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想到軟榻上的人會喊出自己的名字，嵐溟的面色有些發愣，眼前的輕紗女子卻是用扇子擋在嘴邊，緩緩地回過頭去。
一雙妖治的眸子透出無限的媚惑，她輕輕笑了兩聲，彷彿逗弄嵐溟是件很有趣的事情。
“我可是第一眼就認出你了，怎麼，嵐溟哥哥，你到現在都還沒有認出我麼？你這樣，可是會讓我傷心的哦。”
她……嵐溟微微眯起眼，緩緩摘下自己的面罩，記憶不停旋轉，可他還是想不起來眼前這個女子究竟是誰。
擋在嘴邊扇子緩緩下移，嬌豔的容顏出現在嵐溟眼前，他眨也不眨的看着軟榻上的女子，神情有些茫然。
“嵐溟哥哥，你說，你會一輩子都保護我哦。”
女子的身體從軟榻上下來，她緩緩站起身，曼妙的身姿輕輕朝嵐溟走去，她的眸裡帶着笑意。
“嵐溟哥哥，今天早上你還和姐姐見面了……怎麼樣？身爲讓所有人景仰的蝶舞派聖女，如今的她是不是格外的光彩照人啊？”
嵐溟眸色一震，他看着已走到他眼前的女子，喃喃問道：
“你……你是……小香？”
“呵呵……”藍衣女子用雪白的扇子遮嘴輕笑，繼而她收起了眼前的扇子，用合着的扇身微微挑起嵐溟的下巴，微微仰頭，她臉上的笑意只增不減。
“嵐溟哥哥，你可比以前英俊多了。”
心跳驟然加速，嵐溟呆呆的看着眼前已經長大的女子，腦海裡浮現出了她小時候的樣子。
“嵐溟哥哥，我們不要捕鳥了好不好？小鳥好可憐，我們把它放走吧！”
“嵐溟哥哥，孃親說，女孩子長大後都要嫁人的，那你呢？你會嫁人麼？”
“嵐溟哥哥、嵐溟哥哥，我把你最愛吃的芙蓉糕帶來了——噓，你可千萬不要告訴別人哦，不然我也會被爹爹罰的！”
“嵐溟哥哥，你說，姐姐長得那麼好看，可爲什麼爹爹還想要把她送出去呢？”
“嵐溟哥哥！——嵐溟哥哥我怕！——”
“嵐溟哥哥……”
記憶中的小女孩逐漸與眼前的人重合，那樣清澈眸子，如今卻被鍍上一層灰暗的顏色，只是輕轉顧盼間，卻是道不出的婀娜纏綿。
“小香……你……這些年，你過得好麼？”
“好，好的不得了。”藍衣女子收回扇子，用扇面輕輕地敲擊着自己左手手掌，輕輕轉過身，她微斜腦袋，趣味盎然的瞅着嵐溟：“嵐溟哥哥怕是也過得很滋潤吧？”
迴應她的是一陣沉默。
半晌後，嵐溟緩緩開口。
“小香，對不起，當年……”
“嗯？”
“沒能保護好你。”
十年前，煙府遇難，在那一片火海叢生中，他和小香失去了聯絡。自此之後，再無碰面。
左後輕輕捋了一下頭髮，藍衣女子輕佻的勾起了嘴角。
“還有呢？嵐溟哥哥，還有的事，你怎麼不跟我道歉呢？”
還有？……嵐溟看着眼前的女子，表示不解。
滿臉的媚笑頃刻間消失的無影無蹤，輕紗女子看着眼前的嵐溟，臉上閃過一抹陰冷。
“你和姐姐聯合起來，奪去我應有的聖女之位——這件事，你怎麼不說呢？”
臉上浮現出一抹詫異，嵐溟驚訝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心想怎麼可能？
“你……你都知道了……”
“知道？哼……我當然知道！”女子的眼裡閃過一抹殺氣，她右手的扇子“譁”得撐開，一手揮過去，幾隻蝴蝶翩然出現，隨着白色的霧氣盤旋在嵐溟的身邊。
