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珍娘被蘇悅靈的操作給弄懵了,她結結巴巴說道:“用、用不着吧……”
這些打手要是真被送到衙門去,他們爲了脫罪肯定會將真相說出來的。那麼她苦心經營的形象就要毀於一旦。這事若是傳開來的話,以前仰慕她的才子文人只怕要對她口誅筆伐。
蘇悅靈現在也看出來了,這許珍娘十有八九和這些打手是一夥的。今天這一幕就是演給她看的,不對,應該是演給隨君看。
她臉上的笑意淡去,“你不願意他們去衙門,是打算包庇他們,助紂爲虐嗎?那樣的話,我只能把你作爲幫兇,一起送進去了。”
她最討厭這種隨便消費別人善心的人了。
元隨君望着許珍孃的眼神是沒有遮掩的厭惡,“你搞錯了一件事。送他們去衙門是我們要做的事情,你的想法並不能影響到我們。”
悔恨的情緒涌了上來,許珍娘看着元隨君冷酷無情的模樣,後悔自己鬼迷心竅一般愛上了他,爲了他甚至做了這些自己以前不屑做的事情,如今還有了名聲不保的可能性。
她一咬牙,爲了避免這些打手被送到衙門導致事情被鬧大,她還是咬着牙,說出了真相。
“對不起,他們並不是放高利貸的打手。他們是我找來的人。”她說這話的時候,臉紅得可以滴血了。
“我、我只是想要讓您知道,我也是身不由己,也有自己的苦衷和難處。”
蘇悅靈說道:“你的苦衷並不是你算計別人的理由。”
許珍娘眼淚掉了下來,“你根本不懂……我不想嫁給蔡侯爺。”
不,她一個青樓女子,甚至都沒資格用嫁這個字眼。蔡侯爺不過是貪圖她的美色和才華,想要佔有她,她到時候估計名分都沒有。
她所作的這些,不過是爲了自保。像蘇悅靈這樣高高在上的公主,又怎麼看得到她們這樣深陷泥沼的苦命人。她的美貌在青樓中只會帶給她更多的災難。
蘇悅靈說道:“你若是不想從了蔡侯爺,那我就讓人去跟他打聲招呼。”
她固然不喜歡許珍娘,但更討厭蔡侯爺的做法。
許珍娘身邊的小桃呆住了,望着蘇悅靈愣愣出神,“您真的願意?”
蘇悅靈說道:“這對我來說只是舉手之勞。”
她覺得蔡侯爺估計也不敢在這事上駁了她。事情鬧大的話,他自己也沒臉。
許珍娘剛想開口請蘇悅靈幫忙,只是那話在舌頭上滾了幾圈,卻還是沒能說出口。
她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
對她來說,除了元隨君,其他男人和蔡侯爺又有什麼差別呢?全都是衝着她的美貌來的,爲的只是霸佔她。
比起其他男人,蔡侯爺至少還多了權勢。
她露出了苦澀的表情,“不必了,沒有蔡侯爺,也有其他男人,我的處境還是一樣。”
元隨君看着她臉上浮現出的悽苦和掛在睫毛上的眼淚,卻心平如止水。
他冷淡的聲音聽不出情緒喜惡,“你太貪心了。”
貪心?
許珍娘扯了扯嘴角,她只是沒有其他選擇罷了。
蘇悅靈說道:“我聽說你是華州這些年來最受歡迎的花魁,那麼你應該積攢下不少銀錢了吧?”
固然那些錢不少都進了老鴇的腰包,但許珍娘應該也留下了一些。只看她的穿戴就能看出,她頭上佩戴的首飾,沒有一千兩是拿不下來的。別的青樓女子或許銀子不多,但這肯定不包括許珍娘。
許珍娘眉頭擰得更緊了,“那些金銀珠寶根本不是我想要的……”
蘇悅靈覺得這許珍孃的理解能力有些問題,她說道:“你可以用積攢的銀子給自己贖身。”
“如果你信不過其他人的話,那就把銀子給我,我給你贖身,那你不就可以脫離苦海了?”
如果是其他人的話,老鴇或許要找藉口將這事拖着,但蘇悅靈覺得環翠閣的老鴇肯定沒膽子對她用這一套。
“到時候拿了剩下的銀子,離開這地方,隱姓埋名,想要當地主也可以。”
“如果你擔心有人找麻煩的話,那可以在慈幼所附近買房子。那附近治安很好,地痞流氓都不敢騷擾。”
因爲蘇悅靈在這塊砸錢挺大方的,所以目前爲止大夏也修建了好幾個慈幼所,不僅是京城和定南州……還有四個正在修建中。
許珍娘忍不住順着蘇悅靈的說法想象了一下那樣的未來——她成功贖身,不再是環翠閣的花魁,不再需要活在男人淫邪的目光中。
只是她除了琴棋詩畫,也沒有其他的一技之長。她手中的銀錢,扣除掉贖身後,最多也就留下一萬多兩銀子。
這一萬多兩銀子夠她後半輩子的開銷嗎?
她平日身上穿的衣裳一身就沒低於百兩,佩戴的珠寶成色稍差都不會要。平日她喝的是一兩千金的雨前龍井……她使用的古琴是愛慕者贈送的,一把要五千兩……
她早就習慣了這樣的生活,真讓她重歸普通女子的日常,她反而感到了空虛和牴觸。
許珍娘下意識地將手放在自己如花似玉的臉上——她這樣的容貌和才華,可不是爲了在鄉野之地白白蹉跎。
以前的她覺得自己只要能和相知相許的人永遠在一起便足夠了,但若是失去了現在的生活,那還有什麼意思?
她輕輕搖搖頭,“您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回不去了。”
她終於認識到,自己早就被老鴇供養的奢靡生活給同化了,根本做不到抽身離開。
蘇悅靈明白她的選擇,這事本來就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你自己考慮清楚就行。”
隨君說的沒錯,許珍娘還是太貪心了。她嘴上說着追求真情,但卻還是離不開愛慕她的男人的供養,又當又立。
蘇悅靈也懶得將好心繼續浪費在她身上。
她和元隨君轉身離開。
許珍娘看到他們離去的身影,知道這大約是她最後一次見到他們了,她一臉失魂落魄。
她心中明白,連她都看不起這樣的自己,更別說元隨君了。
她以後也沒臉出現在他們面前了。
小桃低聲問道:“姑娘,你當真要從了蔡侯爺?”
許珍娘說道:“至少他還是愛我的容貌。我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