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距離過去的定州城,現在的長安已經很近了,留守長安的文武百官忙得不可開交,以尚海波爲首的內閣爲了籌備李清的郊迎以及登基大典,忙得腳不沾地,燕南飛和衛剛更是被派去了奇霞關迎候李清,要向他講清楚這些儀式上所有的禮節,尚海波估計對於這些禮儀上的事情,李清根本就是一竅不通。
今天尚海波剛剛出門,便得到了清風遇刺,性命垂危的消息,整個人頓時都蒙了。迷迷糊糊地到了內閣值房,整個人還沒有緩過勁來。
所有的大臣們都聚集到了內閣值房,清風的位置特別,是定州的核心高官之一,在這個時候出了這樣的大事,足以讓天下震動。
“怎麼會這樣?”路一鳴怒道:“清風院長身邊一向戒備森嚴,怎麼在這個時候出了這麼大的事情?現在清風院長怎麼樣了?”
駱道明搓着手,他們兩人在值房的內房裡,而外面的大間裡,則聚集着文武百官,看了一眼路一鳴,他低聲道:“我派人去問了,是,是清風院長去竹山私會她的兒子,身邊根本沒帶幾個人,纔會爲鍾子期所乘。”
路一鳴瞪大了眼睛,“你說什麼,清風的兒子?”震驚之色溢於言表。
駱道明點點頭,“是,叫林念清,已經一歲半了,一直藏在室韋,由王琦與丁蘿兩人照管。”
“是主公的?”路一鳴吶吶地問道,話剛出口,便覺得自己問了一句愚蠢的話。
駱道明看着路一鳴,“首輔,怎麼辦,現在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不知道主公會震怒成什麼樣子,郊迎以及登基大典是不是照常舉行,要不要先請示主公之後才決定怎麼做?”
路一鳴霍地擡起頭,“不行,郊迎,登基大典何其重要,清風院長位置再高,在主公心裡再親近,也無法與此事相比,大典照常進行,我相信燕南飛那邊也會阻止主公的異常舉動的。道明,你帶表內閣去桃花小築探視一下清風院長,清風院長一直以來的心願便是看到主公坐上龍椅,帶上皇冠,相信她不會對我的這個安排有意見的。”
“是,首輔大人!”
長安城外,巨大的郊迎臺已經搭好,文武百官開始有序地向着城外進發,預計在中午的時候,李清的車駕便會抵達了。而從這裡到長安城,前來觀禮的百姓更是人山人海,每一個人都想親眼目睹李清登基的風彩。
長安守備部隊全部派了出來,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出了鍾子期這一檔子事,守備軍的防衛更加嚴密,而監察院的密探,特勤更是全員出動,整個長安城歡快之下,卻是透露出另一種緊張,與百姓單純的高興不同,這些人骨子裡更是緊張,因爲這樣的時候,也是最容易出事的時候。
“陛下,還有兩個時辰,我們就可以抵達了!”燕南飛興高采烈地道,他已經換了對李清的稱呼。
“是啊,快到了!”李清微笑着,十年生聚,十年征戰,今天終於要落下帷幕了,而從今天以後,等待自己的又將是另外一場戰爭,前十年,自己是與敵人打,而以後的十年,也說不定是數十年,自己卻是將要和自己人作戰了,推行自己的治國理念,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李清知道,自己要做的事,在這片土地之上千古未有,到時候迎面而來的阻力,只怕比拿刀拿槍的敵人更大,也更難對付,因爲你不能簡單地像對付敵人那樣,直接砍倒完事。
所以對比燕南飛的興高采烈,對比跟隨着自己的每一個人的狂喜,李清只是感到稍稍有些高興,萬里長征,自己才走了第一步呢!
前面的馳道之上傳來急驟的馬蹄聲,幾匹快馬有如離弦之箭,直直地對準着李清的車隊奔來,親衛營中立刻分出數十匹戰馬迎了上去,而在李清身邊,也立即圍上了一批人,將他牢牢地護在了中間。
“我是吳貴,有重大事情回稟陛下!”奔來的騎士在馬上大聲呼喊着,一邊用力地勒着馬匹,減慢速度。
“吳貴,出什麼事情了?”李清認出了吳貴,眉頭不由皺了起來,從吳貴的表情上,他看出了不好的訊息。
翻身下馬的吳貴大步流星地奔到了李清面前,單膝下跪行了一個大禮,“陛下,末將奉唐虎將軍之命,有重大事情稟告!”
