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神通胸膛一下子挺的更高了,更不要臉的朗聲道:“就算那十數萬突厥奴隸是罪有應得,那我大唐將突厥的可賀敦虜來,又將人家秘密的藏起啦,玷污了人家的清名,總得給人家一些補償吧?”
裴矩半張着嘴,同樣瞪目結舌的,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接了。
蕭瑀、陳叔達、王圭等一衆跟李綱站在一邊的文臣,一個個也目瞪口呆的,也不知道該說啥好了。
因爲李神通這話太無恥了。
李神通這話就等於是在說,大唐將突厥的皇后虜來,還將人藏起來了,有沒有那個啥,都當是那個啥的,橫豎得給突厥一點兒補償,當作是飄資了。
這話讓一衆還要點廉恥的文臣怎麼接?
你可以阻止大唐的掌權者被突厥訛詐,但你不能阻止大唐的掌權者給突厥飄資吧?!
飄完了不給錢,不論是放在哪個時期,都是會被所有人鄙視的一件事情。
“好了,既然元吉已經解釋清楚了,李公和裴公等人也無話可說了,那我們就議一議征討突厥和吐谷渾的時間,並且由誰掛帥吧!”
李神通在堵住了李綱、裴矩等一衆文臣的嘴以後,大大咧咧的說着。
李神通之所以用極度無恥的話堵住了李綱等人的嘴,就是爲了儘快瞭解清楚,並且敲定去征討突厥和吐谷渾的時間,然後再爭一爭大軍統帥的位置。
相比起平滅突厥和吐谷渾這種事情,大唐被訛詐了,還是大唐故意被訛詐了,簡直不值一提。
更何況這種故意被訛詐對大唐,尤其是大唐軍方還有極大好處。
對於一個領兵之人,尤其是能夠競爭統帥的領兵之人,這種領兵去征討鄰國,還是欺負了自己國家多年的鄰國的機會,實在是太重要了,誰也不願意錯過。
即便是身爲郡王,要功勞已經沒有用了,甚至很有可能還有害的李神通,也不願意錯過。
“對對對,既然殿下有意征討突厥和吐谷渾,又做了一些部署,那我們身爲人臣,確實應該幫助殿下商量出一個合適的出兵時間,並且挑選出領兵之人。”
史萬寶第一個站出來附和李神通的話。
他一個老將,而且還是年齡相當大的老將,能征戰沙場的機會已經不多了,有可能再上一次戰場就再也沒辦法上戰場了,所以對這種事比任何人都積極。
屈突通、李靖等人也跟着附和了起來。
屈突通懷着跟史萬寶一樣的心思,也想在生命的最後,將自己的一切留在他奮鬥了一生的戰場上。
李靖則是覺得他競爭統帥的機率比李神通、史萬寶、屈突通等人都大,所以即便是他性子清冷,不合羣,也不喜歡從衆發表意見,此刻也忍不住開口了。
殿內的一衆武將當中,也只有功勞已經達到極限,實在是沒有機會再上戰場的李孝恭,以經早就知道自己不會被派往征討突厥戰場上的蘇定方,沒有說話。
“哈哈哈,李世𪟝那廝也是夠倒黴的,我叫他來他不來,結果錯過了一樁大好事。”
史萬寶在屈突通等人附和完了以後,又大笑着說了一句。
李靖也難得的露出了笑容道:“安興貴和馬三寶也是,我在得到殿下答應了突厥要求的消息的時候,正在跟他們兩個飲宴,我邀請他們一起來,他們說什麼也不肯來,結果錯過了一樁大好事啊。”
蘇定方遲疑了一下,也附和了一句,“我也叫了侯君集,結果侯君集說什麼也不來。”
李神通放聲大笑道:“等他們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以後,恐怕得後悔一輩子。”
李神通的笑聲很大,幾乎是傳遍了武德殿前殿,笑的也很放肆,幾乎沒有做任何掩飾。
可見他心裡有多得意。
李元吉則在翻白眼。
八字還沒一撇呢,這就高興上了?
是不是有些高興的過早了?
“咳咳……”
李元吉咳嗽了一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這纔不緊不慢的道:“現在商議什麼時候征討突厥和吐谷渾,又有誰掛帥,還有些爲時過早……”
李綱等一衆文臣聽到這話,先是一愣,然後心裡齊齊鬆了一口氣。
李神通聽到這話,眼珠子都瞪直了,大喊道:“早?不早了!再等下去,突厥人要的可就不是鐵鍋和布匹了,而是更多更貴重的東西了!”
