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大家都是兄弟

隨着獄警的吼聲響起,很快我們房間的門也被沉重的劇烈敲擊了幾下,發出難聽的乓乓聲。我還沒有動,孫強已經一個翻身坐了起來,邊拉扯着穿衣服邊也嚷嚷着:“快起來,快!”

首先跳下牀的不是孫強,而是猴子,然後是老謝,再是孫強。陸陸續續的其他的人也唉聲嘆氣的快速的從牀上下來。孫強看我已經穿戴好衣服坐在牀邊,也沒有搭理我,只是對大家嚷嚷着:“把牀都收拾好!”

從我牀上也跳下來一人,也不客氣,直接坐在我牀上,把鞋子穿上,衝我點了下頭。就站起來繼續整理他的牀。我也趕忙轉身整理自己的牀鋪,所辛我也是接受過民兵訓練的,平時收拾牀鋪的習慣讓我也能夠得心應手的將牀快速的整理整齊。

等我把牀收拾好,纔打量了一下已經坐在我旁邊的上鋪的人,這個人看着年紀很輕,大概也就十七八歲左右,但是看着很結實,個子也很高大,兩支眼睛虎虎的盯着你,看着到讓人覺得有些可怕,如同看到一隻小野獸似的。

他看我正在打量他,目光並不迴避,一點也不象年紀很小的男人有種靦腆,低低的對我說:“我叫林虎。”然後還是直直的盯着我。我趕忙答道:“我叫趙雅君。”

孫強又喊了起來:“都給我住嘴,坐好!”這羣人才安安靜靜的坐在下鋪牀上,誰都不說話,只是筆直的坐着。

我這才終於仔細的打量了一下他們,孫強不用說。猴子這個男人精瘦精瘦的,坐在那裡好像也不太安生,眼珠子亂轉,看到我正在看他,他還衝我撇嘴怪笑了一下。

猴子坐在孫強的旁邊。

斜對面的下鋪則坐着昨天晚上說話的那個老謝,不知道爲什麼,我確定他就是老謝,這個男人頭髮很整齊的向後梳着,看着40多歲的樣子,眉頭緊鎖,眼睛只是盯着地面,如果不是在監獄裡看到這個男人,老謝到還是顯得很有派頭的一個人。而在老謝身邊則坐着一個相貌平常,留着寸頭,看着30多歲的樣子,國字大臉,唯一顯眼的有個巨大而略顯通紅的鼻子。

在我旁邊的下鋪坐着的兩個人,由於有李虎隔着,也沒有好仔細打量,只是知道一個人是個矮墩墩的胖子,另一個則是如同麻桿一樣的光頭。

我們這樣靜坐了一會,牢房門的一扇小窗戶就從外面打開了,一張臉向我們打量了一下,孫強則立即坐的筆直,連猴子也挺直了腰板。

這張臉看了我們一下,似乎點了下頭,隨後牢門就卡拉卡拉的打開了,一個獄警走了進來。孫強喊到:“起立!立正!”大家和我就下意識的站了起來,筆直的站立着。這個獄警環視了一下房間,目光在我身上停了一下,說:“稍息。”但是大家都沒有動。我也只好也是牢牢地站着。

孫強則機械的踏出一步,目不斜視的報告:“報告政府!511室全體犯人集合完畢!”

這個獄警說:“孫強,昨天晚上都還好吧。”

孫強馬上說:“報告政府!一切都好!”

獄警嗯了一聲,大聲說:“2分鐘後去洗漱間。”

孫強大聲應道:“是!”

這個獄警轉身就出去了,把門留着。

孫強衝我嚷嚷着,似乎只是說給我聽的:“把洗漱的東西都拿着。動作快點!”

大家就開始乒裡乓啷的收拾着自己的爛臉盆,並把臉盆都夾在腋下,並開始排隊。

孫強過來把我拉了一下,讓我排在老謝前面,李虎、猴子和孫強則順次排着。

孫強在後面嚷嚷:“齊步走!”