“說!”
“今日凌晨,監察院清風院長於竹山庵遇刺,性命垂危。”吳貴大聲道。
所有人頓時安靜了下來,場中連一根針跌到地上的聲音都能夠聽清楚,所有人的目光一齊匯聚到吳貴的身上。
“你說什麼?”李清在馬上俯下身子,不敢置信地問道:“你說誰遇刺,你說誰性命垂危?”
吳貴看着李清的臉色,艱難地嚥了一口唾沫,“陛下,是清風院長,清風院長於竹山遇刺,性命垂危,所帶護衛秋萍當場陣亡,夏雪也在不久之後離世,歿於當場的還有王琦將軍,行刺者是鍾子期與周玉以及另兩名寧州諜探,四名刺客亦被當場格殺!”
李清有些茫然地擡起頭,看了看周圍的人,吶吶地道:“你開什麼玩笑?”
“末將不敢!”吳貴道:“桓神醫以及桓秋大人現在正在桃花小築竭力搶救。”
李清楞怔片刻,忽地大叫一聲,一鞭子抽在馬股之上,便要奔出去,一鞭下去,馬兒吃痛,卻沒有動彈,卻是燕南飛死死地扣着戰馬的嚼子。
“陛下,今天是您的登基的日子,您這個時候不能去探視清風院長啊呀!”燕南飛陡聞清風遇刺,雖然震驚,但還是保持着清醒,與路一鳴一樣,他們認爲清風將死與李清登基這件大事是無法相比的。
“鬆開!”李清吼道。
“陛下!”燕南飛卻是毫不退讓。
李清猛地舉起手中的鞭子,燕南飛卻一梗脖子,竟是準備硬挺着挨鞭子,也要攔下李清。
李清高舉着的鞭子沒有落下,而是騰身而起,躍下身邊一名親衛的戰馬,那名親衛見到李清躍來,立即翻身下馬。
落到那匹戰馬之上,李清沒有再給燕南飛說話的機會,兩腿一夾馬腹,戰馬長嘶一聲,舒展四蹄,如飛奔去,身後的親衛趕緊跟上。
燕南飛懊惱地狠狠地跺着腳,“走,快點,跟上陛下!”
剛剛還歡聲笑語的隊伍一下子變得沉重之極,每一個人都埋頭摧促着戰馬,追趕着李清。
長安城外,郊迎區域,以路一鳴爲首的文武百官們都是盛裝肅立,站在道邊,等待着李清的到來。
“來了!”有眼尖的指着遠處戰馬奔騰騰起的道道雪龍,隨即,一匹匹戰馬,一面面旌旗出現在衆人的視野之中,附近觀禮的百姓頓時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起來。
路一鳴也是臉露喜色,看着馬隊慢慢地奔近,突地,他的眉頭皺了起來,此時,馬隊已經愈來愈近,按照規矩,這個時候應當停下來,李清也應當下馬了。但馬隊絲毫沒有減速的意思,而奔在最前面的看身形竟然就是李清。
“虎將軍,攔住陛下!”路一鳴立刻明白出了什麼事情。
唐虎一楞神,“首輔,我怎麼敢攔陛下?”
“攔住,陛下這是要甩下這裡的登基大典,去桃園小築。”路一鳴喝道,大步走到道路中間,吼道:“所有人都站到我身邊來,攔住陛下!”
雖然有些害怕,但有了路一鳴帶頭,一幫子文武百官都是排着隊站到了道路中央。唐虎嘆了一口氣,也走了過去。
“讓開!”馬上的李清怒吼道,身邊的親衛已經減慢了馬速,按照他們這個速度衝過去,前面的文武百官非得交待一大半不可。
“陛下留步!”路一鳴跪了下來。
唐虎一個箭步躍上去,在李清的戰馬奔來的一瞬間,猛地伸手,勒住戰馬的馬嚼子,那馬長嘶一聲,唐虎使得的是一個巧勁,那戰馬便牽引着轉了半個圈子,馬上的李清險些被摔了下來。
“陛下,請留步!”路一鳴撲上去,一把抓住李清的衣服。
“唐虎,給我將路大人搬開!”李清喝道。
啊!唐虎獨眼看了看路一鳴,呆在了當地。
“陛下,今天是你登基大典,你現在不能拋下大典去桃園小築啊,清風院長也不會願意的,您應當知道,清風院長最希望的就是看到您穿上皇袍,戴上皇冠,坐上龍椅啊,陛下,您是想讓清風院長失望麼?”路一鳴大叫道,他知道,此刻唯一能攔下李清的就是清風了。
李清果然安靜了下來,看着路一鳴半晌,突地大叫道:“唐虎!”
