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蕪被蒙面男人,用尖刀狠狠插進胸膛,後腦重重砸在地上時,耳機裡還在播放着一部有聲小說。
她是人人唾罵的綠茶,橫刀奪愛,壞事做盡。
“這是遭報應了?”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白清蕪腦海閃過的居然是這個念頭。
臨死前,她想,若是有來世,不妨重新做人,做個好人。
……
沒想到來世竟這麼快,彷彿只過了一瞬,再睜開眼,白清蕪已到了另一個世界。
她先是怔了幾秒,遲疑的垂眸,看了看完好無損的身體,又打量起四周。
古色古香的屋子裡逼仄昏暗,鼻尖充斥着發黴潮溼的味道,卷邊破舊的牀帳,有好幾處縫補過後的窟窿,透出點點亮光。
這時,一旁忽然傳來‘吱呀’一聲。
白清蕪回過頭,見房門被推開,一個穿着粗布麻衣的中年婦人端着碗熱湯,腳步遲緩的走了進來。
見到白清蕪醒了,婦人臉上露出慈愛的笑容,“蕪兒你醒了?快躺下!小心別碰到腦後的傷口!”
婦人說着,趕緊將熱湯放在桌子上,去扶她。
眼下這個情景,白清蕪還能保持鎮定的問,“我怎麼受傷的?”
婦人有些疑惑,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大抵是傷了腦子,記不清楚,你出府尋郎中的時候,沒走出去多遠,不知道是什麼人,從你背後敲了黑棍。”
郎中?黑棍?
這婦人的話,令白清蕪猝然一驚!
錯亂的記憶紛涌而至,她總算想起來了,卻只覺荒唐。
她穿到了自己臨死前,正在聽的一部小說中,頂替了書中與她同名同姓的一個角色。
只是,這個角色沒有別的穿越小說狗血瑪麗蘇,現在不過是一名普通丫鬟。
她穿越之前,小說已經快聽到大結局,對這個丫鬟都沒什麼印象,想來不是什麼重要角色,現在看來,果然是那種早就領了盒飯的炮灰。
既來之,則安之,白清蕪很快接受了現在的身份。
根據對小說原劇情的記憶,她知道現在身處的是樑國上京城裡的國公府。
原主父親是府中管事,因捲入內宅之爭,揹負下毒謀害得寵姨娘的罪名,被處死。
母親便是眼前這名婦人,名叫趙菱,曾是國公夫人的陪嫁,丈夫出事後,被厭棄冷待。
“孃親,孃親!”剛想到這,突然,又一個軟軟甜糯的嗓音響起,打斷了白清蕪的回憶。
只見一個圓滾滾的糯米糰子,從裡屋跌跌撞撞的跑了出來,看到醒來的白清蕪,溼漉漉眼眸放起亮光,一頭扎進懷裡。
開心的蹭了蹭後,仰起着脖子,嘟起小嘴哈氣,“小凝兒給孃親吹吹,吹吹傷口就不疼了。”
白清蕪勾起脣角,眼前如瓷娃娃般漂亮的女孩子,是原身的女兒,叫白凝。
她自己穿越前,是在極度缺少親情的環境下長大,對突然到來的娘和孩子沒有感到排斥,反而多了一種珍惜,體驗着這來之不易的溫暖和關心。
抱着白凝,白清蕪察覺到,小凝兒身上滾燙得厲害,就像個火爐子。
她這纔想起,原身就是因爲小凝兒生病,去請郎中,才被打了悶棍的。
“燒還沒有降下來嗎?”
小凝兒懂事的搖搖頭,“孃親不要擔心,我多蓋兩層被子,發了汗就好。”
說着,小凝兒似還擔心孃親不相信,在白清蕪懷裡蹭了蹭。
不過,或許是撐着精神跑過來,真的太累了,又或是終於可以安心躺在孃親身邊,沒兩下,小凝兒就昏睡了過去。
明明燒得厲害,卻還強撐着安慰自己。
真是懂事的讓人心疼。
趙菱站在一邊,心疼的直抹眼淚,“怎麼好端端的,會失足掉進水裡?”
失足?
白清蕪眸色泛冷,她記得書中開始時,曾提過一件事,若猜測不差,分明是有人蓄意謀害!但眼下,最要緊的,是先治病。
她牽起小凝兒細軟的胳膊,凝神切脈。
這個舉動,令趙菱驚訝不已,“蕪兒,你在做什麼?”
白清蕪做了個噓的手勢,示意噤聲些,趙菱見狀,不再打擾。
“不是普通風寒高熱。”感受着脈象,白清蕪憂心忡忡,比預想的還要複雜。
只見她輕輕掀開小凝兒的衣襟,肉眼可見,小凝兒白嫩皮膚上,遍佈着青紫血管,蔓延至全身,像極了……中毒!
而且非朝夕所成,白清蕪問道,“這個症狀出現多久了?”
