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還在照料傷員的五十嵐忽然聽到了腳步聲,驚喜的迎向了那個歸來的身影,“音無,怎麼樣了?”
“那個……有點困難。”
“是嗎……”
兩人看着身後原本熱切地看着他們的衆人,此時的隧道里陷入了難以形容的沉默,沉重的情緒在不斷醞釀,卻是不知在何時會爆發出來。
“大家!聽我說!”音無結弦忽然走上前大聲喊道。
“隧道前後都被砂土塞住了,手機也不同,和外面聯絡不上。現在開始大家要齊心協力,請不要想着自己一個人獲救什麼的,收集食物和水,平均分配吧!”
“等等!什麼時候開始由你指揮了?”不滿的意見立即冒了出來。
五十嵐怒視着那個人:“那由誰來指揮?誰來指揮照顧病人?他有醫療知識,難道你想說要放棄傷員嗎?啊!?”
“嘁……”在他身邊的人已然明白了立場,沒有說什麼轉身離開。
“這,這個當然不會了……”在場的傷員不在少數,他也是不敢說出這種會惹衆怒的話。
“一定會有人來救我們的!在那之前要堅持住!一起努力吧!”音無結弦最後做了總結,也沒再說什麼了。
柳新星看着這一幕,卻是忽然佩服起這個主角來了,在這場災難中,他起到了多麼重要的作用啊!雖然他也被捲入了這場災難,但是如果沒有他的話,恐怕現在的這些人已經徹底陷入傷病和絕望之中了吧?
而且GOD對於人性的的掌握也是很精細。在不同的情況下,處在不同處境的人們所表現出的不同心態,表情他都在其中一一再現。
反抗者們的不滿到現在的妥協;傷員們一開始的絕望到出現心靈的支柱,再到獲救無望的失落,以及現在的凝聚一心,這一切,都是那個原本連生存的意義都沒有的青年帶給他們的。
DAY2。
第二天了,柳新星也算是明白了這一幕畫面的意義,他們被困在這兒已經是第二天了。
小心翼翼地爲來人倒了一杯並不滿的礦泉水,五十嵐擰好了蓋子,“口渴了就說一聲!食物會按時發放的,身體不適的人就找音無。”
找到了仍在照顧傷員的音無結弦,“音無。”
音無結弦喝着他給他倒得水,“食物怎麼樣了?”
五十嵐的表情顯得有些灰暗,“有一些自制的飯菜和點心,還有少量的零食。喝的有五六瓶茶和水吧。”
“只能堅持三天嗎……”
“不過話說回來你真是厲害啊!”
“嗯?什麼?”
“真有獻身精神。是想拿了醫學博士然後出國嗎?”
音無結弦想到了自己學醫的原因,認真的否定了,“不,我沒那樣的打算。”
“哈哈,我開玩笑的啦。”
五十嵐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但是你也要保存自己的體力哦,不然你會先倒下的。”
“嗯……”
“喂!你這傢伙!”
身後忽然響起了男人大聲的怒吼,兩人回頭,卻看到是一個印象當中還算健康的男乘客,懷裡抱着他們收集礦泉水的包裹,飛快地向另一邊跑去。
“那傢伙把水……”
最先跟上去的兩人也是身強力壯的青年,很快就追上了抱着一大包東西行動不便,結果自己在地上被絆倒的他。
其中一人狠狠地一腳踹在了他的臉上,“混蛋!”
而這時原本被那人死死抱在懷裡的包裹也是掉到了一邊,其中的幾瓶礦泉水掉在地上,瓶蓋也是鬆了下來,裡面的水在短短几秒內就灑去了大半。
“算了!別打了!”五十嵐從後面架住了死死踢打着那個人的青年。
就在幾人僵持的時候,從後面趕來的音無結弦卻是靜靜的走着,平靜的臉上看不出憎惡或者怒火,只是一邊走向倒在地上的男人,一邊平靜地看着他。
就在他走到身邊的時候,男子翻過了身,即使被打的鼻青臉腫,他還是狂妄的大笑着,不屑的看着音無結弦:“怎麼了,“領隊”大人?難道還想把我抓我來嗎?”
“隨你便吧!反正沒人能得救的!對吧,大家也知道的吧!?”
沒有理會他的歇斯底里,音無結弦就那麼靜靜地看着他:“沒有那樣的事,一定會得救的。”
“說得好聽!”其他乘客們此時也是有些羣情激奮。
“剛剛他把重要的水……”一名女白領根本無法相信這套說辭,本來就食物和水都嚴重不足,現在連水都少了那麼多,還談什麼獲救?
“沒事的!”
音無結弦笑着回過頭對他們解釋道:“剛纔灑掉的是我的那份。”
“誒?”