“虎子在!”唐虎一個大步跨了過去。
“去,將龍袍,皇冠給我拿來。”
“是!”唐虎轉身便奔向不遠處的高臺。
路一鳴頓時也傻了眼。
李清從唐虎手中接過龍袍,三下五除二穿在身上,又胡亂地套上皇冠,俯下身子,對着路一鳴道:“路大人,抱歉。有什麼儀式,以後再補吧!”
一抖馬繮,向前奔去。唐虎也趕緊翻身上馬,緊緊地追了上去。
身後留下路一鳴發了半天呆,然後跺着腳,也是騎了馬,緊緊地追着李清而去。
準備了好長時間,起了一個大早來搶一個好位置,想好好地看一下皇帝登基盛典的百姓們目瞪口呆,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皇帝盛大無比的登基役式麼?他們什麼都沒有看到,只看到一個身着龍袍,頭戴皇冠的人騎在馬上,如飛而去。
這個別開生面的登基場面,數十年後,還有長安市民津津樂道,其間不免要感慨幾句,感情豐富的還會掉下淚來,咱們的皇帝可真是一個重情義的人啊!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清風好端端地去竹山幹什麼?”李清問唐虎。
唐虎憋了半晌,道:“陛下,小姐給你生了一個兒子!叫念清!”
戰馬長嘶,李清猛勒戰馬,戰馬受力之下,人立而起,緊跟在身後的若不是馬上技術極爲精湛地親衛,這一下便鐵定要撞在李清身上,唐虎衝出去數步,這才勒住戰馬,圈了回來。
“你說什麼?”
唐虎道:“我也是小姐遇刺之後才知道的,小姐給您生了一個兒子,可是不知爲什麼,卻不肯讓你知道,而是將他藏在了室韋,由王琦照管着,這一次王琦帶着念清回來,爲了避人耳目,小姐便去竹山見他,這才爲鍾子期所乘,陛下,陛下!”
唐虎還沒有說完,李清已是又狂奔而去。
騎兵風一般地捲進桃園小築,隨後而來的定州文武百官們都在桃園小築門口下了馬,步行進去。
房內,清風臉色煞白,人事不省地躺在牀上,念清坐在牀上告牆的枕邊,眼巴巴地看着她。牀前,桓熙滿頭大汗,正在爲清風扎針。鍾靜坐在牀邊,握着清風的脈搏的手無力的鬆開,無語地垂下淚來。
外面傳來一聲長長的馬嘶聲,一直昏迷不醒的清風此時卻奇蹟般地睜開了眼睛,看着身前的鐘靜與桓熙,嘴脣微啓,“將軍他回來了!”
話音未落,房門哐的一聲被撞開,李清闖了進來,怔怔地站在門邊,看着牀上的清風和枕邊的念清。
桓熙慢慢地站了起來,向外走去,走到李清身邊,低聲道:“對不起,我盡力了!”
鍾靜也向外走去,眼眶中的淚水唰唰地掉了下來。
腳下宛如有着萬斤重石,李清一步步走向牀邊。
清風費力地轉過臉來,看着身穿龍袍,頭戴皇冠的李清,眼中驀地閃過一絲神彩,臉上也浮起了一陣紅暈。
“將軍,你穿這身衣服,真好看!”清風費力地,斷斷續續地道。
李清坐到牀邊,伸出手去,握着清風冰涼的手,垂淚道:“雲汐,我回來了!”
清風臉上浮起笑容,“對不起,將軍,我要走了。”
“不,你不會走的,你會好好地活下去的,我們還要在一起過完後半輩子呢!”李清哽咽道,“你沒事的,桓熙會治好你的。”
“治得病,治不了命啊!”清風緩緩地道:“將軍,對不起,我又騙了你,這是念清,這是我們的兒子。”伸出手去,握住念清的小手。
“雲汐!”李清緊緊地抱住了清風,眼淚唰唰地掉了下來。
“將軍,答應我一件事好嗎?”