我們這羣人就排成一條長龍,用胳膊夾着臉盆,走出了房間。

寬大的走廊裡,已經有不少牢房的人已經走了出來,誰都沒有說話,只是都向一個方向走着,我們這邊牢房的都走向一邊,對面牢房的人則走向另一邊。

這裡的犯人老老少少的,年紀大的頭髮花白,年紀小的幾乎剛剛成年。除了我還擡起頭打量一下,其他人都是頭低着,盯着地面前面人的腳,快步的走着。

幾個穿着白警服的獄警則站在走廊中間,拿着小臂長的警棍監視着我們。我剛擡頭看了幾眼,一聲吼已經傳來:“看什麼看,把頭低下!”我也不管是不是對我吼的,趕快把頭低下來。

我們剛走出兩三個牢房門口,對面的牢房突然傳出一陣怪嚎:“他死了!他死了!”隨後又從這個房間中傳出哀嚎:“作孽啊你!救命啊!”幾個獄警就衝向這個房間,把門打開,衝了進去,就聽到棍棒落下的敲打皮肉的啪啪聲,同時伴隨着大吼:“都住嘴!住嘴!”啪啪的毆打聲持續了幾下,這個房間就安靜了下來,但是似乎傳來了一陣低低的哭聲。

我沒有敢擡頭,只是快步的跟着自己的隊伍屍體一樣朝前走着,迅速的把這個牢房甩在身後。我全身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我感到了害怕,一種比我自己去死更可怕的恐怖。

隊伍終於走進了一個巨大的洗漱間,我們在門口排了一下隊,等一隊人出來,我們才進去,一進去大家就瘋狂的洗漱着,簡直是爭分奪秒一般,我第一次這麼快的刷牙和洗臉,不過還是落在了後面,我剛把毛巾擰乾,孫強就嚷道:“向左轉!”

於是我臉都沒有來的及擦乾,就只好把毛巾丟進臉盆,跟着他們出去了。

回去的路上,又路過那個牢房,只聽到老謝在我身後低低的說:“不要看。”於是我沒有敢擡頭,但還是聞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從那個房間中冒出來。

回到房間,大家把東西放好,我才鬆了一口氣。門還是在我們回到房間後讓獄警鎖上了。

孫強先上了個廁所,然後好象論資排輩似的,一個個去小便,最後才輪到我。我本來以爲廁所會很骯髒,沒想到居然是能夠沖水的,這讓我到有些吃驚,在南海都很少有機會去上能沖水的廁所。

等我回來後,孫強纔對我說:“你好像很耐打啊。看你沒有什麼事一樣。”

我連忙說:“是孫頭手下留情。”

孫強幹笑了兩聲:“嘿嘿,你別說什麼客氣話了。你是第一個來這個房間還能第二天爬的起來的。”

我笑了笑,沒說話。

猴子話多,衝我說道:“你既然過關了,咱們就是兄弟啊。”

孫強看我不說話,就念叨着:“誰他媽的願意打你啊,只是這裡的規矩。誰也不能壞了規矩。算你是比較識時務的,上次那個打了好幾天,都不老實,可把大家害慘了!”

孫強說道這裡,話一頓,而所有人也似乎一滯,好象想到了什麼不願意回想的事情一般。

老謝輕輕的談了一口氣,卻在房間裡顯得特別的清晰。

孫強頓了一會,繼續說:“趙雅君,以後大家就叫你白皮吧。”

我哦了一聲,喃喃道:“白皮……是外號嗎?”

猴子接過話頭:“挺好的,挺好的。這裡人人都有外號。不過只限在這個房間說。”

孫強瞪了猴子一眼,繼續說道:“既然是兄弟,我就給你介紹一下。我叫孫強,大家叫我孫頭。”然後指着猴子說:“他叫裘小生,猴子。”猴子就衝我哧了下牙。

孫強接着介紹下去,我才弄明白,那個老謝真名叫謝長淵。誰我上鋪的林虎外號是小虎,睡老謝下鋪的那個大紅鼻子男人名字是張富強,外號叫蒜頭,倒也符合了他的鼻子形象。

隔壁上下鋪,那個矮墩墩的胖子叫吳光業,外號就叫吳胖子,睡下鋪;另一個麻桿一樣的光頭叫張本榮,外號叫長腿。

除了老謝和小虎以外,其他三個人只是被點到名之後衝我毫無表情的瞟了一眼,也不說話。

我對大家說:“請大家多多關照。”然後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孫強:“孫頭,這裡是哪裡?”

孫強皺了皺眉:“鬼知道這裡是哪裡?荒山野嶺的。在外面根本就見不到什麼人。”

我開孫強並不拒絕我的問話,趕忙又問道:“孫頭,那這裡都關着什麼人?”

孫強抓了抓頭,說:“嘿嘿,我也不知道都是什麼人,我也進來只不過兩年。”然後他好象突然想到了什麼,轉頭問縮在牀邊看書的老謝:“老謝,你學問大,你說吧。”

老謝擡起頭,竟然呵呵笑了兩聲,看着我說:“趙雅君,你這個人絕對不簡單,難道你自己猜不出來嗎?”