“……”所有人面對着他都滿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我不會再喝了,所以放心吧。”
那個女白領彷彿感到胸口被什麼死死地堵住了,怒聲叫道:“誰去揍那傢伙一頓啊!不然我可咽不下這口氣!”
“嗯,會好好教訓他的,不過那是在在獲救之後啊。”五十嵐拍着音無結弦的肩,也是安慰道:“沒事的,我的那份兩個人分吧。”
音無結弦微微低下了頭,“抱歉。”
“呵,別在意了。”
DAY3!
“這就第三天了?第三天!?搞毛啊!我要看他們揍那個傢伙啊!我要看他被打的吐血啊!這算什麼啊!那種人渣有什麼活着的必要啊!”
柳新星暴怒的看着電腦屏幕,簡直恨不得和網上流傳的某張圖片一樣,一拳砸在電腦屏幕上的那個混蛋的臉上!但是動畫還沒看完,他根本不敢這麼做。
此時他的內心已經無比的壓抑了:那個混蛋竟然想要獨佔所有人賴以生存的水!而且還害得水誰都沒喝到,無故的灑掉了那麼多,這簡直是該遭天譴啊!怎麼能放過他啊!音無結弦你在這種時候還聖母個屁啊!揍他啊!
“音無!音無!”
從沉睡中被一陣急促的叫聲吵醒。
“好像有點不對勁,快來!”
音無結弦記得那個地方好像是一個傷的比較重的病員休息的地方,忍着剛醒來的腹部那劇烈的疼痛,連忙看向了幾個人圍着的哪個方向,走了過去。
只是微微扳過他倒在一邊的頭,卻是發現他的眼睛已經徹底的往上翻,嘴裡也在吐着白沫。
在一幫看着的人都是露出了複雜的表情,無比的震驚和恐懼籠罩住了他們。
“可惡!”
音無結弦擡起他的頭,仔細的觀察着他的狀態,拼命地幫他做着簡易的心臟按壓復甦動作,一遍遍,一遍遍的重複。
“醒過來啊……醒過來啊……醒過來!”
見他沒有反應,音無結弦似乎不顧他嘴邊的白沫,直接埋頭幫他做着人工呼吸,隨即再次進行心臟復甦,如此反覆,不斷地試圖拯救他。
周圍人們的視線都是聚集了過來,如果他能救活他的話,想必對他們來說是一記強心劑吧……只是,隨着音無結弦不斷的動作,不住的有人艱難的別過了頭,不忍再看下去。這一幕,無論是對於努力想要拯救這個人的音無結弦,還是對於可能步他的後塵的他們來說,都是無比的殘酷。
直到五十嵐的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音無結弦劇烈的喘氣聲才逐漸在動作停下後變成了啜泣,斷斷續續的哭泣聲在隧道內迴響。他爲自己的無力感到後悔,更爲一條鮮活的生命在自己身邊逝去而感到害怕。
“可惡……”
良久,在不知道時針轉過了多少圈後的隧道里,音無結弦靜靜的躺在地上,望着高高的穹頂,心中一個個念頭接續地浮現。
自從那天起,我究竟在爲了什麼而努力?
她,初音教給了我活下去的意義。然而……又有別的生命在我眼前消失。
什麼都沒有改變,我依舊是那麼無能爲力。
和那時候一樣,不是什麼都沒有改變嗎?
“可惡……”
“可惡啊!”
DAY7
在昏暗的隧道之中,音無結弦和五十嵐倒着方向躺在了地上,微微一偏頭就能望見彼此的臉,但是,此時的他們連轉頭這樣的動作都是難以做到了。
音無結弦卻是回憶起了曾經呆在妹妹的病房裡時兩人的對話。
“初音,爲什麼你的病就是好不起來呢?”
“如果有捐獻者就好了呢。”
“嗯?捐獻者?”
此時身心都感到燈枯油盡的音無結弦忽然感到初音爲自己的雙手,注入了最後的一分力量,支持着自己……
“五十嵐,有簽字筆嗎?”
本來已經在半昏迷半醒中徘徊的五十嵐聽到他冷不丁的沙啞聲音,數天未進水的嗓子卻是難以說出話來,顫抖着從胸前的口袋中掏出一支筆遞給了他。
接過筆的音無結弦,努力想要逐漸模糊的雙眼看清自己一隻手上拿着的卡片——國民健康保險卡。卡的背面可以勾畫卡的所有人死亡後是否進行義務的身體器官捐獻。
當勉力找到“死後同意捐獻以下器官”的臟器捐獻這一條後,顫抖者的手握着筆,在卡片上顫顫巍巍地圈畫下了這一條器官捐贈的選項。當全部選完後,也是在末尾處寫下了並不算工整的簽名……
死後器官捐贈協議生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