“你說,我什麼都答應你!”
“不要將念清留在定州,讓他回室韋去,讓他遠離政治,遠離殺戮,快快活活地過一輩子,好嗎?”
“好,我答應你,雲汐,你會好起來的,我,你,還有念清,我們都會過得很好的!”
清風臉上陡地浮現出一層淡淡地光暈,說話的聲音中氣也足了許多,“我好盼望啊,藍天白雲之下,你帶着念清騎馬射箭,而我,在廚房裡爲你們準備飯菜,然後,我們坐在一起吃飯!吃完飯,你和念清看書練字,我在廚下涮碗,將軍,是不是很美麗的一副圖畫?”
“是!”
“將軍,還記得在合歡樹下,你曾經給我唱過一首歌嗎?那時我們還在崇縣呢,我剛剛十八歲。今天,我已經二十八了,您能再唱一遍給我聽嗎?”
李清閉上了眼睛,還是遏止不住眼淚狂流。抱着清風,拉着念清的小手,李清哽咽着低聲哼唱了起來:
“思念是一種很玄的東西,如影隨形,無聲又無息,出沒在心底,轉眼,吞沒我在寂寞裡,我無力抗拒,特別是夜裡,想你到無法呼吸,恨不能立即朝你狂奔去,大聲的告訴你,願意爲你,我願意爲你,我願意爲你忘記我姓名,就算多一秒,停留在你懷裡,失去世界也不可惜……”
懷裡的清風眼中神彩慢慢地淡去,嘴脣輕啓,微弱的聲音慢慢地和着李清的歌聲。
“我願意爲你,我願意爲你被放逐到天際,只要你真心,拿愛與我回應,什麼都願意,什麼都願意,爲你!”
“將軍,好多的合歡花,合歡花開了!”李清懷裡的清風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李清緊緊地摟着清風,失聲痛哭。
房門外,聽到李清的痛哭聲,鍾靜泣不成聲,慢慢地跪了下來,在她的身後,監察院的茗煙,紀思塵,韓勇等都跪了下來。
路一鳴,燕南飛,駱道明等人深深地躬下了腰,向着房裡的清風施禮送行!
大結局之二——我願意之和你一起慢慢變老(大團圓結局)
天空之中紅色的小刀示警煙花觸目驚心,王琦三人拔出刀來,神色凝重。
“你們二人在這裡衛護小姐,我去瞧瞧!”王琦道。
“是,王將軍,不論是誰,不必留情!”夏月道。
看着王琦轉身沒入竹林之中,夏月走到大殿門口,輕輕地敲響房門,“小姐,出了意外,有人發現我們了,我們得馬上離開。”
房門輕輕地被拉開,清風抱着念清,出現在門口,“我們走吧!”
三人剛剛走出兩步,黑暗之中,一個得意之極的聲音響了起來,“你們誰都走不了了!”隨着這個囂張的聲音響起,兩個人從竹林之中轉了出來。
“鍾子期!”清風詫異地道。
“周玉!”夏月與秋萍兩人駭然色變,在十萬大山的牛角寨之中,兩人曾與周玉交過手,深知自己武功絕非自己二人所能敵。
“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鍾子期大笑道:“清風,你不好好地呆在監察院裡,居然跑到這個清冷的地方來,哈哈哈,我等這一天可是等了太久了。”
周玉手中的蛇形軟劍持在手中,猶如靈蛇一般遊動,鍾子期砰的一聲,將手邊上的一個箱子放到地上,從中取出一個面目猙獰,卻又栩栩如生的人頭,“思宇,你看到了嗎,今天我便讓這個賤人來給你做牛做馬。”
念清陡地看到這麼一個恐怖的人頭,不由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好孩子,別哭!”清風輕輕地拍打着念清的後背,小聲地安慰着。
“清風,你還有什麼想說的嗎?念在我們相識一場,我會把你的遺言相法子告訴李清的,哈哈哈,這個娃娃莫非是你的私生子,難怪你要跑到這個地方來偷偷相會?”鍾子期大笑。
清風也不着惱,看着有些得意忘形的鐘子期,慢慢地道:“鍾兄,還記得七八年前,我們曾在洛陽寒山館那一會麼?”