我一下子語澀起來,不知道是老謝不想回答,還是真的認爲我已經有答案了。

其實,我問孫強,也的確是想確定我的猜想,從我昨天晚上的那個夢中灰白頭髮的人說的,我知道這裡是一個秘密監獄,而且這裡似乎還是一個很麻煩的地方,秘密監獄我不明白是什麼,但是我能夠被弄到這裡來,這個監獄一定有很深的背景,不是關押一般犯人的。我很想問老謝這裡是不是關押政治犯或者敵特分子的地方,但是我沒有敢說出來。

我只好回答老謝:“我猜不出來,我到現在還都是一頭霧水。”

老謝還是呵呵笑了兩聲,說:“你很快就知道了。”然後把頭一低,繼續翻着那本可能是毛澤東選集的爛書,看來再不想說什麼。

猴子手伸過去撓了老謝兩下,怪笑着:“老謝,別看了,能看出鳥來?”

老謝躲了兩下,把書藏在身後,說:“呵呵,我讀的可是毛主席的書,毛主席的書要多多拜讀,裡面好東西多的很呢!”

猴子看討了個沒趣,只好自己摳起自己的指頭來。

孫強看老謝也不願意回答,於是說道:“白皮,你別管這些了,到這裡來的人都是身不由己,你最好斷了什麼念頭,好好混日子,說不定哪天老天開眼,賞你一條小命。”

我問道:“怎麼,進來了就出不去了嗎?”

這次那個外號叫蒜頭的男人說話了:“這裡如果有人知道自己要蹲多少年的號子,也沒有這麼難受了。”

長腿也跟上一句話:“媽媽的。”

那個吳胖子好象也大發感慨一樣,說道:“506死的肯定是白老頭,506的劉嶽說過,這老頭以前好象是個大官呢。估計他哪受過這種沒盼頭的日子,尋死了兩三次了。”這胖子說話細聲細氣地,聲音不高,但是聽的很清楚,語速也特別的快。

猴子擡起頭,又怪笑着問老謝:“老謝,你不會以前也是大官吧,看你就象。”

老謝嘿嘿笑了兩聲,也不說話。

本來坐在我旁邊的林虎也冒出一句話:“真的沒有頭嗎?”

那吳胖子還是細聲細氣的說:“小虎,你還年輕,耗個二十年出去,還不是生龍活虎的,不象我們,二十年後出去,半截身子都入土了。”

長腿又冒出一句:“媽媽的。”

這番對話,可能是因爲我的到來才展開,談到後來,似乎已經把我都忘掉了。從他們的舉止和談吐上來看,並不是我想象中的那種目不識丁,一臉橫肉,只知道殺人放火的壞人。不過,我接受到的教育明確的告訴我,真正的破壞社會主義安定團結的都是那些道貌岸然的知識分子,以及接受過資本主義、舊社會文化教育的人,只要堅信毛主席的偉大理念,一切聽從毛主席的教導,跟着偉大旗幟的指引前進就是正確的,沒有知識不可怕,沒有文化也不可怕,我們要拋棄小我,斷絕自己的個人主義思想,成爲一顆任勞任怨的螺絲釘。不用去思考創造什麼,改變什麼,也不要考慮自己是誰,也沒有必要有自己的個性。

所以,這些人的對話讓我覺得很新鮮,他們似乎都有自己鮮明的個性和思想,我在沒有來到這裡之前,我從來沒有想過表達自己的想法,甚至在努力的讓自己和其他人想的完全一樣,也就是,我習慣按照固定的思維模式來考慮問題。所以,當我覺得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樣的時候,覺得自己是異類的時候,是如此的痛苦難受,甚至想着去死的原因。

不過,從現在開始,我決定做一個有自己自我意識的人,也許如同夢中的灰白頭髮老頭所說的,我要做一個和現在的人不一樣的太歲人。我相信,我是有同類的。

剛想到這裡,我又被乒乒的敲門聲打斷了,牢房的小窗又拉開了,一個人打量了一眼,頓時所有人一言不發。門於是跟着被打開了,獄警走了進來。

孫強又是機械般的指揮大家立正。獄警才命令到:“去廣場集合。”

巨大的操場上,泥濘不堪,好象一口巨大的乾枯的井一樣,我們這些井底之蛙就老老實實地集合在相對比較乾燥的一塊地方。

如果沒有看錯的話,我們這個5監舍的人集合成一個方隊,兩邊順次是1、2、3、4、6幾個監舍的人。每個監舍大概有一百多人。都穿着統一的我這樣的發灰的囚服。每個方隊的前面,都站着兩個同樣穿着囚服的人,看上去氣色不錯。

