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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興奮起來,揮舞手中長劍大笑道:“此番讓你們見識一下寧國北軍的厲害!”東路軍有了後援,士氣高漲,南軍已衝出峽谷會合右翼軍,邊打邊退往風城方向。太子大喝道:“速速追擊,殺啊!”
兩塊雲朵合爲一體,白黑相間,端的詭異無比。東路軍金光灑出,飄來的綠甲北軍緊緊護衛着它,如向日葵花瓣舒展,綠葉挺揚。待到衝入雲中,只見那朵白黑相間的雲驀然分開,變成兩條繩索緊緊捆住花枝,任花朵搖曳在草原上。
兩軍之中白旗驀然招展,黑旗瘋狂舞動。草原似佈滿棋子的棋盤被人狠狠地砸了一拳,棋子跳動起來,顛覆了平靜;又似波濤洶涌的綠色海面,一浪緊過一浪。
太子揉揉眼睛,待看得清楚時,才發現眼前不是草動,而是早已伏下的士兵。這些士兵人人身披草衣,手執勁弩,東軍身處重兵包圍之中。北軍顯然也發現中了埋伏,狠絕之色顯露,高喝着:“殺啊!”拼命地護上前來。
子離眼中清冷異常,與劉珏對望一眼,令旗揮下,弩機彈離。三萬伏兵用的全是殺傷力強的短距離弩箭,輪番發射,毫不留情地撕碎了向日葵柔嫩的花瓣。兩軍撲上前來,雪亮的刀鋒斬斷了向日葵青綠的枝莖,戈矛到處,欣欣向榮的花朵被絞得支離破碎。
太子不甘地瞪視着前方白旗下的身影。七萬人啊,轉眼就沒了,形勢瞬間逆轉。原來他們更狠,以三萬人抗東軍五萬,卻暗中埋伏三萬。竟將計劃安排得這般周密,沒叫東宮察覺,而且更沉得住氣。戰事開始時放東軍安然通過,以三萬人爲誘餌,引出兩萬北軍後,伏兵才肯出動。四皇弟,你,你真是好啊!
包圍圈漸漸縮小,太子身邊的親兵和北軍精銳已不足八千。子離和劉珏冷冷地望向他,這一瞬間,太子大笑起來,笑自己真是沒帶兵打過仗,什麼男兒熱血,都是放屁!他也笑父皇終是偏心,若沒有他的旨意,安清王父子絕不會出死力幫四皇弟。他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劉緋!你下手吧,下令殺了你這個不中用的大哥吧!”
他和子離終究是兄弟,劉珏心有不忍,騎在馬上沒動,眼角餘光卻瞟着子離。這個人馬上就將成爲寧國的王,這一切都是爲他登基做的準備,他說什麼就是什麼。劉珏心裡暗歎口氣,兄弟相殘,他雖不喜見到,但是,放虎歸山這種事,相信任何帝王都不願意做。
子離看着太子,那抹熟悉的笑容又浮了上來:“我不會殺你,你降了吧。”
太子玉面扭曲,降?向這個在他面前從來都斯文有禮、畢恭畢敬的皇弟投降?要自己跪伏於他的腳下,稱他爲王?屈辱的感覺油然而生。他纔是寧國的太子,名正言順的王位繼承人啊!他閉了閉眼,風從北面吹來,春天的草原風沙原本就大,此時吹在臉上,似有人使勁給了他一耳光。衣衫獵獵作響,汗溼了又幹,幹了又溼,只留下透心窩子的涼。他睜開雙眸,驕傲之色透出:“成王敗寇!你隱忍多年,我無話可說,放馬過來吧!”
蔓蔓青蘿 第六部分 《蔓蔓青蘿》第二十七章(4)
子離怔怔地看向他。這個大哥對他其實還算過得去,只是,可惜了,可惜他的母后爲了皇后寶座毒死了自己的孃親,可惜,他也是王家的子孫!可惜……仇恨在心裡長了多年,盤踞在最陰寒的角落,他費了多少工夫,才一天天築起高牆抵擋那些帶着血腥的枝蔓爬出?多少年就爲等這一刻!他長嘆一聲,親手推垮了那道牆,眼看着扭曲了的藤蔓瘋狂地在新的空間裡快速生長,恨意佔據了心裡所有的空間和角落。他大喝一聲:“我要爲母后報仇!殺!”
