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上接受定州領導,軍事上接受定州改編,這是談判的先決條件。”李清坐在大案後,身子微微前傾,盯着蕭遠山,肯定地道:“只有在幽燕地區答應這兩個條件,我們纔有談下去的可能。”
蕭遠山忍住怒氣,道:“李大帥,談判談判,總要先談,您這樣設置先決條件,未免太過於強人所難。我既然來此,大帥便可以看出我幽燕的誠心,但大帥樣咄咄逼人,豈不是誠心拒人於千里之外?”
李清哈哈一笑,從大案之後走下來,在屋裡來回踱了幾步,道:“蕭族長,大楚綿延數百年,也曾盛極一時,爲何在這些年來,卻政令不出洛陽百里,名存實亡?”
不等蕭遠山回答,李清接着道:“各大世家豪門,尾大不掉,割據一方,擁兵自重,符合自己利益的中央政令則聽之,不符何自己利益的則哧之以鼻,陰奉陽違,前車之鑑在前,我豈會重蹈覆轍。”
“你是想……”
“不錯!”李清斷然道:“軍權只能歸屬中央,沒有任何一位封疆大吏可以擁用兵權,我設立五軍都督府,用意正是在此。”
“所以,你們蕭氏既然想歸順我李清,那麼第一件事,就是要交出兵權!”
“如此,我蕭氏何以自保?”蕭遠山反問道。
“自保?”李清反問道:“既然你蕭氏歸順了我李清,還有誰敢輕易動你?何須自保?”
“如果是你李大帥過河拆橋,兔死狗烹呢?”蕭遠山直指問題中心。
李清大笑,“蕭族長,蕭大帥,當初你還執政定州之時,陰謀暗算於我,失敗之後落入我手,我可曾爲難了你?”
“那時你顧忌蕭氏勢力,擔心蕭李反目,自然不敢動手。”
“你蕭氏中了天啓之圈套,全軍既將覆滅於青州之時,是誰借道於你,讓你能率數萬精銳回到幽燕,那時我不放你一馬,你今天還能站在我面前侃侃而談麼?”
“那時你還要借重於我幽燕牽制天啓勢力,自然肯借道於我,否則幽燕潰敗,洛陽兵力佔據幽燕,你將寢食難安!”蕭遠山分毫不讓。“而現在,你大勢已成,蕭氏如果交出手中唯一能自保的兵權,將再無絲毫用處,如果你反臉無情,我們豈不是隻能引頸就戮?”
李清走到蕭遠山面前,俯身盯視着他,“既然你蕭氏已經毫無威脅,我動你何用?”
蕭遠山不禁噎然。
站直身子,李清冷笑,“我李清志在天下,區區一個蕭氏,如今已是虎落平陽,拔毛鳳凰,焉能讓我耿耿於懷,何況你們與我定州,並沒有化解不開的仇恨,相反,沒有你們蕭氏的一番動作,何能有我定州今日的火中取栗?所以,從某一個程度上而言,我甚至還要感謝你們啊!”
看着縱聲長笑的李清,蕭遠山的臉漲成了豬肝色,手握成拳頭,捏得卡卡作響,一邊的李文向前一步,手已經扶上了刀柄。
李清突然止住笑,冷眼看着蕭遠山,道:“你若不予,我自提兵取之。不過到了那時候,你蕭氏可就是覆巢之下,再無餘卵了。”
砰的一聲,蕭遠山拍案而起,李文立即向前跨出一步,攔在了李清身前。
李清伸手將李文撥拉開,看着渾身顫抖的蕭遠山,“這是一個強者爲尊的時代,沒有實力就沒有話語權,蕭族長,看在你在定州也曾抵禦蠻族入侵數年的份上,我實話告訴你,現在蕭氏投降,還能永保家族永世富貴,再過些時日,我們之前可就沒得談了。”
蕭遠山一凜,李清的語氣雖然平淡,但從話裡之間,卻透露出了一個重大信息,那就是李氏有對幽燕用兵的可能。
長吸一口氣,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雙手抱拳,道:“李大帥,滋事體大,蕭某人也沒有決斷權,請讓我稟報國公之後,再行回覆。”
李清展顏一笑,“自無不可。請喝茶。”回到自己的座位,李清端起茶杯,遙遙舉杯示意。
看到蕭遠山氣啉啉的離去,燕南飛有些擔心地道:“主公,您今天過於咄咄逼人了,如果蕭遠山一氣之下離去,談判則會完全破裂,關鍵是,主公您竟然透露出了我軍有攻打幽燕的計劃,這,這不是讓他們早有準備嗎?”
李清呵呵一笑,“有什麼關係麼?楊一刀的中央集團軍不是原定於本月中旬進行一次軍演麼,讓楊一刀提前到三天後,我們盛情邀請蕭遠山族長出席檢閱!”
路一鳴笑道:“主公這是要給他一個下馬威麼?”
