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毅,坐。”慕昭做了個請的手勢。
趙毅惶恐,又是抱拳,“屬下不敢。”
主僕哪有同座一桌的道理。
慕昭半闔着眼,語氣中帶着強硬,“我讓你坐,便坐。”
趙毅不敢忤逆,屈膝坐在地上,但腦袋深深埋着,不敢直視公子。
慕昭把玩着酒杯,看着老實巴交的趙毅,開口,“我聽管家說,你夫人剛重病離世,你兒子就緊接着病倒了,還是很嚴重的病,真是可憐。”
趙毅聽到公子提及家事,想到自己剛過世的夫人和還在病榻上垂死掙扎的兒子,他心頭止不住的難過,眼眶登時就紅了。
他悶聲回話,“是的,公子。”
慕昭拍了拍趙毅肩膀,感嘆道:“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趙毅輕聲啜着淚。
公子那句,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生生戳疼了他的心窩。
他想到夫人瀕死前,緊緊抓住他的手,她當時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但還是撐着最後口氣,說讓他照顧他們的兒子,就算來日給兒子找後孃,也定不能薄待了他。
趙毅當即跪地起誓,一定將兒子養大成人,讓他有所出息,夫人才安心的閉上了眼,可昔日誓言猶然在耳,可他卻悖逆了。
“苦命人啊。”慕昭的眼眸中充滿了憐憫,“這樣吧,你把手中的事和別人交接下,我給你放個長假,你回家好好照看幼子。”
趙毅連忙搖頭拒絕,再三保證道:“不不!公子放心,屬下不會爲家事所累,不會影響保護公子安全的。”
慕昭佯裝驚奇,“小孩子生病,正是最脆弱的時候,要是有父親在身邊相伴,想來心底也會安穩許多。”
趙毅哪裡會不清楚,只是其中多苦,又該如何說。
慕昭見他欲言又止,問:“怎麼了?”
“我若是放長假,回去陪伴我的兒子,買藥的銀錢……內子病逝已經將家底耗盡,如今家徒四壁,屬下就指望着每月的月例銀子了。”
趙毅辛酸的抹了把眼淚,銀錢和陪伴,他得捨棄一個。
只要有了銀錢,就能請更好的郎中,吃更好的藥材,兒子的病就能好的快,等病好了,以後日子長着呢。
慕昭搓着手,覺得該鋪墊的都鋪墊了,趙毅情緒也被他挑的差不多了,該談起正事。
他從衣袖中掏出了兩個沉甸甸的錢袋,推到趙毅跟前,“這裡有五百金。”
趙毅看着沉甸甸的錢袋子,卻不敢收,後退兩步跪地叩首,滿臉惶恐,“屬下無能,愧不敢當。”
慕昭定定的看着趙毅,隨手將錢袋子扔到他手邊,“你幫我辦成件事,事成後都是你的,也就不算愧不敢當了。”
趙毅看着錢袋子中裸露出來的銀錢,嚥了咽口水。
這能救兒子的命啊!
慕昭緊緊追問,“你想好了沒有?”
趙毅顫抖着脣瓣,哆哆嗦嗦開口,“屬下能先知道什麼事麼?”
能讓公子花大價錢買他辦事,怕是殺頭的罪過。
慕昭面無表情的拒絕,“不能。”
趙毅閉目猶豫了幾秒,咬着牙想定,他倏地睜開眼睛,將錢袋子收進自己的衣袖裡,連磕三個響頭。
他鄭重說道:“公子就是屬下兒子的救命恩人,屬下爲公子殺人放火,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慕昭輕笑出聲,“我是恪守樑朝律法的好人,怎會做殺人放火的勾當。”
趙毅這人,從他回慕家後,就被調到他身邊,爲人老實本分,是個憨厚重情的漢子,他已經收了他的銀錢,定是會爲他辦事的。
趙毅如今走投無路,唯有接受他的‘好意’,若是趙毅稍有不願,他將趙毅攆出府,那幼子就更是沒了指望,只有躺在牀榻上等死了。
“屬下但憑公子吩咐。”趙毅眼神堅毅,已經做好了爲公子賣命的準備。
慕昭臉上露出招牌玩世不恭的笑容,他輕飄飄的開口。
“凌溪月是母親給我的人,你也知道我與你母親向來不和,自然也不喜歡她,我看着她礙眼,你幫我壞了她名聲,如何?”
趙毅有些懵,就這麼簡單?
他心裡還開始同情起來凌表小姐了,雖然與她接觸不多,但看得出來是個文靜內向的女子,但誰讓公子不喜呢。
但趙毅還是猶豫了,扭捏的與公子商量,“亡妻過世不滿一年,屬下實在是……”對別的女人下不去手啊。
慕昭表示理解,“讓你裝裝樣子就是。”
趙毅鬆了口氣,抱拳道:“屬下定不辱命。”
慕國公府
白清蕪收到了公子的消息,已經敲定了人選,確定是今夜動手,但公子苦於凌溪月是暗衛,武功高強受過訓練,怕是蒙汗散之類的,她會有所察覺。
這無妨,白清蕪會鍼灸之術,只要她接近凌溪月,給她來一針便是了。
白清蕪藉着二小姐的名義,和小廚房要了碗補身的羹湯,端在托盤裡往外院走去,心裡不斷的打氣,讓自己保持鎮定。
她面對的是武功高強暗衛,而她的鍼灸之術成功機率有多大,她也不能完全保證。
站在凌溪月屋門口,白清蕪敲了敲門。
裡面傳來她的聲音,“進來。”
白清蕪推門而入,凌溪月正坐在菱花鏡前,對鏡梳着烏髮,看到來人是二小姐身邊的丫鬟,眼眸閃過一絲驚訝。
“二小姐命我前來,給你送碗羹湯,爲前兩日衝撞了表小姐之事道歉。”白清蕪恭敬的舉着托盤,低聲說着。
凌溪月譏笑的勾起脣角,將湘潭木梳子放在桌子上,又理了理鬢角,纔不緊不慢開口,“二小姐如此驕傲,也會低下頭來,派你來道歉?”
白清蕪瞥見了那把湘潭木梳子,那是梳中極品,最能養頭髮,價格更是貴得離譜,有價無市的東西,就連宮中娘娘都不一定有。
不成想,老爺竟這麼大手筆,用這麼個小玩意去討凌溪月喜歡。
她抿了抿脣,回話,“是老爺將二小姐訓斥了,說一家子人怎麼能傷了和氣。”
凌溪月倒是很意外,沒想到慕正山這麼快就替她說上好話了,一家子人這個詞用的極妙,別有深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