鍾子期臉上笑容慢慢斂去。
“那一天,我爲你彈奏了一首十面埋伏,向你示警天啓將對寧王展開大規模的軍事行動,可惜啊,你的反應慢了一些,最終沒有挽回來,讓寧王從此一撅不振。今天,我還是願意給你彈一首十面埋伏,不知鍾兄還有心思聽麼?”
鍾子期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看着清風,臉色漸漸地難看起來。
清風咯咯的大笑起來,笑聲之中,身後的大殿裡走出一個人來,赫然正是在定州養傷已久的韓人傑。
“周玉兄,好久不見了!”韓人傑笑容可掬,肥胖的臉上眼睛笑得只剩下了一條縫。
隨着韓人傑走出來的,是十數名原監察司特勤大隊的高手,也就是王琦在室韋的手下,大殿的窗戶譁拉一聲被推開,一柄柄一品弓探將出來,破甲箭上閃着寒光。
“陷阱!”鍾子期臉上似哭似笑,慢慢地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
“十萬大山被破,寧王餘部或死或降,唯獨你鍾兄不見蹤影,對於你這樣的人,我怎麼會輕忽大意呢?不將你擒而殺之,我怎麼能放心離開呢?鍾兄,你是一個極有本領的人,我是絕不會放任你在這片土地暗地裡攪風攪雨,禍害將軍的大好將山的。你現在也算是國破家亡吧,你沒有能力再掀起大的風浪,但你手中還有周玉這柄利刀,那麼,讓我們最難受的是什麼,當然是刺殺,刺殺一些重要人物,而這些有資格讓你刺殺的人,我想必是你的不二人選。所以,我得給你這個機會啊!”清風笑意盈盈地道。
“其實我給了你好幾次機會,不過你太小心了,鍾兄,在我返回定州城的那一天,你是不是就是暗處窺伺我呢?你要知道,爲了引你上鉤,我可是不遺餘力呢,這個世間,能讓我如此費心力的可不多見。”
鍾子期臉色灰暗,自己與眼前這個女人鬥了十餘年,終究還是一敗塗地,他緩緩地抱起了箱子上的許思宇的人頭,緊緊地摟在懷裡,“許兄,我要來陪你了!”盤膝坐了下來,再擡起頭時,臉上已是充滿笑容,“生亦何歡,死亦何懼,清風,我先走一步,你也不見得能快活得了多久,哈哈哈,這個娃娃是你與李清的孩子吧,過了今天,他還能藏在黑暗之中嗎?我甚至可以預見到,李清之後,必然是一場慘烈的皇位爭奪大戰。你想要獲勝,所要付出的代價必然不菲。”
清風冷哼了一聲,“勞你掛心了,鍾兄,不妨告訴你,我也要走了,感謝你來爲我送行,你的出現,讓我有了一個上佳的理由。你所想的絕對不會發生,因爲我要帶着我的兒子離開了。”
鍾子期睜大眼睛,看着面前的這個女人,半晌才道:“佩服,佩服!”
清風抱着念清,轉身走回殿中,她跨進殿內的那一霎那,淒厲的箭嘯聲旋即響起。
周玉拼命地舞着蛇形軟劍,想要護住鍾子期,但對面射出羽箭的無一不是高手,特別是還有韓人傑在其中,只是稍稍抵擋了片刻,鍾子期便身中數箭,一聲不吭地垂下了頭。
周玉大叫着騰身而起,想要脫身而去,剛剛飛起,身後便飛出一柄彎刀,在空中與其重重交擊,又將他擊了回來,落地的瞬間,韓人傑射出的羽箭恰到好處的在他最虛弱的時候命中他的大腿,痛哼一聲,周玉跪倒在地,不等他做出第二反應,數十支羽箭如飛而至,將他射成了一支刺蝟。
王琦帶着幾名特勤從林中現身而出。
“小姐,那邊的人快要到了!”
清風抱着念清,轉頭看了一眼定州城方向,而後義無反顧地向着竹山的另一頭走去,“按計劃行事吧,小心一些,不要留下蛛絲馬跡。”
“是!”
看着清風離去,王琦向韓人傑一拱手,“韓先生,多謝了,我們也要就此別過,以後只怕相見無期了。”
韓人傑笑着拍拍他的肩,“去吧,去吧,你老婆孩子怎麼辦?”
