個養魚的,捨得給魚送戒指送幾百萬的煙花,還爲了給那頭魚找藥材治病,不顧生理期去泡冰水的?
很好,老傢伙,咱倆這仇算是結下了。
失態只是一瞬間的事,霍滄海很快便調整好了表情,他心想:也許只是,恰好同名罷了。
但直覺告訴霍滄海,此徐星光,就是彼徐星光。
“藥農星大人來了!”
醫院大廳裡,一名年輕的霍家人,看見老掌舵帶着一名年輕人從大門外的無障礙通道走過來了,立刻高呼道:“藥農星來了!”
聞言,霍家人像是看大熊貓的遊客,全都湊到大廳大門口,朝無障礙通道望去。
霍家人擠在前面,姜恆沒位置,就只能站在後面一截。
他連霍滄海的身影都看不到,更不要說是藥農星的面貌了。
姜恆站在後方,聽到霍家人在低聲議論:【啊,藥農星竟然是個漂亮的小姑娘!】
【這麼年輕的嗎?】
【還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聽到這些信息,姜恆怔然不已。
藥農星是個年輕的小姑娘?
這與姜恆對藥農星身份的假設幻想,完全背道而馳。
在得知藥農星是個年輕小姑娘後,不知爲何,姜恆的心裡忽然生出些許不安感。
眼見霍滄海過來了,人羣中自動分開了一條道。
霍滄海帶着徐星光,從人羣中穿過,很快便出現在姜恆的視野裡。
年輕的藥農星大人,身穿一條輕盈的紫色真絲長裙,肩上輕攏披肩,如瀑波浪長髮嫵媚地披在身後,肌膚白得晃眼。
她自人羣中走來,出塵的氣質以及那完美昳麗的傾城容顏,吸引住了在場所有人的眼線。
她年輕美麗的出乎人意料。
她.
姜恆脣瓣翕動,嘴裡似乎在說什麼,卻像是啞巴了一樣,發不出半個音來。
“.徐星光!”終於,一道嘶啞的呼喚,從姜恆口裡響起。
怪不得她帶着棺材打鬧自己婚禮那日,夏國總指揮靳雲海會親自到場,爲她保駕護航。
原來她就是救了夏侯懷歸的藥農星!
聽到自己的名字,徐星光腳步微頓,微微側身,擡頭,便與站在人羣后面的姜恆四目相撞。
這一幕被霍家人瞧在眼裡,都嗅到八卦氣息。
霍滄海如鷹隼般銳利的眼神,也落在徐星光跟姜恆之間。
怎麼?
難道姜家小子,也是徐星光養的魚?
徐星光是真的感到意外,上次在西洲市一別,她被姜恆噁心得連吃飯都沒有胃口。
沒想到跑來神隱島,還能碰到這倒胃口的玩意兒。
徐星光向姜恆高深莫測地一笑,她語氣玩味地說:“好巧,沒想到還能在這裡遇見姜恆先生。”
盯着徐星光脣邊那抹挑釁的笑容,姜恆腦子裡某根弦驟然斷裂。
“你就是藥農星!”
剎那間,許多讓姜恆感到困惑不解的疑點,就都有了答案。
徐星光是藥農星,這就能理解爲何她會及時回覆別人的求醫郵件,卻總是忽略他的郵件的原因了。
也就能理解,她爲何不肯醫治白璇,還提出讓他去東陽陵墓取藥的奇怪做法了。
因爲徐星光早就查到了白璇跟白溪之間的關係,她故意披着藥農星的殼,躲在電腦後面設計圈套,引誘他去東陽陵墓跟白溪見面,從而揭露真相。
他欺騙了徐星光,利用了徐星光,偷了徐星光的血液救治白璇。
徐星光便要讓他親手撕開那血淋淋的真相,讓他看清白璇的真面目,看清自己的失敗。
她果真是狠心啊!
在西洲市,姜恆還堅信徐星光對自己餘情未了。找窮逼男朋友是爲了刺激他,故意來西洲市拍戲是爲了在他面前刷存在感。
如今揭開真相,姜恆才願相信,徐星光對他是真的沒有半分感情了。
她來西洲市,故意接近白溪,只是想要親眼看着自己的愛情美夢被戳穿,看自己被白璇騙得狼狽不堪,看自己受折磨!
看穿徐星光真實面目的這一刻,姜恆心裡生出一股滔天的恨意。
徐星光,你竟然敢玩弄我!
