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尺有餘的石碑上,赫然刻畫着幾個醒目的字眼“鐵帽子王劉安……”,我皺了皺眉頭,鐵帽子王都是愛新覺羅氏,怎麼這……這裡卻出了個劉姓王爺呢?這也太奇怪了!
“雍正八年十月二十六日……”雍正年間的鐵帽子王,沒有聽說還有個漢姓的親王啊?
或許是我孤陋寡聞了,我苦笑一聲,待確認四周並無任何兇穢之氣後,我才轉身向藥山村走下——
如果沒有一絲兇穢之氣,就說明那幾個盜墓賊的死,或許只是觸動了陵墓之中的某種機關而當場死亡,並非是其他什麼穢物所致,再次返回藥山村時,村子裡又是一片安靜,也可以說是死靜……
唯有村口一道單薄的身影,我走近一看,竟還是先前所見的那位老人,老人的目光緊緊盯着前面的山谷,口中嘟嘟囔囔不知在說些什麼,但我看到他的眼角似乎掛着淚痕,像是爲了某事而感傷,念及他先前的言辭,我估摸着這位老人定是對這裡所埋葬的鐵帽子王深有了解。
一路攙扶着老人回到家中,老人年過古稀,竟是一個人獨居在一個小院子裡,身邊連個親人都沒有。
兩間土坯房,就是老人的陋室,走進堂屋,老人示意我點燃蠟燭,我很快點亮,但屋子裡依舊是昏暗一片,僅有的一絲燭光,也只能照亮三寸之地。
我向老人說了一下自己的身份,並請求在此借宿一晚,老人欣然應承下來,並熱情地爲我弄了些吃食,卻是一盒子未拆封的糕點,我心中一樂,沒想到這麼簡陋的房子裡,還能出現如此高檔的吃食。
老人樂呵呵地笑道:“吃吧,這是我那幾個重孫捎來的,他們在村子裡好歹過得勻稱,所以我這裡難免會有一些他們孝敬的零食,呵呵!”
看着老人幸福的笑容,我怔了怔:“老人家還有親人在村子裡?那爲什麼他們過得舒坦,卻讓你一人住在這裡?”
老人笑着擺手道:“老啦……不想給兒孫們添亂,再說我一個人住着也挺好的,初七啊,你剛纔去看了沒有?鐵帽子王的墳地……怎麼樣了?”
“哦,我看了……”說着,我一邊吃着糕點,一邊接着道:“三個盜墓賊鬧騰的,現在人已經死在外頭了,不過,村子裡的村民們似乎也間接的得到了一些好處,嘖嘖~~~”
言下之意,老人一聽便明,微微搖頭嘆息:“我還說他們怎麼都着急忙活的往家跑,原來是……唉!鐵帽子王有靈啊,拿他的東西,要損陰德嘍……”
我好奇地問道:“老人家,你爲什麼會對這個鐵帽子王有如此感觸?對了,爲什麼這個鐵帽子王不是姓愛新覺羅,而是……而是姓劉,這是怎麼一回事啊?”
老人神秘一笑,並未着急給我解釋其中的緣由,而是轉身倒了杯茶水給我,道:“不忙吃,喝口水,慢慢吃。”
我也不客氣,端着水杯猛灌一口,隨即便聽到老人略顯滄桑的聲音:“這個鐵帽子王,可非同一般,老康熙駕崩後,他的十三子怡親王(愛新覺羅胤祥),也就是當時功勳卓著的鐵帽子王,年輕時,曾來盛京祭祖的時候,也就是雍正三年,與一位劉姓的漢女定了情意,但當時可是滿人的天下,一個漢家女……能討到什麼名分呢?”
怡親王走後,這個劉姓的漢家女竟然珠胎暗結,十月懷胎,一朝分娩,生下一子,怡親王當時爲了保護自己的親生骨肉不被朝廷的政治禍及,以母劉姓,給剛出世的兒子取名劉安,由其母代爲撫養,爾後其母唯恐朝廷的人追查下來,便抱着劉安逃到這藥山村紮根。
雍正八年五月初四日,鐵帽子王愛新覺羅胤祥薨逝,同年十月二十六日,他與劉姓漢女的私生子劉安,身染重病不治,在我們這藥山村夭折,鐵帽子王“世襲罔替”,劉安之母便命人在前面的山谷之中,偷偷爲其子劉安,立下了一個“鐵帽子王”的稱號。
我輕嘆一聲,敢情這麼個鐵帽子王是如此得來,雖然不被當時的朝廷所承認,但在民間卻非同一般,畢竟是真正的鐵帽子王的親生骨肉,流的血,有一半是皇家的呢。
經過一番攀談,我才知道,老人姓門,名賢禮,對於門姓,我倒是極少聽說,門賢禮老人笑稱,這個村子裡單單門姓家族的成員就佔有小半,其餘是王姓和張姓等,老人今年八十有三,已經是四世同堂。
被我問及爲何對“鐵帽子王”劉安的墳有如此感觸,門賢禮老人眼眶漸漸紅潤,並道:“這位鐵帽子王一家人,當年可是救過我的老祖宗,劉安之母當年來到藥山村時,那一個個走出來可都是錦衣華服、家財萬貫,當時我們家的老祖宗還是個靠天吃飯的莊稼人,由於年景不濟,差點餓死在家裡,是劉母慷慨施捨,我們這一家族才得以傳承至今,他們家……是我們家族的恩人,古代先賢都講究一個知恩圖報,所以在劉安被私下‘封’爲鐵帽子王后,我們這裡的村民都幫着隱瞞下去,而我家族子孫,世世代代守護鐵帽子王劉安的墳地,所以我對當年的事知之甚詳……”
“原來如此……”我點了點頭,道:“現在還能將一份知恩圖報之心延續數代,可是不多了,老人家,天地萬物有始有末,一切自當隨緣,不要太過傷感了啊!”
門賢禮老人苦笑一聲:“這個道理誰都懂,但真正能做到,太難了……鐵帽子王,當年何其風光,時至今日,卻落個如此地步……唉!”
被老人這麼一說,我也憑空多了一些感觸,或許對於劉安我不甚瞭解,但對於鐵帽子王的傳說,我還是知道一點的,要說鐵帽子王風光,那可是真風光,就是到死,也是享齊天之福,就說前八位鐵帽子王,薨逝之後,朝廷撥銀五千兩,立碑三尺八寸七,享堂五間,蓋琉璃瓦五彩,這樣的規格,也只有鐵帽子王才能擁有的殊榮,當然,劉安的墳地相比之下,着實寒酸一些,僅有的,只是石碑上那幾個醒目的字眼“鐵帽子王”罷了。
外面的天色漸漸泛亮,老人也顯得有些疲憊,剛欲招呼我休息,竟突然聽到院門外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很快,大門被人一把推開——
“太爺爺!不好了,我們家出事了!”
進來的,是兩個年輕小夥子,開口稱呼老人爲“太爺爺”,想必是門賢禮老人的重孫了,但見他們如此緊張的表情,我知趣地退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