雖不知道她爲何這樣，嵐溟雙手的袖子皆滑出匕首，他朝着空中的蝴蝶猛地劃去，白色的粉末便從裂開來的蝴蝶身體裡翩然而下，落到了他的臉上。
一陣火辣辣的疼痛傳來，嵐溟後退了兩步，終始忍不住一頭倒地昏了過去。
*
三月，細雨綿綿。
小小的人兒奔跑在長廊之下，繞過一間間宅院，她停在姐姐的門前。
“讓我去吧，娘。”
姐姐的聲音從屋裡傳來，小女孩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裡的紙鳶，悄悄把它藏在身後。她想等着孃親出來之後，再進屋找姐姐玩。
“幽兒，我和你爹都想着，你婚期將近，如果真的有人要去蝶舞派當聖女，還是把年幼的香兒送去……”
聖女？！門外的小女孩眼睛一亮——孃親說的是真的麼？！真的要送她去當聖女麼？？就是跟神仙姐姐一樣的聖女！
“讓我去吧，娘。”年方十五歲的清幽還在堅持着，顯然，她的堅持讓做母親的很不理解。
“幽兒，這種已經想好的事情，豈是你說改就改的？”
“娘……我明白，但是啊娘，幽兒、幽兒真的很想……很想當聖女……”
清幽握住自己母親的雙手，看着她的眼裡滿是希翼，她哀求着，一直一直的哀求着。
“娘，幽兒知道，您最疼幽兒了……娘，幽兒從小到大都在等這個機會，如今可以進蝶舞派，娘您爲什麼要把這個機會給小香呢？娘，您就讓我去嘛、讓我去嘛~~”
門外的小女孩聽到自己姐姐的撒嬌聲，她面色呆滯，她甚至是不敢相信——
姐姐、姐姐知道的呀？她一直都很想當聖女，這件事，姐姐是知道的呀！
可是爲什麼……爲什麼……
小女孩一步步後退，一步步後退，最終轉身跑出了長廊。
——姐姐，等小香長大了，小香就要去當聖女！
——傻姑娘，像聖女這樣光榮的事情，怎麼會輪到我們家呢？
——小香不管！小香長大了一定要當聖女！
——好好好，我們的小香以後一定能當聖女。
——那姐姐你呢？姐姐你想當聖女麼？
——我？切，我纔不想呢！
“呵呵呵……”煙年香止不住諷刺的笑聲，回憶起小時候的生活，她連笑裡都帶着幾分苦澀。
看着躺在她面前的嵐溟，她的眸光卻是一點點的冷了下去。
“嵐溟哥哥，今天晚上，我就要用姐姐的血，來祭奠我這些年來失去的東西。”
蓮步輕移，煙年香在嵐溟的身旁蹲了下去，伸出手緩緩撫摸他略微扎手的下巴。
“你不是說，要保護我一輩子麼？不然……娶了我吧？”
嬌嫩的手指在他的臉上緩緩移遊，煙年香的眼神不停的變化，她微微俯下身，用鼻尖代替手指輕輕地在他臉上滑略。
“姐姐她好喜歡你呢，她若是知道，我們要成親了，那她死的時候會不會更痛苦呢？”
感覺到身前人的動作，嵐溟微微睜開眼，他想擡起雙手去扶開小香的身體，卻發現自己已經沒有任何力氣，就連擡手這麼簡單的動作他都做不了。
“至於我們的帳……等姐姐死了以後，我再跟你好好算！”
面色突然變得猙獰，煙年香對準嵐溟的下巴一口咬了上去，嵐溟的嗓子裡發出一聲低鳴，只見有點點鮮血從她嘴裡流出。
微微擡起頭，她伸出舌頭去添嵐溟臉上的血漬，細細的，輕輕的，帶着些許的挑逗。可是那雙眸子，卻也迸射出嗜血的狠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