徐星光將姜恆眼裡的暗涌看得清清楚楚,她明白,姜恆這傻缺貨終於知道,她就是躲在暗中設計他的主謀了。
徐星光朝姜恆伸出右手,衝他桀然一笑,聲音甜甜:“姜恆先生,請允許我重新做一遍自我介紹。你好,我是藥農星。”
姜恆皮笑肉不笑地握住徐星光的手,用只有他們兩個人才能聽懂的語氣說道:“徐小姐,你還真是讓我刮目相看。”
徐星光反脣相譏:“我對姜先生身上發生的那些事,深感遺憾。真心對待的妻子,竟那般辜負你。還真是風水輪流轉,今年轉到你身上,輪到你被愛人辜負了。”
姜恆戾氣加重,恨不得撕碎了徐星光那虛僞的笑容。
徐星光笑容更深,她一語雙關地關心姜恆:“聽說姜先生的手受過傷,可痊癒了?”
聞言,姜恆頓覺腕骨作痛。
他立馬鬆開了徐星光的手,朝一樓左側的走廊望去,那邊便是霍聞安所在的搶救室。
“聽聞徐小姐醫術精湛,曾用神秘手段成功醫治了夏侯家的小公子。霍掌舵身患怪病已有多年,能得徐小姐出手相助,一定也能逢凶化吉。”
“徐小姐,你一定也有把握治好霍掌舵吧。若你能治好霍掌舵,你就再世華佗!”
捧殺,纔是最高手段的陷害。
聞言,徐星光像是看白癡一樣看着姜恆,她當場斥責姜恆:“姜先生在胡說什麼,霍掌舵病了這麼多年,早就是枯木一根。神仙尚且不能讓每一根枯木逢春,更何況是我一個區區凡人?”
“救得活他,那是霍掌舵吉人天相,命不該絕。救不活他,那也是他氣數用盡,關我什麼事?”
“別以爲輕飄飄的幾句話,就能挑釁我。我是醫生,不是傻逼,誰跟你玩勝負欲那一套小把戲?”徐星光一口氣說了太多,懟得姜恆底氣不足。
徐星光又問霍滄海:“老人家,您是神隱島的主人,您說,我今兒若是救不回少舵主,我的一世英名是不是就要毀在這裡了?”
霍滄海一時間只想劈了姜恆這惹事的混賬東西。
徐星光是神隱島請來醫治霍聞安的貴客,她肯來,就是一份恩情。姜恆倒好,竟想用一招捧殺詆譭徐星光的名聲。
誰不知道霍聞安久病難醫,尋遍了全球名醫,都沒能得到救贖。
又怎麼能強行要求徐星光必須救治好霍聞安呢?
這不是強人所難,毫無道理可言麼?
霍滄海沒有正面迴應徐星光,而是耷拉着蒼老下垂的眼皮,眼神像刀尖子般鋒利望向姜恆。
霍滄海滄桑的聲音裹挾着無盡的威儀:“姜家公子,還請慎言。徐小姐是我神隱島請來的貴客,她來了,便是誠意十足。無論她今日能否成功醫治我孫聞安,都不能否認她曾成功救治過夏侯家小公子的事實。”
“姜恆刻意將這兩件事混爲一談,究竟意欲爲何?”
聞言,別說姜恆被嚇壞了,霍家人都下意識地將頭低了下去。
姜恆渾身直冒冷汗,他那點小把戲,又怎麼騙得過老掌舵?
在狡辯跟道歉之間,姜恆選擇了道歉。“抱歉,徐小姐,是我說錯了話,讓你爲難了。”
徐星光直接無視姜恆,問霍滄海:“老人家,你孫子在哪個房間?”
霍滄海指了指左邊走廊,“盡頭亮着燈的就是。”
徐星光便疾步奔去了搶救室。
姜恆望着徐星光跑開的背影,在心裡陰毒地想着:如今所有人都知道藥農星前往神隱島醫治霍聞安的消息,若是徐星光無法成功醫治霍聞安,那她藥農星的神話,也該落幕了。
如果沒有了神醫藥農星的頭銜,徐星光又算什麼?她還能得到靳雲海的庇佑嗎?還能成爲夏侯家族的朋友嗎?
她不能。
等霍聞安一死,徐星光又將孤立無援,到那時他隨意動動手指,就又能將她拿捏住。
思及此,姜恆心情這才愉悅了些。
沒關係,只等霍聞安一死,他的機會就來了。
站在醫院大廳中的霍家人中,有好幾個人,都跟姜恆懷有同樣的願望——
盼着霍聞安死。
霍聞安死了,少掌舵的位置就騰空了。
位置空了,他們就有機會了。
神隱島島主,霍家掌舵者,財閥世家之首,誰會不眼熱那個位置呢?
