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是你的粉絲

“金九銀十”果然厲害,自從進入九月,各種排期接踵而至:視頻劇、街採、品鑑團、新聞專訪、微博矩陣推廣、大V專訪、專題、微專題等等全線開花。公司的照片牆上,夏玉千奇百怪的造型和表情成了同事們茶餘飯後熱絡談論的話題。微博組主管子云說:這丫頭,有潛力。

轉眼進入金秋十月,馬路兩旁早已佈置起了國旗,夏天的餘溫還沒有完全過去,人們歡慶着,等待着“無邊落木蕭蕭下”的再一次到來。

夏玉最喜歡秋天。一是因爲快要過生日了,二呢,是因爲大學四年在校園裡的一個小小的心事和習慣。每到秋天,從夏有餘溫到落葉滿地,夏玉能感受到每一天天氣的細微變化。她細嗅薔薇着,伸出全身每一個文藝觸角去感受着自然,珍惜着自然。她覺得人生一場,就要美好地活、美好地過,任何覺得美好得值得去紀念的事,她都會虔誠得、純粹得讓人心疼。

金色十月裡,T城傍晚的晚霞猶如微醺少女的臉頰,暈染過整片廣袤深邃的天空,迷人得不像話。

這是專屬於T城的美好。

而此時,樊之星一身筆挺西裝,風華正茂地正站在這座城市最人潮擁擠、最繁華的街道上,看着車水馬龍、熙熙攘攘。此時的他,已是行業內小有名氣、在最困難年度連續12個月的銷售冠軍。行業內上上下下,都要戲謔他一聲:樊老師。

“樊老師,咱們這個月業績踉踉蹌蹌的啊。”團隊內最會發嗲的阿休半氣半撒嬌地拉着樊之星衣角說。

樊之星眼皮都懶得擡一下,半晌,低聲說道:“行業全面低谷,能完成就已經很棒了。”

坐在電腦跟前正在看統計數據的商商也嘆了口氣,說:“誒,你們知道嗎?咱們的競爭對手S地產銷售額已經環比2個月低迷了。”

阿休和剛從會議室回來的嘟嘟都一股腦地圍在商商的電腦旁邊,咋舌聲一片。而樊之星則陷入思考,想起了行業內營銷管理大神孫老師的那本《決戰案場》裡面的“兵法”,自己一時沒有頭緒,腦袋一陣疼。

T城每年十月黃金週過後,便是氣溫驟降。年年如此。老天爺像是和這個城市裡的人們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又像是貼心又貼心地篤定地陪伴着人們,告訴人們,好好過日子,有我在呢,但是你們誰都不許偷懶哦。

其實,自從夏玉在“微笑天使”拍攝活動上嶄露頭角,便成爲了“團寵”“團欺”,大家對這個小丫頭欣賞又好奇,總覺得可以拉過來爲己所用。可是,剛剛入行的夏玉每天被兩個大V微博賬號折磨得睡也睡不好,醒來就是催更和隱形KPI的壓力,頭髮大把大把地掉,哪裡有工夫這麼早就思考自己剛剛進入職場的處境,以及,她應該“投靠”誰。再說,還沒和表哥搭上線,她覺得自己依然是個生瓜蛋子,哪裡就到了這麼成熟要思考這些的份兒上。在專業中摸爬滾打,已然水深火熱、無法自拔,更無暇顧及其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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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彷彿長了腳,輕輕盈盈向前。

“小貝,孫老師專訪資料都準備齊了啊,一會兒開會時要用。”子云埋頭整理手頭另一個專訪資料,幹練地佈置着。

“好噠,姐。”小貝叼着鉛筆頭,玩世不恭地踮着腳翻閱着資料應和着。

“子云姐,那個……我可以幫忙整理嗎?小貝姐可以休息一下。”夏玉揉揉長時間伏案看電腦導致的乾澀的眼睛,探着小腦袋試探地問着。

子云轉出椅子,眼睛亮了一下。

“你還是不累。”子云嘆了口氣,說着椅子和人冷冷地轉了回去。

“不是,主要是,我也想參與準備一下我哥的專訪,不想錯過這麼好的機會,其實累得腦袋快炸了。”夏玉四肢痠軟,耷拉着,看起來像個沒精神的八爪魚。

Amy看了看時間,已經晚上22:30了。唉!又是微博組加班到這麼晚的,日常的一天。

“專訪那天和我一起去。”子云從格子裡悶出一句話。

夏玉一下子醒了盹兒,答道:“好……好,謝謝子云姐。”心裡卻七上八下的,這是她和表哥的第一次工作上的會面。那天,迎接她的,會是怎樣的一個情境呢?夏玉忐忑着。

那夜,夢裡,夏玉彷彿也還是謹小慎微地獨自行進着,她看不清楚前方那微微光亮到底是什麼,也還是想不明白未來對於自己有着怎樣的意義。那時的她只想做好眼前每一件事,待好每一個親朋好友。拯救自己的那一束曙光,終究追不到根,溯不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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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夏玉進入到房地產媒體工作的第二年。

