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了……”
坐在地上的女子，衣襟上沾滿血跡，黑髮凌亂，慘白的臉上連嘴脣都已沒了顏色。
他停在了她的身前。
“你終於來了。”
她的眼裡是心如死灰的絕望，即便日頭就在上空，卻抵不過她心中的冰涼。連翹將阿寶輕輕地放在地上，她搖晃的站起身，目光一直鎖在他的臉上。
屋內傳出了動靜。
“夜、夜神大人……”遍體鱗傷的茶兮從房間裡爬了出來，她的雙腿似乎已廢，看上去慘不忍睹。
筱璇驚訝的看着她——茶兮怎麼會受傷？
“看來，你體內的封印已經衝開。”蒼琉蘇將視線挪回，他看着連翹，淡淡的說道。
“不衝開，難道還指望你來救我麼？”連翹諷刺道。
茶兮僅有兩隻胳膊還使得出力，她拖着不堪入目的身體，朝蒼琉蘇的方向爬去。她早已淚眼模糊。“夜、夜神大人……你要爲茶兮做主啊……這個女人、她……她……”茶兮已是泣不成聲。
筱璇跑到了她的身側，蹲下身檢查了一番，身上有着數到劍傷，卻都避開了要害，性命暫時無礙。只是這腿……下手真真是太重了，茶兮的兩條腿目測是走不了路了……“師父，我們不如請臨江仙來看看，也許這腿……”
臨江仙是蒼無第一神醫，如果是他的話，也許這雙腿還可以醫好。
畢竟茶兮是夜族僅剩的人了，師父肯定不會讓她死去。
茶兮繼續向前爬行，她固執的來到蒼琉蘇的腳邊，伸手握住了他黑色的衣角，“蒼琉蘇大人……蒼琉蘇大人……她殺了好多人……好多人……”茶兮哭着指控道。
連翹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朝後退了兩步，來到筱璇身旁，“劍借我一用。”
她抽出了筱璇腰側的細劍，大步朝筱璇走去，筱璇見她來連忙驚恐的大喊：“夜神大人！——救我啊！！——”
“救你？呵……阿寶求救的時候，你可曾心軟過？！你既然這麼愛說話，那我就割了你的舌頭讓你變成啞巴！”連翹的眼裡流露出絲絲瘋狂，她強硬的一腳把茶兮踢翻過去，蹲下身用手捏住她嘴巴。
手裡的劍高高舉起，本欲刺下去，卻突然被一股力量擋住——她面色僵硬，茶兮卻是欣喜若狂——是夜神大人！是夜神大人啊！！她就知道，夜神大人會救她、會救她！！
蒼琉蘇輕而易舉就將連翹手裡的劍搶了過來，下一秒連翹的身體就被震開——
“笑話，我夜族子民，豈是你一個人類可以欺辱的？”
“你護她……”連翹笑着點頭，“對，你應該護她。”
“茶兮。”蒼琉蘇在她的面前蹲了下來，“我問你，你即是夜族子民，那夜神是否能命令你？”
“那是……自然！……”
“我對你下的命令，是什麼。”
“你……你說……你說要我殺了……沐阿寶……”
“那你是如何做的？”蒼琉蘇的聲音聽不出是喜是怒。
“我……”茶兮遲疑了一下，她連忙拽緊了蒼琉蘇的衣角，掙扎道：“夜神大人！我本來就可以殺了她了！……可是、可是那個女人！……她突然、突然就發狂了啊……好多人都、都、都死在她的手上……我、我……”
筱璇見茶兮樣子實在不忍，她開口道：“師父，連翹姑娘的法術可比茶兮姑娘高得多。”
“不是這個原因。”蒼琉蘇的視線緩緩落到不遠處躺在地上的阿寶身上，連翹用牀幔將她裹得嚴嚴實實，塚已經將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他了，所有……
蒼琉蘇的心裡早已被憤怒所包圍，儘管從他的臉上讓人什麼都察覺不到，他卻是……已經對茶兮有了殺意……
“我不需要留着一個不聽話的人。”
茶兮緩緩地倒在了地上，在她生命的最後幾秒鐘，她死死的看着蒼琉蘇，顯然沒有料到最後解決自己生命的人竟會是他。
“哈哈哈……”連翹突然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
死了、死了！她終於死了！而且是死在了——蒼琉蘇的手上！
“你看到了嗎……是他殺了你！……哈哈哈……如果沐升還在，他也一定會殺了你的……可是沐升不在、他還是殺了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彷彿是連翹看到的最好笑的事情。
茶兮死在了肉肉的手上……這也算是一種欣慰吧。
“師父！”筱璇想要阻止，奈何蒼琉蘇下手太快，她着急的說道：“師父啊！茶兮姑娘可是夜族唯一剩下的人了！！”
師父怎麼會殺了她呢？！這樣一來，夜族豈不是徹底被毀滅了嗎？！——師父怎麼會這麼衝動？師父不像是會做這種事情的人啊！！——茶兮也許是對阿寶做了很過分的事情，可是這件事情怎麼抵得上夜族毀滅呢？！
“只是一個不聽命令的人罷了。”
“可是夜族！——”
“無所謂。”
筱璇怔住。
無……無所謂？……
夜族已經一個人都沒有了，這也代表以後不會再有新的夜神出現……師父爲何會覺得無所謂？在他的心裡到底是什麼事情，比夜族還要重要？
恨她嗎？……是恨吧。蒼琉蘇自己也不明白，爲什麼他對茶兮像是積攢了幾世的怨氣，當他出手解決她的那一刻，他的內心才稍稍平靜了一些。
他告訴自己，這一切只是因爲茶兮擅做主張，才惹怒了他。
可是……真的僅僅只是擅做主張嗎？
他想不明白，也不願意去想，也許隱隱之中已經猜到，對茶兮的恨意，來自過去的他……那是他最不想觸碰的領域，不如把所有的情緒就此掩埋。
蒼琉蘇永遠都不會知道，在得知茶兮對阿寶做的那些事情，他的憤怒，不是因爲茶兮不服從命令，而是因爲……
有一個人，視阿寶如命。
他僅僅只是聽從內心的意願，替那個人報仇罷了。
……
連翹漸漸止住了笑聲。
她的身影略微搖晃，卻是緩緩地靠近他。
“既然茶兮已經死了，那麼接下來，就算一算我們之間的賬吧？……夜神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