而在整個隊伍的旁邊,卻有另外兩隊穿着淺藍色囚服的隊伍,裡面的一些人看着年紀都很大,幾乎沒有年輕人。他們有的昂着頭,有的則深深的低着頭,幾個人還在旁邊的人的攙扶下站立着。

所有人都一樣,無人例外的,每個人手中都拿着一個飯盒。

而我們圍繞着的,是一個破舊的主席臺,幾個獄警正站在上面,圍着一個看似官員,穿着筆挺的人。

在我們隊伍的外圍,則是一圈手持機槍的人。

所有人鴉雀無聲,沒有人說話,只有輕微的咳嗽聲。

主席臺上一個獄警站出來,環視了一下下面的人,大聲地喊道:“請典獄長講話。”

這個被人圍繞的典獄長走出幾步,倒是笑眯眯的,雙手一背,在主席臺上洪亮的講了起來:“各位獄友,同志。新的一天又到來了,毛主席教導我們,每一天都是新的,都有新的機會,要好好把握。你們曾經犯過錯誤,走過彎路,但是改過自新的機會政府還是給予你們的!你們要珍惜,要把握!我看到絕大多數的人都是清楚的,明白的!但是,有的人至今認識不到自己的錯誤,甚至抵抗、破壞,心存僥倖,以爲自己有能力和政府對抗,我告訴大家,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我們對有決心改造好的人,政策是寬大的,對頑固分子也是絕不留情,痛下殺手的!”

典獄長頓了頓,環視了一下下面所有人,將目光落在我們5監舍的上面,繼續說:“今天,我很失望,也很難過,由於我們的一時慈悲,一時鬆懈,讓一個頑固的壞分子抓到了可乘之機,用自殺來逃避人民的審判,來做對抗!我警告你們中的一些人,不要以爲死,就能逃脫罪名,就能讓自己還苟延殘喘的同黨有繼續破壞國家安定團結的機會!”

典獄長目光狠狠地向我們掃來,看得我頭皮發麻。而後,他的目光又移動到角落邊穿着淺藍色囚服的方隊上,說:“對於階級敵人,我們心如鐵石,毫不動搖,頑抗到底者就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成!仁慈對於這些人絕無一絲一毫的可能!爲了以示懲戒,相關責任人必須要受到懲罰!”然後,這個典獄長退後一步,向旁邊的一個獄警點頭示意了一下。

那個獄警站出來一步,大聲吼着:“把506的犯人押上來!”

主席臺後面的傳來了幾聲吆喝:“動作快!快走!”隨後就是叮叮鐺鐺金屬碰擊的聲音,幾個犯人就被押了出來,都帶着腳鐐和手鐐,一直押到主席臺上,估計這就是506的犯人。

這些犯人上臺後,被獄警一人一腳踢得跪倒在主席臺邊緣,然後給每個人的脖子上戴上了巨大的鐵鏈,下面吊着一個大鐵砣。鐵砣從主席臺上垂下來,一下子就把這些人拉的彎下了腰。

那個喊話的獄警又大聲地嚷道:“看到沒有!一人犯錯,全體受罰!”

我能夠感覺到,老謝在我身後輕輕的顫抖着。排在我前面的蒜頭也低着頭,連擡頭的勇氣都沒有。

這時候,旁邊淺藍囚服的隊伍中突然一個人衝出來,歇斯底里的大吼大叫着:“你們打死我吧!打死我!”倒讓我大吃一驚,不過他剛喊兩句,幾個淺藍囚服就衝了出來,把他按倒在地拳打腳踢,剛打了沒幾下,幾個獄警就衝上來把這些人用警棍砸開,把倒在地上的犯人架起來,拉死人一樣拉走了。這個犯人還含糊的喊着:“讓我死,讓我死!”

典獄長在上面暴吼一聲:“放肆!8監舍所有人今天不準吃飯!”說完轉身就走下了主席臺。

我身上冷汗直冒,看來在這裡,想死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所辛的是,其他人吃到了早飯,一個監舍一個監舍的排隊去打飯,也就是一碗見不到米的稀粥,兩個硬饅頭和一小筷子的鹹菜。然後就是分監區,所有人蹲在地上,一起吃飯。同樣,還是有人持槍監視着。

我緊緊地靠着老謝,吃了一個饅頭以後怎麼也吃不下了,看老謝也是吃了一個,若有所思地慢慢咀嚼另外一個饅頭。我低聲問老謝:“藍衣服的是什麼人。”老謝也沒有擡頭,甚至沒有轉過臉來,只是低低的說:“重刑犯。”我又問道:“什麼罪?”老謝說:“不知道。”我繼續問:“真的永遠出不去嗎?”老謝說:“不知道。”我正還想說話,就聽到一聲吼:“講什麼呢!”我略一擡頭,看到是一個剛纔站在隊伍最前面的一個犯人在指着我這邊罵,知道他可能是5監舍的舍長之類的人,趕快不吭聲了。

