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蕭公,不是這樣的……”
鄭善義更慌了,嘴巴哆嗦着繼續解釋。
張平高卻懶得再聽他解釋,直接大大咧咧的嚷嚷道:“我現在就要在綏州的鄉里開設十家八家蒙學,用來造福我張氏的鄉鄰,不知道你鄭氏允不允許?”
張平高是綏州人,雖然已經移居到了長安,可是在綏州依然有不少的族人和鄉親。
張平高說這話,鄭善義是真的不敢接。
別說是他了,就算是他們鄭氏現任的家主到了,也不敢接張平高這個話茬。
張平高一個國公,還是一個擁有免死一次資格的國公,要在鄉里開設蒙學,造福鄉鄰,還不是鄭氏能夠阻止的。
一來,鄭氏是滎陽的豪強,而張平高的張氏卻在綏州,屬關內道,鄭氏的手還沒有那麼長。
二來,鄭氏如今已經是瘦死的駱駝了,在朝堂上一個說得上話的人也沒有,根本沒有資格對張平高的所作所爲指手畫腳。
三來,以張平高的身份地位,別說是滎陽鄭氏了,就算是比滎陽鄭氏底蘊更厚、能量更大的崔氏,也沒資格對人家在鄉里開設蒙學指手畫腳。
咋滴,人家一個國公,而且還是開國公,在鄉里開設蒙學,造福鄉里,還要問問你的意思不成?
看把你能的。
世家豪門是底蘊深厚,姻親遍地,可終究是豪門而已,即便是互爲姻親,大家也不可能爲了保護你搭上自己。
所以在有損所有世世家豪門利益的問題上,大家可以結成同盟。
但是爲了一個開設蒙學的小事,去針對一位開國公,乃至於整個大唐的武勳羣體,那就是個人恩怨了,其他的世家豪門可不會插手。
大家只是利益共同體而已,又不是生死共同體。
你要去找死,沒道理大家跟着你一起去死。
所以在開設蒙學這件事上,張平高即便是得理不饒人,胡攪蠻纏,鄭氏也拿人家沒脾氣,其他的世家豪門也不會幫鄭氏。
有了張平高開頭,其他跟李淵關係密切的武臣也開口了。
“張兄如此高義,許某也不能落於人後,這樣,許某也在幷州開設幾家蒙學,造福一下我許氏的鄉鄰,還請張兄去鄭氏請示的時候,幫許某也問一問,看看許某在幷州開設蒙學,鄭氏允不允許?”
說話的是許世緒,也是李淵的太原元謀功臣之一,爵封真定郡公,目前在左武侯衛充任軍司馬和長史,人很低調,非必要的場合,幾乎都不露面。
不過他一開口就是一句絕殺,直接將鄭氏捧到了一個不割肉就下不了臺的地步。
他說讓張平高去鄭氏請示的時候,幫他也請示請示。
什麼人才有資格讓張平高請示?
答案是大唐的皇帝陛下李淵。
也只有大唐的皇帝陛下李淵,纔有資格訓示他的元謀功臣、蕭國公張平高。
鄭氏一下子比李淵都屌了,那鄭氏豈不是要跟李唐宗室並駕齊驅?
這還了得?
“那本王要在原籍開設蒙學的話,是不是也要去鄭氏請示請示,問問鄭氏允不允許?”
李神通在許世緒話音落地以後也開口了。
他雖然不知道李淵的謀劃,也不知道張平高和許世緒爲什麼在這件事上這麼針對鄭善義,但他卻知道,張平高和許世緒都是李淵的忠僕。
他們二人很多時候表達出來的態度,都代表的是李淵的態度。
李淵既然要針對鄭善義,針對鄭氏,那麼他作爲李淵的另一位‘忠僕’,自然也要不遺餘力的支持。
不僅如此,他在說完話以後,還有意無意的瞥了李元吉一眼。
李元吉前兩天才跟他說過,讓他在張亮出事的時候幫張亮一把,如今張亮雖然沒出事,但張亮的兒子攤上事了,間接的還牽扯到了整氏。
並且從張平高和許世緒的態度看,李淵明顯要藉着此事敲打一下鄭氏。
他雖然沒有猜到事情的全貌,但大致也猜測到,這應該是針對鄭氏的一場陰謀,由李淵策劃並且實施,李元吉也知情,只是沒人告訴他。
有可能是怕他打草驚蛇,也有可能是怕他急公好義亂了謀劃。
反正,絕對不可能是因爲信不過他,不告訴他實情的。
畢竟,在針對世家豪門這種事情上,他們李氏上下都是一條線上的螞蚱。
李氏是通過世家豪門的底蘊起家的,防着世家豪門,針對世家豪門,打壓世家豪門,也都是理所應當的。
唯有將世家豪門全部剷除了,李氏才能免遭前隋所遭遇過的禍患。
所以在這件事情上不存在什麼相不相信之類的問題。
只不過,被人瞞着,尤其是被嫡系的人瞞着,並且有些將他排除在外的意思,讓他心裡有些不痛快。