王琦微微一笑,“我走之後,丁蘿便會辭官而去,過個幾年,再去與我們會合。這些事情,還請韓老先生爛在肚子裡啊!”
韓人傑呵呵笑道:“放心吧,我還在養傷呢,傷沒有好,連大門都沒有邁出過,怎麼可能知道這些事情!就此別過。”
“就此別過!”
韓人傑肥胖的身軀靈巧的彈起,踏着竹巔,一溜煙地消失了。
唐虎領着守備軍,與李牧之等人一齊,狂奔向竹山,戰馬剛剛踏上竹山,山頂之上,突地傳來驚天動地的爆炸聲,大驚失色的唐虎猛地勒停戰馬,驚駭地擡頭看向竹山之上,那裡,熊熊大火沖天而起。
一聲爆炸,一場大火,將所有的痕跡消除的一乾二淨,除了周玉的那一柄蛇形軟劍和被炸得燒得不成模樣的武器,以及一些根本分不清誰是誰的骸骨,竹山之上什麼都沒有留下。
二天過後,悲痛欲絕的李清出現在竹山之上。
趕走了身邊所有的人,李清一人獨自在這片廢墟之上呆了整整一天一夜,只有李武等貼身侍衛能隱隱聽到李清傷心的痛哭聲。
李清建國,國號大唐,以路一鳴爲內閣首輔,設內閣大臣十一人,徹底分權。寶兒,濟世兩人在建國後不久,便在王啓年與姜奎的衛護之下,各率一萬士兵遠赴海外。嫣然,霽月,寶兒分別被封爲皇貴妃,而皇后一位卻一直空缺,所有人都知道,在李清心中,這個位置是留給那一個不在人世之人。
接下來的數十年中,李清不遺餘力的推動政治改革,設立上下議院,下議院由大唐數十個本土州以及海外領土的百姓共同推舉而出,士農工商每州各一人,長安,洛陽等重鎮則多出一名代表,上議院則由官僚貴族構成,但凡大唐國策,如不能得上下議院一齊批准,便不得實施。
皇權被一步步弱化,而內閣因爲上下議院的成立,也不能一家獨大。隨着時間的推移,司法,立法,行政形成了各自鮮明的色彩,在大唐,三權分立慢慢成形。
在開放的政治制度之下,路一鳴等內閣重臣們當初所擔心的內亂並沒有爆發,整個國勢反而蒸蒸日上,以定州第一兵工廠爲龍頭的各種民用軍用工業迅速發展。
李清即位第三十年,採用大唐欽天監所制定的新的歷法,以李清即位第一年爲元年。在這一年之中,第一臺蒸汽車在定州第一兵工廠被研發而出,並以此掀起了整個大唐的工業革命。
李清成了有史以來最爲清閒的皇帝,但大部分的時間,這位皇帝並沒有呆在皇宮之中,而是住在以前的桃花小築,如今的清風山莊之中。
公元三十六年,已經六十八歲的李清正在揮汗如雨,伺候着他精心培植的一片瓜果,而在他的身邊,獨眼的唐虎也是白髮皓首,正相陪在一側。
“陛下!”一名親衛走了過來,“安保局茗煙局長求見!”
“茗煙啊,讓她進來吧!”李清笑着直起身子,從田中走了出來,在臉盆中洗了手,又拿起唐虎遞過來的毛巾擦了擦臉。
“喝茶,陛下!”唐虎遞給一杯茶來。
瞄了一眼杯中的茶葉,李清苦笑道:“虎子,這都多少年了,還是這副德性?”
唐虎嘿嘿地笑道:“陛下,如今我也很少陪在您身邊了,難得給您泡杯茶呢!我已經七十了,只怕給您是泡一回便少一回了。”
李清神情黯淡,“是啊,老人們一個接着一個都去了,先是路一鳴,燕南飛,接着便是田豐,昨天南方來信,呂大臨也不行了!”
茗煙走了過來,二十年前,神醫桓熙便撒手而去,如今的茗煙也早已是白髮蒼蒼,雖說還掌着大唐安保局的總舵,但實際上已不怎麼管事了。
“陛下!”