霍聞安這個短命鬼,在少掌舵這個位置上好幾年,也是時候退位讓賢,把機會留給他們了。
*
搶救室內。
霍聞安一動不動地跪在鐵窗後的水泥地板上,被用來捆綁他四肢的鐵鏈,被他用力地從四個牀腳上強行掙脫下來。
鐵鏈在他身下拖出長長的血痕,他的身上,臉上,全都是被他用手抓出來的血痕。
套在他身上的真絲長衫已破爛不堪,血液汗水跟真絲面料混合在一起,讓輕盈的面料都變得沉重起來。
一身是血的男人跪坐在地,他看上去,像是剛從地獄戰場廝殺出來的厲鬼,連午後的陽光都只敢停留在他的膝蓋前,卻不敢靠近他。
哪怕人間燦爛,他卻孤寂清冷。
葉明羅雙眼通紅地蹲在牆角,不忍心再看霍聞安一眼。
聽到開門的動靜,葉明羅猛然擡頭。
也是在那一瞬間,霍聞安中指上的洛斐戒指突然綻放出藍色的光芒。霍聞安失神地盯着那道藍光,麻木渾濁的精神,逐漸變得清醒。
瞧清楚徐星光的容貌,葉明羅忽然從牆角里爬起來,緊緊抓着徐星光的手腕,嗓音哽咽地求她:“師父,你幫幫他。”
徐星光看見葉明羅的虎口有被利齒啃咬的痕跡,他的手臂也被鐵鏈打得紅腫。
能做的,他都做了。
葉明羅絲毫不在意自己身上的傷,他含淚說:“阿醉實在是太痛苦了,他什麼都咬,什麼都打,最後連他自己都不放過。”
“師父,如果他以後經常會這樣痛苦,那你乾脆給他一個痛快,好不好?”
葉明羅是醫生,但他卻求徐星光給霍聞安一個痛快。
“葉明羅,你做得很好。”徐星光拍了拍葉明羅的手背,“熬過這一次,他就不會再承受這樣的痛苦了。”
聞言,葉明羅瀕臨崩潰的精神,稍稍緩和了些。
他望着跪在地上,神情麻木的男人,十分擔憂霍聞安能否活過來。他告訴徐星光:“他已經這樣跪着快半個小時了,他的心跳也越來越虛弱了。”
“師父,你救救他。”
徐星光說:“這是他自己必須經歷的痛苦,我幫不了他。”
她問葉明羅:“藥效幾點發作的?”
葉明羅說:“昨晚七點,正是吃晚飯的時候。”
徐星光便說:“那還得再撐一天。”
“還要再撐一天?”葉明羅人都傻了,“阿醉都這副模樣了,他還能撐下去嗎?”
“得看他的求生意志了。葉明羅,你先出去,這裡交給我。”
“你要怎麼做?”葉明羅不放心。
徐星光說:“我陪着他。”
葉明羅望着徐星光臉上平靜的表情,總感到不安,“怎麼陪?”
徐星光淡然一笑,拿下肩上披肩,脫掉高跟鞋,並用一根黑頭繩將長髮全部綁了起來。她盯着霍聞安的背影說:“他要發瘋,我就陪他發瘋。他若痛苦,我就陪他痛苦。”
葉明羅最後還是出去了。
就在葉明羅出去的那一刻,一直死氣沉沉的徐星光這才慢慢走向霍聞安,她在霍聞安面前蹲下,伸出雙臂,輕輕地摟住了霍聞安血淋淋的身體。
“阿醉哥哥,我陪你一起,好不好?”
過了好片刻,霍聞安才費力擡頭,眼神呆滯地望着徐星光,嗓音嘶啞地說:“徐星光,我是不是很醜啊?”
徐星光捧着霍聞安腦袋,溫柔地親了親他唯一完好的眼睛,她說:“醜死了。”
聽到這個答案,霍聞安忽然張開充滿血腥氣的脣,有些粗魯地輕吻徐星光。
精神麻木的他,根本感受不到親吻帶來的愉悅跟快感,他只是不知疲憊地吻着徐星光,吻得找不到更好的親吻法子了,這才作罷。
用力摟住徐星光的腰,霍聞安將頭埋在徐星光脖子裡,他突然哭了出來,很輕很輕地說:“徐星光,我好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