《地產營銷T城半年度湖畔TED演講》依舊循例在T城著名公園湖畔舉行,屆時T城各大開發商營銷團隊都會到場。雖然夏玉已經見識過各種各樣的大會場,這次進入TED演講內場,內心依舊有些小緊張。作爲現場記者,夏玉可以有權利進入到內場進行拍照報道。這個時候的外場熱鬧非凡,T城數一數二的房地產媒體都派了各自最精幹的記者過來。夏玉興奮地穿越過人羣,來不及顧及周圍同行的嘈雜擾攘,徑直快步進入內場搶佔先機和有利地形進行卡位。推開會場大門,映入眼簾的便是深邃的會場進深,一排一排華美大方的會場座椅整整齊齊的擺放在眼前,演講臺大屏幕上循環播放着這次TED演講的宣傳VCR。夏玉看得入了神,心裡默默想着:真棒!真氣派!我哥真帥!

另一邊,樊之星的團隊早早來到會場,在各自的位置上坐了下來,和已經到場的其他團隊成員,競相談論着半年來T城的房地產市場。

冬表哥的半年TED真的是業內經典。每次都座無虛席,就差賣“掛票”了。不出所料,這回又是非常精彩,特別順利。初夏的T城,依然這麼溫柔旖旎,卻多了一種未來可期的感覺。

一會兒和冬表哥吃什麼去呢?

正在夏玉神遊時,手機響了:

“大玉玉,一會兒你自己吃點好的去,我這一大堆記者圍着採訪,脫不開身。”

“好,好吧……”夏玉聽後一下子癱軟下來,“你先忙吧,我吃完也得回公司去,咱們有時間再約。”

“好的,你自己慢慢的啊,路上注意安全。”冬表哥掛斷了電話。夏玉嘟着嘴,擡頭望了望不遠處大門口發着光的……所謂的,外面。好像……真的還有好遠好遠呢……好像,真的是兩個世界……

其實,如果是現在的夏玉,可能多了幾分成熟和淡定,而在當時的夏玉來說,心思單純得就像個十幾歲的少年。而在另一方面,當時的夏玉已經懂得:人和人相處,遠近相安才最爲智慧之道。可能……這就是長大。

後來的夏玉,成爲了很棒的女人。而後來的後來,有情有義的好孩子們會通過某些機緣巧合互相陪伴、支撐、攙扶,直至……幸福的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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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爹啊,救命……”夏玉不敢相信自己會遇到如此受力不討好的處境。

“妹子,我懂你的委屈和不甘心。”Amy拍了拍夏玉的肩膀,嘆着氣。

“不能給他人做嫁衣裳呀!”夏玉瞪大了眼,嚷道。

“我的小姑奶奶喲,你小點聲!”Amy眨着眼睛怕主管和主編聽見,苦苦哀求道。

“不行,醜話先說在前面,我可不當軟柿子。如果出一個爆款給我相應的獎金,我就接受。公司也得爭取權利。”夏玉一語道破其中關鍵利害。

“Amy,過來一下。”子云站在會議室門口擲地有聲。

“哎,來了。”Amy示意着夏玉先別耍小姑奶奶脾氣,探過頭去和子云應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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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T城,處處繁花似錦,熱鬧祥和。

夏玉一個人揹着偌大的書包,疲憊地行進在從公司到地鐵站的林蔭道上。

放眼望去,這座城市熟悉而又陌生。這麼大的城市,即將要作爲她的正式“專屬代言人”,夏玉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做些什麼、應該做些什麼、怎麼做纔是最好。又或許心裡早已是非常明確的。或許,這個行業,耐得住寂寞,才能綻放最美麗的花朵。夏玉是天馬行空與衆不同的。但是她自己不知道。

夜幕下的華燈初上霓虹閃爍,讓夏玉眼前明晃晃的。同一班地鐵上的老幾位,每天見面時都會心照不宣,互相微微笑,然後,繼續低下頭,玩着各自手裡的手機。

夏玉在走出車廂的一瞬間,天旋地轉,躺倒在硬邦邦的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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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啦。”樊之星端着一大飯盒冒尖的各式各樣的飯菜,一回來就看見病牀上的夏玉掙扎着想睜開眼。