李元吉感受到了他的目光,通過他的目光也感受到了他心裡的異樣,不過並沒有在意,而是繼續靜靜的看起了戲。
他原本以爲,李淵要辦好開設蒙學的事情,最不起碼也得費一番周折,才能將朝中出身貧寒的武勳們籠絡到一起,向世家豪門發難。
可是他沒想到,李淵僅憑着張慎微和鄭善義的矛盾,以及張平高和許世緒的三言兩語,就把所有的武勳籠絡到一起了。
並且,還沒開始跟鄭氏鬥法,就先通過武勳們,讓蒙學在大唐各地開花了。
今日張平高和許世緒在朝堂上當衆承諾要在原籍開設蒙學,那就不會隨便說說的,相信不久以後,他們就會兌現他們的諾言。
畢竟,大家都是體面人,又不那拿點錢,當衆說出去的話,就跟潑出去的水一樣,要是不兌現的話,那丟人可就丟大了。
有張平高和許世緒兩個公爵在前面撐着,張亮和鄭氏起了衝突以後,壓力也會小很多。
更重要的是,一旦蒙學在大唐遍地開花,並且威脅到了其他世家豪門的話,其他世家豪門最先記恨的也不是朝廷,而是鄭氏。
畢竟,這件事從明面上看,是鄭氏的人嘴上沒把門,直接對所有的武勳開炮,引起了所有武勳的憤怒,纔出現了這個情況,要怪也只能怪鄭氏。
李淵的這一番謀劃,不僅爲開設蒙學開了個好頭,也把鄭氏給裝進去了,不可謂不高啊。
“淮安王、蕭公、真定公爲了一口氣肯慷慨解囊,秦某也不是吝嗇之人,秦某也願意在原籍開設幾家蒙學,造福一下鄉鄰,還望蕭公去請示的時候,幫秦某也請示一二。”
秦瓊在李神通說完話以後沒多久,也開口了。
不過他開口不是爲了響應李淵的謀劃,以及李神通三人的號召,而是純粹爲了給張慎微撐腰。
事情鬧的這麼大,李神通、張平高、許世緒等一衆大佬們都下場了,以張慎微的小身板,即便是佔着理,得了便宜,也不一定能頂得住鄭氏,以及鄭氏一衆姻親的反撲。
他在這個時候爲張慎微撐一撐腰,也能讓鄭氏和鄭氏的姻親在反撲的時候投鼠忌器,別那麼過分。
畢竟,他在朝堂上發言的時候,很多時候代表的都是瓦崗一衆的態度。
別人不給他面子,那就等於不給他們瓦崗出身的所有人的面子。
到時候計較起來了,也能拉幫結夥的一起去欺負人。
這就是他們瓦崗一衆在大唐的生存之道。
雖然李世民被囚禁以後,他們的勢力有所削減,地位也有所降低,但只要他們抱成團,就算是李神通等人要欺負他們的話,也得掂量掂量。
秦瓊開口了,屈突通也就跟着開口了。
屈突通開口了,開口的人就更多了。
畢竟,屈突通當年也是李世民麾下的二把手,但凡是跟李世民有過交集的,又或者是跟李世民一起出過徵的,都跟他有過交流,一些人跟他感情還不錯。
所以他一開口,其他人自然而然的也就開口了。
李孝恭在屈突通等人表完了態以後,也跟着附和了一句。
他又不是傻子,他伯父的心腹,以及他叔父,都開始逮着鄭氏猛踩了,他要是還不明白這是他伯父的意思,那他就白活了。
他一開口,作爲他昔日下屬的李靖、李客師,以及其他在江水以南廝混過的武將,也就沒辦法再無動於衷了。
當即也紛紛跟着開口。
一時間,幾乎太極殿內的所有武勳都表了個態。
李元吉粗略的計算了一下,明確的說出了要在原籍開設蒙學數量的武勳加起來足有二十多,所要開設的蒙學加起來也超過了百家。
這對整個大唐而言,只是一個小數目。
因爲一百家的蒙學,分潤到大唐的十多個道、上百個州,也就勉勉強強達到一州一個。
一州可是有數縣的。
也就是說,數縣纔有一個蒙學。
這還沒辦法做到讓大唐所有的貧寒人家的子弟有學上。
不過,這僅僅是一個開始,有這麼一個好的開始,以後開設更多的蒙學就順利了。
更重要的是,一旦這種模式在大唐鋪開,各地的那些富商大賈,也就不會再無動於衷了。
有武勳們給他們開頭,又有武勳們幫他們頂着,他們就不用再在乎世家豪門對學問的壟斷,可以在家裡、族中、乃至縣裡、州里,開設蒙學、學館,培養族中子弟,以及他們看好的良才了。
商人們手頭能利用的資源可不少,一旦他們開始開設蒙學,一定能讓蒙學在大唐各地遍地開花。
是真正意義上的那種遍地開花,或許做不到一鄉一個,但絕對能做到一縣三四個,甚至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