隨着這道喊聲,馬隊往太子的殘部衝去。
刀揚起滿天血霧,劍在人身體上捅出黑漆漆的洞。八千人拼死護着太子退往峽谷方向,詭異的黑白雲朵席捲下,那團夾雜在綠意中的金色漸漸少了。就在這時,北方的大風吹過一陣煙塵,劉珏一驚,極目遠眺,只見火借風勢,騰起幾丈高的煙霧,短短片刻就吹了過來。他大喊一聲:“掩住口鼻!”煙霧中夾着刺鼻的迷離香,這是種燃燒後能產生令人昏迷氣味的植物。
在太子身邊守衛的綠甲兵大喜,不慌不亂掏出口罩遞與太子:“主子,終於等到風轉向了!我們必勝!”
太子驚喜,原來王燕回的後招在這裡,他忙不迭地戴上口罩掩住口鼻。然而東路軍卻無此防護,有手快的撕下衣襟,慢了的已漸漸軟倒。
右翼軍與南軍同樣如此,等煙消雲散後,偌大的草原上只留有不足一萬的士兵。劉珏和子離心裡一陣陣發涼。不僅是士兵,他們自己也已筋疲力盡,難道真的就此死在黃水峽谷了麼?子離目光深沉,王燕回,王燕回,他心裡不停地念叨着這個名字,然後輕輕笑了起來:“我不信老天爺會如此待我劉緋!這麼多年的隱忍,豈能毀於一旦!”
劉珏從懷中竟掏出了只小酒壺,飲下一大口後拋給子離,回頭對烏衣騎與南軍衆人喊道:“寧王遺旨,剷除外戚,今太子無道,依附王家,難道我們能眼看着一個女人篡權,叫我等男兒雌服於其裙下?”
一萬將士目中露出被辱的悲憤,齊齊喝道:“誓死一拼!”
子離清冷的目光掃過衆人,冷聲道:“今日一戰,哪怕死,也不墮我寧國右翼軍威名!”他緩緩把劍指向前方,那裡又整齊走來兩萬綠甲軍,太子迅速隱於其後。王燕回的北軍是四萬而不是兩萬!大起大落,大悲大喜之後,劉鑑心裡無限的感慨,他高聲叫着:“劉緋,你我兄弟一場,降了,我饒你不死!”
子離放聲大笑:“死有何懼!早在母后被毒死時,我劉緋便已在面對千百次死亡了,如今卻還沒被你等害死!你以爲你真的贏定了?”
綠甲北軍新出現的兩萬人馬加上太子殘部不到三萬,卻是衣甲光鮮,以逸待勞,反觀子離與劉珏的部隊,不到一萬人的隊伍,士兵們血已浸透戰袍,且疲憊帶傷,強弱立時分明。
綠旗招展,五千北軍馬隊衝了過來。子離默默數着距離,兩百米、一百米、五十米,他喊道:“放箭!”
箭鏃飛去,射倒一片,馬隊卻不減速度,衝將上來,劉珏一咬牙,帶領烏衣騎及近衛軍迎了上去。一萬人對上五千人,刀光劍影中,子離聽到耳膜突突跳動的聲音。從午時戰到酉時,這悽慘的喊殺聲紛揚在頭頂的天空,飄蕩在草原上,震盪在耳際邊,一直沒有停止過。
夜色漸漸掩來,明月之下的這片土地長的不是草,長的是血腥、仇恨,飄浮着冤魂的花朵,吟唱着悲悽的歌!戰死者的屍體和昏倒的將士密密麻麻鋪成了另一種土地,這不是綠的草原,是白黑兩色鋪就的荒漠,上面開出了片片金色的花。妖魅詭異的色彩,來自魔的世界,這是人間地獄開闢的死亡花園!
北軍衝鋒之後,緊急鳴金收兵,丟下三千屍體回了大隊。而劉珏他們這邊站立着的士兵卻不到五千,子離面沉如水,嘴邊卻是一笑。
綠幟再揚,沒有衝鋒,北軍列着方陣緩緩向這邊圍攏。太子笑望着前方的殘兵,從懷裡摸出一管信號彈射向空中,信號彈噴出濃重的煙霧,凝在空中,久久不散。
蔓蔓青蘿 第六部分 《蔓蔓青蘿》第二十七章(5)
北軍像巨大的石頭碾過來,沉着穩定地前行,視前方的幾千人爲螞蟻一般,想要這樣一步步碾過去,把他們碾成齏粉。
烏衣騎的玄衣和冥音齊道:“我等護主上撤離!”
劉珏長嘆一聲,望向子離。他臉上表情還是很沉靜,卻隱隱能瞧見面頰肌肉在抽動。劉珏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走爲上計。可是子離不走,他無論如何不能撤。就在這時,風雷之聲卻起,風城方向與邊城方向同時傳來呼喊聲:“殺啊……衝啊!”