猴子在我身後側面,稍微等了一會低低的說:“那是黃毛,副舍長,千萬別惹他。”

早餐沒多久就結束了,所有人又分監舍和房間號,不管吃沒有吃完,都把飯盒收起來放在一大排鐵架子上。

隨後,我們就被帶到後面的幾個巨大的廠房一樣的房間裡面去,一進去就看到廠房四周圍着一圈一圈的半圓形金屬環,在房間正中則有幾十個機牀一樣的大鐵牀。

猴子在我身後低聲唸叨着:“真倒黴,今天干這個。”

果然,這真不是人乾的活,我們一個牢房爲一組,圍着一張大鐵牀,我們的任務就是必須要把這些半圓形金屬環內壁打磨光滑,也不知道爲什麼要這麼做。每個人都有任務指標,上午必須每人完成15個,纔有中飯吃;下午每人完成20個,纔有晚飯吃。

使用的工具也是非常簡單的,就是砂紙和鐵牀上的一個個砂石的立柱。

儘管看上去很簡單,但是幹起來卻非常的吃力,金屬環又笨又重,內壁麻麻點點的,並不平整,完全要靠手工的力量去摩擦。

我們是早上七點開工,每個小時必須完成三個,才能趕在12點之前完工,中午吃飯時間半個小時,半個小時休息,1點繼續,一直要幹到晚上7點半,纔算收工。

5監舍的兩個舍長,一個就是那個黃毛,獐眉鼠目的,他們則什麼都不用幹,專門負責監工和質量檢查,在廠房裡面晃來晃去。

我乾的很吃力,儘管孫強幾個人都指點我一下,但是我還是速度跟不上,而且越幹就越覺得煩燥不安,實在是太過枯燥。不過看他們都只是低着頭賣力的磨着,我也不願發牢騷,強忍着煩燥,靜下心來努力的幹着。我也不是沒有力氣,只是沒有經驗。

整個上午下來,我只弄完了10個,而這邊乾的最快的是林虎,別看他年紀不大,幹這種事情到麻利的很,等到驗收的時候,他已經弄完了20多個。老謝儘管慢點,也趕在驗工之前弄完了十五個。

驗工的是黃毛,這傢伙人模狗樣的跑過來摸垂直落在一起的金屬環,孫強自然也是堆着笑臉討好他,一口一個黃哥黃哥的叫着,猴子也是馬屁滾滾而來,吳胖子細聲細氣地幾乎認黃毛爲大爺,這讓黃毛顯得很受用,前面幾個都順利地過關了。不過在我這裡,黃毛範了嗝,他一看我還沒有完成,用手一摸好像也不是太滿意,怪腔怪調的說:“孫強,這個傢伙是新來的吧。”

孫強搓着手應道:“是的,是的,新來的。叫趙雅君。”

黃毛盯着我說:“喂,新來的,手腳麻利點,你他媽的乾的什麼玩意?你,中午繼續幹,全部返工,別吃飯了。”

孫強說:“是,是,黃哥,昨天晚上剛給他上了課,今天他身體還不好。”

黃毛衝孫強假惺惺一笑:“哎喲,孫強你還挺照顧人嘛,不過,我這裡也開不了綠燈啊。要麼你們幫他幹完,要麼你們丟下他自己吃飯。”

林虎走到我身邊,對我說:“我來幫他。”並一把拿起來一個。

黃毛呵呵笑了兩聲:“林虎啊,年紀不大,義氣挺大啊!”

我連忙把林虎手上的金屬環搶過來,說:“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弄。”然後轉過頭對黃毛說:“黃哥,我剛來,不好意思。我中午就不吃了。”

黃毛對我擠着眼睛酸溜溜的說:“行,算你還識相。除你以外,其他人去領中飯。”

孫強沒說什麼,只是瞪了林虎一眼,說:“走吧。”