趙菱用帕子擦了擦眼淚,長嘆口氣道:“從出生起吧。”
既而續續說起過往,“六年前,你被歹人玷污,懷了這孩子,爲娘本想勸你打掉,可郎中說你身子柔弱,很有可能一屍兩命。”
“不得已,後來九死一生好不容易生下小凝兒,可她從孃胎裡出來,就帶着弱症,這些年你尋遍郎中都沒有好轉,反而越來越嚴重了。”
“不是弱症,是中毒了,秋水毒。”
白清蕪收回手,細心的將小凝兒的被角掖好。
趙菱緊緊皺起眉頭,“中毒?是誰下的毒?從未聽聞過這種毒呀!”
白清蕪出身醫學世家,雖沒從醫,但從小耳濡目染,看過不少醫書,曾有古書記載,秋水毒劇毒無比,無藥可解,乃世間罕見。
小凝兒飽受病痛折磨的模樣,令她感到胸口翻江倒海般的抽痛,這許就是母女連心的滋味吧。
“你放心吧,既然我用了你身子重活一世,定會好好照顧小凝兒,不會再讓旁人欺負了去!殺你之仇,我也會報!”白清蕪在心底暗暗對原主說。
彷彿是感覺到了她的話,浮現在腦海裡的那抹纖瘦身影,淡淡遠去。
白清蕪下定決心,隨即,在繡筐裡找了幾根細細的繡花針,放在蠟燭上來回烤,又從櫃子裡翻出一瓶烈酒,用酒精仔細擦拭。
消毒過後,放在托盤裡,端到牀榻前。
趙菱看着女兒捏着繡花針,對準外孫女的穴道,緩緩扎進去,不禁屏住呼吸,心裡默默唸着菩薩保佑的話,希望能起到作用。
白清蕪用鍼灸之術,強行封住小凝兒體內的幾個關鍵穴道,暫緩秋水毒素攻心。
施針完後,她累得癱軟一邊,好在小凝兒的臉色變好,囈語也止住了,酣甜睡了過去。
趙菱見她累得不輕,“你傷病初愈,快去歇息吧,這裡有我守着。”
白清蕪揉了揉眼角,此時再疲憊也不敢鬆懈半分,道,“娘,我有事要和你說。”
見狀,趙菱也將憋在心裡頭的話問了出來,“蕪兒,你會醫術?爲娘以前怎麼不知道?”
“我昏時入夢,有道人傳授醫術,娘日夜祈願,菩薩當真顯靈了。”白清蕪知道她信奉菩薩,用這個做藉口,是最好不過了。
趙菱破涕爲笑,信以爲真,唸了好幾句阿彌陀佛,“可見老天爺是有眼的!”
“有些事,我務必和娘說清楚。”白清蕪攥住她的手,正色道:“小凝兒落水和我被敲黑棍,都是有人在背後操控。”
“那人應是大小姐!”
“啊!”趙菱震驚的瞪大眼睛,“我們又沒有得罪過她,怎麼會!”
白清蕪壓低聲線,將事情經過講了出來,“小凝兒在花園的假山裡,撞見了大小姐與人私會,她應是爲防此事泄露,要殺我們滅口!”
“娘,最近務必小心,我們可不能再出岔子了!”白清蕪憂心叮囑着。
結果剛說完,還沒等趙菱反應過來,‘砰砰砰——’門口突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好在房門反鎖了,沒有被推開。
趙菱看了女兒一眼,喘了好幾口粗氣,才平復好心緒。
開門,看到來人後,道,“夕兒姑娘大半夜過來,是有什麼事麼?”
白清蕪擡眼看去,卻見一個同樣身着丫鬟衣飾的少女,是大小姐身邊貼身使喚的,她直接推開趙菱擠了進來。
見白清蕪醒了,眼底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驚慌,但隨即清了清嗓子,擺出囂張的架勢,道:
“你家的那個小野種落水,砸壞了養在湖中的並蒂蓮,那可是大小姐給老夫人的壽禮!”
“大小姐命奴婢傳喚小野種過去,治罪受罰!”
“你……”猛一聽到這話,白清蕪就感覺一股火氣往上衝,但又很快冷靜下來。
“小凝兒從落水高燒,到現在都沒有醒過來,大小姐若是想治罪,你就帶走我好了,母替子受罰。”
白清蕪強忍着將火氣壓下,知道此時與她逞口舌之快,都是無用的,出口道。
夕兒伸長脖子往裡探了探,見白凝一副病懨懨的樣,只好道,“那你快點吧,大小姐還等着呢。”
趙菱不放心的拉住白清蕪,“你還有傷在身,不如讓我去吧。”
她皮糙肉厚的,若打若罰,都能經得住。
“娘照顧好小凝兒,等我回來。”白清蕪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眼神,這個軀殼裡住着的,已不是之前任人欺凌的原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