“嗯……嗯?我怎麼在醫院?請問你是……”夏玉實在是意識模糊,只能儘量讓自己清醒。

“我是救了你的天使啊。”樊之星挑了挑眉。

“救了我……的天使……”夏玉依然意識模糊。

“你倒在了地鐵站裡,還是想不起來嗎?”樊之星有些擔心了。

“嗯……我……暈倒了……謝謝你啊。”夏玉下意識說着話。

“行了,先別說話,放心,有我在,要喝水嗎?要吃東西嗎?”樊之星體貼地問着。

轉眼間,夏玉又昏睡了過去,發出輕微的呼嚕聲。

樊之星哭笑不得,看着夏玉沉睡的臉龐,他幫她掖了掖被角。真是好奇這個小姑娘,怎麼會如此疲憊和難過。

一時之間,屋內空氣凝固住。窗外的星光,閃爍着溫暖與明朗。樊之星擡頭望向窗外,又看了看夏玉。

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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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之星趴在病牀邊,從灑在病牀上的第一縷陽光中醒來。眼前的這個姑娘還沒有醒。樊之星撓撓頭,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錶,距出發上班時間還有1個半小時,再等等看吧。

“謝天謝地,小姑奶奶你終於醒了。” 樊之星打着哈欠含糊不清地說。

“嗯?呼……我睡了多長時間?我真的太累了。”夏玉揉着雙眼囔着鼻子說。

“也沒多長時間……整整十個小時!”樊之星挑起大拇指,扁着嘴壞笑着點着頭。

夏玉揉着太陽穴,難過地快要吐了。

“那個……謝謝你。”夏玉覺得應該向這位好人說聲謝謝。

“沒關係啦。”樊之星摸摸後腦勺,反而不好意思起來,“那個……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我叫夏玉,夏天的夏,美玉的玉。”夏玉大方地迴應着。

“你就是……夏玉?”樊之星自然是聽過夏玉的名字的。

“對呀。怎麼了?”夏玉有點尷尬。

“你就是2012年微笑天使最上鏡的那個天使?”樊之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對呀。就是我。”夏玉樂滋滋地吸吸鼻子,晃着雙腳,“素顏就這麼不像嗎?”

樊之星捂着嘴巴,讓自己千萬別失態。

“不好意思,我真的……對不起,我是你的粉絲……時間……我要去上班了……怎麼樣才能聯繫到你?”樊之星有些語無倫次。

“來官微留言吧。我都會看的。”夏玉微微笑着。

“好……好……官微評論見!”樊之星緊張得跌跌撞撞衝出病房門。

夏玉噘着嘴巴覺得有些莫名,然後,低着頭害羞地也笑起來。

這樣啊,英雄救美秒變粉絲見面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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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Amy姐。”夏玉沒精打采地往公司走。

“夏玉,權利都爭取來了,今後就看你的了。”電話另一端的Amy正顏說。

“真的嗎?Amy姐,謝謝你們!”夏玉不敢相信。

“夏玉,我們都相信你的實力,你有天賦。好好幹,加油!”Amy暖心地說。

“謝謝!”夏玉感激地不知說什麼好。

放下電話,夏玉覺得自己肩上的責任又重了。多少次和爸爸媽媽哭訴工作中的委屈,終於換來了一次爲自己和公司爭取權利的勝利。這朵89年的小花,正在屬於她的世界裡,綻放,且不曾枯萎。她在屬於她的康莊大道上恰到好處的行進着,努力完善着自己,實現着自己的夢想和價值。

也許這就是傻人有傻福,Amy和子云都知道夏玉在正式成爲運維人之前自己自願加了多少班。T城雨雪天、大事件、每一個新聞節點,夏玉從不缺席。在夏玉的心目中,這個她每日每夜兢兢業業不吃不睡運維的賬號,早已成爲了她的“寶寶”,而自己,如果不是總部看見了一絲甜頭想用賬號來賺錢,夏玉還真沒意識到自己的價值。如果說,夏玉這麼長時間兢兢業業的結果,只是給總部一個賺錢的平臺,輕賤和委屈了自己不說,自己兢兢業業百分之二百的付出對公司來說也沒有了任何意義和必要。只有這樣,和總部談好條件,才能保住夏玉和她心愛的“寶寶”,才能保住公司矩陣的多樣和完整,才能給公司帶來價值。

當然,公司方面自然也是這樣想,有必要且能保住,自然會保住這個賬號。因爲她值得,也足以驚豔和溫柔了T城人的那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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