於是,所有人都走了,我一陣難過,不知道是怪我自己笨還是討厭黃毛。不過,和我同樣中午在廠房裡面,還有其他牢房的幾個人,我們互相也不答話,只是都悶頭繼續摩擦着。

等到下午開工的時候,人陸陸續續進來,我前面那個中午也沒有吃飯的犯人被他們牢房的室長和兩個人拳打腳踢了一番,罵他笨手笨腳,要拖全房間的人的後腿。

而我的待遇似乎好一點,我中午的時候不管怎麼樣,還是一共完成了十四個,儘管孫強看了看還是有些皺眉頭,不過也算是客氣。

整個下午顯得漫長而艱辛,一個上午加中午的鍛鍊,讓我下午總算摸到一些竅門,但是疲勞和飢餓卻涌了上來,速度還是和上午差不多,在晚上驗工的時候,我只有5個沒有完成。

林虎乾的比較快,按他的速度,至少可以提前兩個小時弄完,但是他就是最後幾個摩摩蹭蹭的。孫強總是看着林虎欲言又止的樣子,我也明白孫強是想讓林虎趕快乾完幫他,他有這個權力,但是林虎也很聰明,就是拖着不幹完,這讓孫強也沒有什麼辦法。

那個該死的黃毛又過來驗工了,看到他我就覺得噁心,真想狠狠地去把他的臉抽腫。

這個黃毛就是想和我過不去的樣子,他估計也看到我對他沒有什麼好氣,越發的要來惹我,其他人還都是比較順利地通過了,黃毛則在我跟前陰陽怪氣的說:“我說你這個什麼趙來着,中午沒吃飯乾的還挺快嘛,看來你如果晚上也不吃飯,明天肯定乾的更好嘍。”

我正憋了一肚子的氣,情緒被他這麼一弄,火氣就串上來了,沒有好氣地回道:“你來幹試試?”

黃毛一聽,無賴樣就頓時升了起來,這傢伙啪的一巴掌拍到我的脖埂子上,狠狠地說:“你還挺刺頭的嘛。”

我被他這麼一拍,頓時反手一掌,揮開了他的手,說:“你幹什麼?”

黃毛惡狠狠的盯着我:“幹什麼?打你的人!”

我也絲毫不退的說:“憑什麼打人?”

孫強馬上搶過來一步,把我和黃毛稍微隔開了一些,對黃毛嘻嘻哈哈的說:“黃哥,您別和這新人生氣啊。犯不着。”

黃毛罵道:“孫強,你他媽的上課怎麼上的?是不是要我從新給他上上課!”

猴子也趕快跳出來說:“黃哥,黃哥,我們下去再好好收拾他,還勞您動手嗎?”

黃毛衝我呸了一聲,罵道:“你小子,晚上沒你的飯。”然後又轉身對孫強他們說:“你們誰都不準幫忙。誰敢幫忙看我收拾誰。”說完轉身就走了。

孫強也似乎受了氣一樣,轉臉就衝我惡狠狠的指着說:“別怪兄弟無情,晚上再收拾你。”然後手一揮,招呼大家收工。

我餓着肚子,心中一肚子的火發不出來,我寧願孫強再把我打一頓,我也想把黃毛扁一頓。

諾大的車間裡,中午沒有完成的幾個人,只有兩個人陪着我,其中一個還捱過打。

其他人似乎有其他同室的犯人幫了幫忙完成了。我們還是都不互相搭理,只是埋頭繼續工作着。

而我幹到只有兩個沒有完成的時候,我身後傳來了黃毛的叫聲:“508、513的兩個,你們不用幹了,給我滾蛋。”這兩個人一聽,就立即掉頭就跑。

我回頭一看,只看黃毛帶了四個人向我圍了過來,我看他們那架勢不對。就停止了手上的活,警惕的看着他們,而站在廠旁門口不遠的兩個獄警,也只是打量了我這邊一眼,轉個身,繞到旁邊去了。

黃毛帶着人圍了上來,我說:“幹什麼。”

黃毛說:“幹什麼?讓你知道知道我們這裡的規矩。”

我說:“什麼規矩,我馬上就幹完了。”

黃毛說:“你小子裝傻是不是?”說完就一個大耳光掄到我臉上,打得我耳朵嗡嗡一陣響。

緊接着,一頓亂拳就向我砸過來,把我一下子打倒在地,於是幾個人圍着我就是拳打腳踢,而且下手特別的兇狠,我才知道孫強打我還算是打得輕的,這些人劈頭蓋臉,專往我要害地方踹,頭也被他們象踢皮球一樣踢來踢去,儘管我比較抗打,但這樣打下去,我也會沒命。

打了一會,看我不動彈了,黃毛才說:“停了,把他架起來。”

我被他們從地上拖起來,我鼻血長流,被打得全身一點力氣都沒有。

黃毛看我還沒有死,也沒有昏,把我的嘴一捏,罵道:“記住啊小子,這裡,除了警察,就是我老大,我的話就是王法。”

他的話剛說完,後面就傳來幾聲咳嗽聲,那門口的二個獄警又轉進來了。黃毛把手鬆開,回過頭衝這兩個獄警鞠了一躬,說:“報告!替政府管教了一下這個頑固分子!”一個獄警揮了揮手:“走吧,走吧。”

我被這幾個犯人拖着回到了5監舍,看門的獄警好像沒有看到我似的,把門打開,讓他們拖着我進去,並在前面帶路,打開了511的牢門。

我則被他們一甩摔在地上,如同一個麻袋一般,隨後他們退了出去,把牢門也重新鎖上了。

我知道孫強他們圍了上來,把我扶起來,拍了拍我身上的灰,把我弄到牀上躺着,還幫我擦掉了鼻子下的血跡。

猴子問我:“白皮,還好嗎?”