看到茗煙要向自己行參拜,李清連連擺手,“算了算了,都是老友了,你也一把老骨頭,就別來這套虛禮了。”
茗煙卻是神色鄭重,“陛下,今天我來,是有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要向你彙報。”
“什麼事啊?如果有有關國家的事情,你應當先向內閣通報吧!”李清不以爲意。
“是有關清風小姐的事情!”茗煙道。
正在喝茶的李清霍地擡起頭來。唐虎也震驚地看着茗煙,數十年來,這個名字是一個禁忌,無人敢在李清的面前提起。
“我懷疑,小姐當初並沒有死,而是藉機離去了。”茗煙一字一頓地道。
“茗煙,這可是不能亂說的!”唐虎大聲道。
“陛下,今天,有一個以前的監察院老人找到了我,這個人退役之後,被一個海運商人找了去任職護衛首領,前段時間,因爲遭遇風雨,他們漂流到了一個島上,而在那裡,這個人居然看見了應當早已隨着小姐死在竹山的秋萍將軍與夏雪將軍。”
李清騰地站了起來。
“有沒有可能認錯了!”李清顫聲道。
茗煙緩緩搖頭,“我也這樣懷疑,反覆詢問此人,但他確認,雖然過去了幾十年,但當初此人一直在監察院本部擔任警衛,對於秋萍和夏雪熟悉得很。絕對不會認錯。”
李清身體顫抖,不停地在地上走來走去,半晌,一揮手,“茗煙,查,去查個一清二楚。”
“是!”
“不要驚動了他們!”李清突然道:“要是讓清風知道了,他打定注意又跑的話,我就再也沒有機會見到她了,我老了!”
“臣明白!”
公元四十年六月,即皇帝位四十年的李清突然宣佈禪位於三子世民。
七月,李清在唐虎,鍾靜等人的陪伴之下,帶着數百名護衛,於復州秘密上船出海。鐵甲般翻起層層碧波,在浩淼的黑水洋上乘風破浪而行,這是大唐最新式的鐵甲戰艦,上面裝備着大唐還沒有列裝軍隊的後膛大炮,雖然只是一艘,但其戰鬥力卻已是幾乎可以匹亂以前的一支艦隊。
“陛下,前面就是了!”一位老人指着視野盡頭,一個蔥蔥郁郁的島嶼。
太平島,遠離大唐本土,是一坐百餘平方公里的大島,這裡四季如春,氣候極其宜人。島上,一座莊院之內,王琦,丁蘿,夏雪,秋萍四個已經白髮蒼蒼的老傢伙圍坐在葡萄架上,正是興致盎然地打着麻將。
“王琦,你可不能與丁蘿再打默契牌了,再這樣,我和秋萍可也要聯手了!”夏雪笑道。
“聯手便聯手,有什麼可怕的,我們夫妻心意相通,你們能比得了嗎,哈哈哈!”王琦得意地狂笑,伸手從葡萄架上揪了一串葡萄,丟進嘴裡大嚼,在他的面前,已經堆了一大堆的銀裸子。
“各位真是好意趣啊,我能不能加入一個?”一個聲音突地傳來,四個白髮蒼蒼的腦袋一齊轉過來,臉上表情卻瞬時間僵化。
李清慢慢地走了過來,“王琦,丁蘿,夏雪,秋萍,你們好啊!你們好!”
四個人身體僵硬地站了起來,半晌,才反應過來,一齊撲地跪倒,“陛下!”
伸手拿起一枚麻將牌,李清看着四人,“雲汐呢?她還好嗎”李清臉上平靜,心中卻是波濤翻涌,清風一向身子骨弱,四十年過去了,她還好麼?
王琦擡起頭來,“陛下,小姐此時正在山頂望夫亭小息!”
“望夫亭?”李清默默地咀嚼着這個名字,“夏雪,帶路!”
夏雪站了起來,低頭引領着李清向後山走去。王琦三人正待跟上去,唐虎已是大步攔在了他們前面,“王琦,還認得你虎爺麼?好小子,騙得老子好苦!今兒個可是要好好地教訓你一番!”