“正是,讓他看看,我定州不是沒有兵力的,呂大臨集團,再回上楊一刀的中央集團軍,試想蕭氏拿什麼抵擋?”李清笑道。
“只可惜常勝營與旋風營三天後可能趕不回來,如果有這兩支主力騎兵在,恐怕蕭遠山更會面無人色了!”駱道明咂咂嘴,有些遺憾地道。
“無妨,只要讓蕭遠山知道,我已經從全州調回了常勝營與旋風營即可。蕭氏已經打不起仗了,先前與洛陽的一仗,他們完全是在我們的支援下才打下來的,如今他們已是舉步維艱,民生凋蔽,軍隊欠晌,毫無士氣可言。”李清道。
“主公這是吃定蕭遠山不會負氣離去了?”路一鳴道。
“當然!”李清道:“我就是吃定蕭氏了,如果他們當真頑冥不化,那麼呂大臨集團和楊一刀集力必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下幽燕,然後呂大臨集團立即北上衛州,而由楊一刀集團駐紮幽燕,防備洛陽。”
“就怕斜谷之守軍知道我軍進攻幽燕後,獻關於洛陽,那我們就被動了!”燕南飛道。
李清呵呵笑了起來,“斜谷守將,早已被監察院策反,放心吧,監察院已經派出大量特勤隊員潛去斜谷,如果當真動起手來,第一時間,這些特勤就會協助守將掌握那裡局勢。”
“原來主公早有準備!”燕南飛驚歎道。
“這是下下之策!”李清搖頭道:“如果蕭氏能投降,則我們能不動聲色地調動呂大臨部隊,甚至作出一些假象來矇騙洛陽方面,使其以爲我們仍然處在對峙狀態,甚至有動刀兵的危險,那就最好了。”
衆人都明白,如果蕭氏能投降,那麼定州就可以在調動呂大臨集團之後,作出一系列的戰略欺騙使洛陽產生誤會,從而拖延洛陽進攻幽燕的時間,這樣避免了定州在四個方向上同時開戰。而如果與幽燕開打,即便順利拿下,洛陽方面也肯定會在第一時間作出反應,出兵幽燕,那對於定州而言並不是最好的結果。
“希望蕭氏能識時務!”李清道。
三天之後,天公卻不作美,大雨滂沱,原本定於軍事演練的定州城外,早已是一片泥濘,雨水將地面衝出道道水漕,水流匯聚齊間,嘩嘩流動,流向低處,在窪地形成一個個小小的水塘,遠遠望去,視線被密集的雨簾所阻擋,根本看不了多遠。
“主公,是不是延遲演習?”看着外面惡劣的天氣,路一鳴建言道。
“不!”李清站起身來,“通知楊一刀,照常進行!”說完,便大步向外走去,候在門邊的鐵豹趕緊爲李清撐開一把大傘。
“拿開!”李清道。
“主公!”鐵豹遲疑了一下,眼光瞄向李清身後的諸位大佬。
“拿開!”李清厲聲喝道。
“是!”看到李清嚴利的目光掃過來,鐵豹乖乖地將傘丟到了一邊,看着李清一步便跨進了飄潑般的大雨之中,趕緊跟了上去。
身後,路一鳴,燕南飛,駱道明等人都緊隨着李清,走進了密集的雨幕之中。
此時,從城樓之上,另一側的房間裡,被請來觀禮的人羣也走了出來,看到李清一行人等冒雨站在城頭之上,微微一楞之下,領頭的蕭遠山也撤去雨傘,向前走去。
聽到腳步聲,李清回頭看到蕭遠山亦是冒雨而來,不由笑着招手道:“蕭族長,請這邊來!”蕭遠山邁着沉重的腳步,走到李清身邊站定。李清邀請自己參加定州中央集團軍的軍演,這其中的示威之意不言自喻。但他不能不來,便算是藉機窺探一下定州中央集團軍的實力也是好的。
“開始吧!”李清衝着鐵豹揮揮手。
鐵豹微一躬身,退到一邊,走到城頭,大聲喝道:“主公有令,軍演開始!”
“咚”的一聲,一聲沉悶的鼓聲敲響,隨即,城頭之上,上百面大鼓同聲敲響。上百支牛角大號也響起悠長的聲音。
大約半柱香時間過後,鼓聲驟停,號角停響,雨幕之中,傳來整齊的腳步聲響,除了雨聲,便只有一聲一聲似乎踩在衆人心上的腳步聲,透過雨幕,可以模模糊糊的看到黑色的影子正在向這邊走進。
雨中響起馬蹄之聲,幾匹快馬穿破雨霧,衝到定州城下。全身盔甲的楊一刀在兩名中軍官的左右相伴之下,翻身下馬,單膝跪倒在城頭之下,高聲吼道:“定州中央集團軍最高司令官,定州大將軍楊一刀向主公請示,軍演是否開始?”
李清雙手扶牆,因爲雨下得太大,他也只能扯開嗓子喊道:“開始!”
“末將遵命!”楊一刀起立,翻身上馬,轉身沒入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