我掙扎着笑了笑:“還死不了。”

孫強說:“本來晚上想揍你一頓,讓你懂些事,現在我也不想打你了。”

我說:“孫頭,你別客氣,該打的還是打。”

孫強哎了一聲,說:“我真不知道你爲什麼要和黃毛犯渾。他在這裡,打死人都沒事。”

我說:“死了不是挺好。”

猴子說:“死在黃毛這孫子手上,說什麼也不好啊。”

我點點頭,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就聽見林虎說:“總有一天,我要暴打這孫子一頓。”

長腿插上一句:“媽媽的!”

老謝也說:“算了,現在惹不起,總躲得起的。”

吳胖子也絮絮叨叨起來:“是啊,是啊,聽說黃毛的老爸原來是典獄長的老戰友,儘管在這裡也討不到什麼好,但是作威作福的,我看哪,就他最壞了。”

蒜頭也哼了一聲:“同樣是坐牢的,差別怎麼就這麼大呢!”

我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讓自己平靜了一些,體內的疼痛就慢慢的好了一些,讓我能夠活動起來。我慢慢的撐着自己的身體要坐起來,林虎趕忙把我扶着,說:“白皮,你別動了。”

我掙扎了一下,還是坐了起來,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頭:“還好,還能緩過勁。”

孫強似乎也有點吃驚,說:“你還說沒事?你感覺一下你身上,有什麼地方斷了沒有?”

我勉強的笑了笑,說:“真的沒事。睡一覺就好了。”

猴子嚷道:“你不會是傳說中的沙包人吧。”

吳胖子趕快跟風,這傢伙似乎是個八卦的高手,也不知道他怎麼聽來的這麼多傳聞:“是啊,是啊,我聽說我們這個監獄有好幾個沙包人呢!就是無論怎麼捱打,總是過幾天就好了,那些八九監舍裡面的就有好幾個。”

長腿罵道:“媽媽的!”

蒜頭也又語出驚人似的總結:“不知道這是幸運還是不幸!”

老謝卻走過來,手裡端着自己的飯盒,說:“趙雅君,一天沒吃東西,又捱了打,我這裡留了點吃的,你湊合着吃點吧。”

老謝這麼一說,我還真的有點餓得耐受了,我看着老謝,心中感謝千言萬語,說:“謝謝了。”

老謝靠過來,林虎則把我扶起來一點,老謝慢慢把飯盒傾斜着,讓我喝到了裡面的菜湯,儘管已經涼了,但是感覺味道還是很棒。

我大口喝了一口,胃口大開,伸出一隻手扶着飯盒,又大口的喝了兩口,老謝說:“慢點。”

的確,老謝留給我的菜湯並不多,估計也是他從牙縫中擠出來的,不僅如此,老謝居然還留給我一個饅頭,撕碎了給我丟到菜湯中泡着吃。

我狼吞虎嚥的吃着,一會功夫就消滅的一乾二淨,老謝說:“可惜就這麼點。”

我很感激地看着老謝,說:“謝謝啊,我吃飽了。”

林虎則輕輕的嘆了口氣,大家誰都沒有說話,連猴子也一言不發。

我知道可能是老謝的舉動讓大家覺得很尷尬,我並沒有覺得他們有什麼不對,反而他們的沉默讓我覺得難過起來,我趕忙的說:“讓大家操心了,我以後一定不給大家拖後腿。”

孫強悶聲說:“別,別說了,大家都是兄弟……”