山頂之上,一座四角八檐的涼亭周圍,種滿了合歡花樹,如今正值花季,合歡花開得正旺,時有微風吹來,絲絲合歡花隨風而落,將整個亭子便籠罩在花雨之中。
亭子正中,一位白髮蒼蒼的老婦人正躺在搖椅之上。
夏雪正想移步向前,李清已是攔住了他,自己則一步一步走向那個在夢中見過無數次的背影。
走得近了,一陣低低的歌聲忽然傳來。
“思念是一種很玄的東西,如影隨形,無聲又無息,出沒在心底,轉眼,吞沒我在寂寞裡,我無力抗拒,特別是夜裡,想你到無法呼吸,恨不能立即朝你狂奔去,大聲的告訴你,願意爲你,我願意爲你,我願意爲你忘記我姓名,就算多一秒,停留在你懷裡,失去世界也不可惜……”
李清忽地熱淚盈眶,他站在原地,用歷經滄桑的嗓音接着唱了下去。
“我願意爲你,我願意爲你被放逐到天際,只要你真心,拿愛與我回應,什麼都願意,什麼都願意,爲你!”
亭子之中,躺在搖椅之上的白髮蒼蒼的老婦人陡地轉過身來,看着李清,緩緩地站了起來,一步一步走了過來。
“我願意爲你,我願意爲你被放逐到天際,只要你真心,拿愛與我回應,什麼都願意,什麼都願意,爲你!”
兩人輕輕地哼唱着,慢慢地彼此走近,看着相擁在一起的兩顆白髮蒼蒼的腦袋,遠處的夏雪鼻子一酸,掩面落下淚來。
“雲汐,我來了!”
“嗯!”
“從此以後,我爲你再唱一首歌,好嗎?”
“什麼歌?”
“和你一起慢慢變老!”
“可是我們已經老了!”
“不,我們還纔剛剛開始,我們還要一齊過很多年呢!”
“那你現在就唱給我聽好嗎?”
背靠着背坐在地毯上
聽聽音樂聊聊願望
你希望我越來越溫柔
我希望你放我在心上
你說想送我個浪漫的夢想
謝謝我帶你找到天堂
哪怕用一輩子才能完成
只要我講你就記住不忘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
一路上收藏點點滴滴的歡笑
留到以後坐着搖椅慢慢聊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
直到我們老得哪兒也去不了
你還依然把我當成手心裡的寶!
後記
一年又五個月,到今天,戛然而止,馬踏天下完本了。
有些依依不捨,又有些如釋重負。這是緊張的一年半,這是充實的一年半,這是快樂的一年半,這也是痛苦與心酸的一年半。
槍手是一個業餘寫手,這一年半以來,所有的業餘時間全部搭進了這本書裡,夜深人靜之際,在老婆孩子酣然入睡之後,槍手坐在健盤前,在嗒嗒的健盤敲擊聲中,一點點的成文,一章章的發出,然後在帶着滿足與興奮進入夢鄉。
有過初期的失落,那是屢次申請三江遭拒,有過簽約時的高興,因爲這表明着某種程度的承認。
馬踏經歷過讓槍手興奮的高潮,一個星期超過六十萬的點擊量。
馬踏也慘遭讀者痛罵,至今還有讀者聲稱槍手是起點捱罵最多的作者。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捱罵最多的作者,但我卻瞭解也許捱罵最多,是因爲讀者們愛之切,責之狠。
經歷風雨之後,馬踏進入平穩期,我也渡過了那種患得患失的心情,而以一種更加平穩的心態開始自己的創作。
突然之間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好像有一肚子的話,但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這時候槍手的眼角有些溼潤了,一個大老爺們,哭鼻子真是有些丟人啊!
這一路行來,有太多的人要感謝,感謝你們的激勵,感謝你們的支持,感謝你們精闢的評論,每當槍手疲憊和焦燥的時候,想到你們,我便又有了繼續下去的勇氣。
葉子,冬瓜,少年不來一發嗎,書友100122220343059,紅旗下的蛋蛋,我想你是愛我的,tiananmen,風曉月明淚,波波爲期,鍛心齋,遊金,阿布小虎,邀人來看書,jeff880,仙氣衝雲宵,太多了,我實在難以一一列舉,只在這裡,向所有的喜愛馬踏的朋友們鞠一個躬,發自內心深處地說一聲,謝謝!
槍手還會繼續寫作的,有了馬踏這一年多的積累,相信槍手會成熟許多,但這一年多來,槍手實在太累了,所以七月,我決定給自己放假,七月底或者八月初,應當便會再一次披掛上陣了。希望和大家再一次相會在槍手的新書中!
再見,我熱愛的朋友們!再見,給了我勇氣的朋友們!
我們八月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