綠甲軍停住腳步,駭然四望。太子一怔,只見天邊揚起大股灰塵,不用伏地就已能聽到大隊人馬奔來的聲音。
綠甲軍顯然訓練有素,想也沒想,護住太子就往森林方向撤離。太子大喝一聲:“先擒下他們!”
一北軍將領語氣中帶着尊敬,卻沒有理會太子的命令:“太子尊貴,不可以身涉險,主子已有交代,殺四皇子與劉珏在次,殿下的安危纔是首要。”
然而沒行多遠,前方已列出白甲軍隊,火把點點,望不到邊,爲首一人哈哈大笑:“老王爺囑我等斷你後路,某已等候多時了。給我衝!”
片刻工夫,北軍身後也已冒出白甲右翼軍,將北軍團團圍住。劉珏驚歎地看着這一幕,再望向子離:“你把右翼軍都帶來了?”
子離嘴角淺笑:“我喜歡以多欺少!”
“邊城不守了?”
“王位爭不到,邊城就不是我的國土,我着什麼急?”子離終於放下了心,突對劉珏眨眨眼,“我在邊城調軍時很秘密,佈下了疑陣,啓國沒那麼快來犯,這是你家老頭子的主意!”
劉珏氣極,心裡暗罵,白擔半天心。不禁問道:“早幹嗎去了?害我殺得手軟!”
“王家隱藏的精銳不出,就只有死扛嘛。再說,我早料到太子會發信號,信號一出,王宮與風城纔好下手!”子離閒閒道,“本王不也一樣殺得手軟!喏,地上還暈了幾萬人,醒了就沒多大傷亡了。”說完催馬往前。
劉珏在他身後大聲道:“這裡交給你了,我回風城去助老頭子一臂之力!”
子離沒回頭,臉上笑意漸濃,擡擡手揮了下,表示同意。
沒多大傷亡?王燕回,你還真是禍國殃民!子離心裡不知是恨還是佩服。
蔓蔓青蘿 第六部分 《蔓蔓青蘿》第二十八章(1)
就在太子離開安清王府領着五萬東軍前往黃水峽谷“勸架”後不久,安清王也披掛齊整,坐鎮風城,監視東郊外的動靜。
沒過多久,數十條黑影闖入了王府。留下護衛的是青組,得到示警後在松風堂前與這些人又是一番惡戰。來人衆多,且也是高手,混亂之中,一條黑影躍進了堂內。
聽到外面的打鬥聲,思畫長劍在手,護着阿蘿,閉門不出。只聽到轟的一聲巨響,房門被人踹開,跳進一黑衣人:“是相府三小姐吧?我家主子託我帶句話,想要小玉活着,就跟我入宮。”
阿蘿一驚,卻面不改色:“一個丫頭罷了,你家主人誰啊?要殺就殺唄!”
黑衣人一愣,低聲笑了起來:“主子說,一個丫頭不夠,就再加上小公主。”
阿蘿跟着笑了起來:“王燕回是不是變笨了?芯兒又不是我生的,殺唄!”
黑衣人怒道:“你怎麼這般心黑?連兩歲的孩子也不救?也罷,你不走也得走!”長劍驀地刺來。
思畫舉劍相抗:“小姐快走!”
阿蘿大喊道:“你自己保重!”她像只兔子一樣從窗口跳了出去,心裡一陣緊似一陣,腦袋裡問題一個接一個地冒出來。王燕回幾時抓了小玉?劉英跑哪兒去了?她跳出窗子,迅速往樹林外跑,一心想找個地方先躲起來再說,突然看到一個青組打扮的人,興奮地跑了過去。那人轉過身,卻沒有蒙面。阿蘿一呆,掉頭往回跑,心裡暗罵青組全是豬變的,都死到哪兒去了。她邊跑邊呼救,那人輕笑一聲,幾個縱身趕上了她,伸手一點。阿蘿身體一僵,軟了下去,那人抱起阿蘿,打了個呼哨,離府而去。
阿蘿欲哭無淚。暗想,我不想進宮做人質啊。劉珏你比豬還笨!留了些什麼人在府裡!正想着,前方突然閃過一道劍光:“放開小姐!”
她心裡一喜,張眼看去,青影!雖然烏衣騎的人全部蒙面,但長期待在松風堂,她已熟悉了青影的聲音和身形。
這時其他黑衣人和青組衆人也趕了過來。蒙面人劍一動,已架在阿蘿脖子上,略一使勁,一條血痕被壓了出來。阿蘿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