窗外打了幾聲悶雷,似乎下起了雨來,冬天還沒有過去,這場冬雨也是格外的冰冷……

十八詭異的逃出三十一不得不背叛二十六畸形的愛慕十四畏罪潛逃七我能改變自己四十四再見琴園書吧九鐵籠子裡的脣槍舌戰三十六內部會議四同類感應四十無法理解六十六始原體七請照顧她十八詭異的逃出五十六毀滅前的歌聲六十從有到無十一手心中的紅色標誌二禽獸的嘲笑一不曾想過的豔遇九徐司令駕到三十五一潭深水六十五成爲神的代價七半個火車站的人在抓一個穿內褲的九鐵籠子裡的脣槍舌戰十二邪惡的奏鳴曲二十七李學高的日記四十五美麗的反面十六隻有聽覺的旅程六十七另一種身份的迴歸四十一校園的地下二十三人心難測十六猶如撕裂一般的心痛八身體變化十六猶如撕裂一般的心痛二十二深井有多深六十五成爲神的代價三十全面滲透五十六毀滅前的歌聲六十五成爲神的代價十七第二通道的一員六十從有到無十二703監獄五十連續不斷五十九自我殘殺十八正面衝突五十五謝文之死五陳景強主任十一和自己的相遇五十四兩個苗苗十六隻有聽覺的旅程六十四真的趙雅君二十五微妙的變局三十七命運總是玩弄人六十二失落的大地六十四真的趙雅君十六猶如撕裂一般的心痛八無法擺脫的巨大神秘組織五十四兩個苗苗十五再失蹤一個二難道是我的人格分裂三睡了一天一夜二十一鉤三的密函二十陰差陽錯六十九白色的力量十六隻有聽覺的旅程三十一瀰漫在寢室的殺機二十陰差陽錯六十八第二通道毀滅五十七無法區分的真假二十九不怕死的人四十五美麗的反面一動盪歲月五十三看不見的空襲三警察我從來沒有放在眼裡二十八c大隊的滲透者十六猶如撕裂一般的心痛六十一第二次對話六十九白色的力量四十七毫無蹤跡十五再失蹤一個二禽獸的嘲笑五我到底是誰六十八第二通道毀滅二十七從一個世界到另一個世界八身體變化二十一世界寂靜的思想三十八堅定的忠誠者十班花李莉莉十八一羣流氓十五再失蹤一個五十一因爲自己所以困惑二十三一次愛情的表白三十四冰山的一角六雨巧雨巧雨巧一一個該死的項目和古怪的色斑三睡了一天一夜二十混戰二十三人心難測二十二世界在玩弄我十六猶如撕裂一般的心痛十一和自己的相遇
十八詭異的逃出三十一不得不背叛二十六畸形的愛慕十四畏罪潛逃七我能改變自己四十四再見琴園書吧九鐵籠子裡的脣槍舌戰三十六內部會議四同類感應四十無法理解六十六始原體七請照顧她十八詭異的逃出五十六毀滅前的歌聲六十從有到無十一手心中的紅色標誌二禽獸的嘲笑一不曾想過的豔遇九徐司令駕到三十五一潭深水六十五成爲神的代價七半個火車站的人在抓一個穿內褲的九鐵籠子裡的脣槍舌戰十二邪惡的奏鳴曲二十七李學高的日記四十五美麗的反面十六隻有聽覺的旅程六十七另一種身份的迴歸四十一校園的地下二十三人心難測十六猶如撕裂一般的心痛八身體變化十六猶如撕裂一般的心痛二十二深井有多深六十五成爲神的代價三十全面滲透五十六毀滅前的歌聲六十五成爲神的代價十七第二通道的一員六十從有到無十二703監獄五十連續不斷五十九自我殘殺十八正面衝突五十五謝文之死五陳景強主任十一和自己的相遇五十四兩個苗苗十六隻有聽覺的旅程六十四真的趙雅君二十五微妙的變局三十七命運總是玩弄人六十二失落的大地六十四真的趙雅君十六猶如撕裂一般的心痛八無法擺脫的巨大神秘組織五十四兩個苗苗十五再失蹤一個二難道是我的人格分裂三睡了一天一夜二十一鉤三的密函二十陰差陽錯六十九白色的力量十六隻有聽覺的旅程三十一瀰漫在寢室的殺機二十陰差陽錯六十八第二通道毀滅五十七無法區分的真假二十九不怕死的人四十五美麗的反面一動盪歲月五十三看不見的空襲三警察我從來沒有放在眼裡二十八c大隊的滲透者十六猶如撕裂一般的心痛六十一第二次對話六十九白色的力量四十七毫無蹤跡十五再失蹤一個二禽獸的嘲笑五我到底是誰六十八第二通道毀滅二十七從一個世界到另一個世界八身體變化二十一世界寂靜的思想三十八堅定的忠誠者十班花李莉莉十八一羣流氓十五再失蹤一個五十一因爲自己所以困惑二十三一次愛情的表白三十四冰山的一角六雨巧雨巧雨巧一一個該死的項目和古怪的色斑三睡了一天一夜二十混戰二十三人心難測二十二世界在玩弄我十六猶如撕裂一般的心痛十一和自己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