屈突通、史萬寶等人一個勁的跟着點頭。
李元吉道:“我知道突厥人會越來越貪心,可正是因爲他們貪心,我們纔有機會獲取更多的消息。我們只有瞭解清楚我們想知道的一切,我們在征討突厥的時候才能用最小的力量、最低的戰損,獲取最大的功勞。
而這個獲取消息的時間是漫長的,所以我們必須得等。”
李神通趕忙道:“等一等沒關係,我們可以等,不過這跟商議征討突厥時間的問題並不衝突,我們又不是馬上要打,我們只是提前商定好時間。”
李元吉沒有接李神通的話茬,自顧自的繼續道:“而且,我大唐在此前跟突厥的一戰中,損耗極大,不僅掏空了國庫,也掏空了各地的糧倉。
所以我們必須等到國庫和糧倉充盈起來以後,才能征討突厥。
不然的話,我們的大軍派出去了,很有可能因爲糧草不濟折在半道上。
這對我們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
李綱、裴矩等一衆文臣聽到這話以後,齊齊的點頭。
他們在李元吉解釋清楚了爲什麼心甘情願的被突厥‘訛詐’以後,還持反對意見,就是因爲李元吉說這麼做的目的是爲了瞭解突厥的情況,向突厥宣戰。
他們是主持民政的,最瞭解大唐現在的狀況,知道大唐有多少家底去跟突厥人拼,也知道大唐再跟突厥人大戰一場後,會出現什麼樣的情況,所以他們不贊成跟突厥宣戰。
準確的說,他們是不贊成現在跟突厥宣戰。
他們並不是趙宋的那些文臣,並不畏戰,甚至有些時候,他們比武將們還渴望戰爭。
所以他們對戰爭的權衡一直都處在值不值得戰的角度,而不是敢不敢戰的角度。
在他們眼裡,打輸血虧,打贏了也沒得賺的戰爭,那就不值得打。
打輸了能小賺,打贏了會血賺的,他們會比武將們還積極。
比如說,現在大唐如果人丁興旺,丁口在一千萬戶左右,國庫和糧倉都是充盈的情況下,告訴他們某某處有大量的銅礦,某某處有金山銀山,估計不等武將開口,他們已經拎着劍上了。
這就是大唐的文臣。
“國庫不是剛有了一大筆進項,揚州的糧倉不是剛剛被填滿嗎?”
李神通情急之下,說出了不該說的話。
這些情況都是他通過侄兒李孝恭、女婿謝叔方瞭解到的。
兩個人在漕運和海運上都有份子,每次分贓的時候,都能得到一筆鉅款。
作爲跟他們交流比較密切的叔父和老丈人,能輕易的察覺,並且猜測到由來。
李綱、裴矩、蕭瑀、陳叔達、王圭等人一下子就瞪直眼了,目光齊齊落在民部尚書的身上。
民部尚書緩緩的垂下頭,四處尋摸着,估計想找根繩子上吊。
無論是國庫裡有進項,還是揚州糧倉裡有出入,都瞞不住民部,想要瞞住朝野上下的所有人,也得民部配合。
所以說民部肯定知道這件事情。
而民部知道這麼重要的事情,居然不彙報給上司,那身爲上司的李綱等人,就有理由問問民部尚書是不是不把他們放在眼裡了。
李元吉這一刻有掐死李神通的衝動,他悶聲發大財的事情辦的那麼小心翼翼,辦的那麼周密,這一刻被李神通全毀了。
大唐有錢了,也有糧了的事情,根本不能讓李綱等人知道。
因爲李綱等人只要看到了國庫裡有錢,糧倉裡有糧,就會立馬籌備起許多花錢、耗糧的惠民之政。
而惠民這種事情又是永無止境的,所以有多少錢、有多少糧都不夠他們耗的。
如果說這些錢、這些糧沒有用途的話,那讓李綱等人知道了,讓他們拿去惠民,那也沒什麼。
偏偏,這些錢和這些糧都是有用途的。
其中一部分已經被劃做推廣杏廬之用,還有一部分已經被劃做了戰爭之用,剩下的也已經被劃做了推廣水稻之用。
這三件事又是由他親自推動的,不容有失。
所以這些錢、這些糧都不能動。
如今李神通說出來了,那麼李綱等人肯定惦記上。
到時候給也不是,不給也不是,着實是一樁麻煩。
最重要的是,李綱等人把矛頭已經對準民部尚書,民部尚書又是接到了他的封口令才瞞着李綱等人的,他不想民部尚書被李綱等人折騰死的話,就不能裝聾作啞,當作什麼也不知道。
“行了,你們也別看着民部了,是我讓他瞞着你們的。因爲那些錢糧我另有他用。”
李元吉無奈的開口爲民部尚書解圍。
李神通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怏怏的閉上嘴了。
可李綱等人卻像是打了雞血一樣,鬥志昂揚了起來。
李綱率先拱手道:“敢問殿下要那麼多錢糧有什麼用?”
裴矩等人也跟着紛紛開口。
錢糧是怎麼來的,他們沒興趣知道,他們只想讓李元吉把那些錢糧吐出來,好讓他們去實現他們心裡的各種惠民之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