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雖然絲線拔出,但皇甫球和老怪物,也同時劇烈的咳嗽了起來,顯然也受了很大的影響。
而井馭龍反應奇快,甩手把那些長長的吞天蟲甩了過來,奔着我身上就劃!
我行氣已經屢次走岔,剛纔又是拼盡全力,哪兒還捱得住,一口腥甜奔着嗓子衝了上來,也沒客氣,撲的一下,奔着井馭龍的面門就噴了過去。
井馭龍正是殺氣騰騰,沒想到被我當頭來了一口血,瞬間也愣了,這一下,手上沒了準頭,我覺出來,那些吞天蟲,比之前的速度慢且偏,沒扎到了我身上,倒是從我右側擦了過去。
老怪物說的一點錯也沒有——吞天蟲是沒有弱點,可使用吞天蟲的人有弱點就行了!
我抓住了機會,一腳踏在了一張八仙桌上,借力翻身躲開。
結果兩腳一落地,行氣走岔的劇痛再一次襲來,好像一道雷打在了身上,我一下就咬緊了後槽牙,拼命把呼吸平息下來,想重新調息。
可這一次,力氣用的太大,比剛纔被老怪物踹一腳之前更甚,稍微一運氣,五臟六腑跟被鋼針紮了一樣,劇痛無比,行氣也不由自主渙散出去——好像傷口太大,撒上藥,也會被血衝開一樣,根本沒法聚攏。
這下死了……
井馭龍擡手一抹臉,更是惱羞成怒,滿臉血污之下,一雙眼睛兇光更甚,恨不得現在就把我給弄死。
而他心裡顧忌,再一看,皇甫球和老怪物也是自顧不暇,他們倆到現在,還拔着河呢!
皇甫球看了我和井馭龍一眼,嘿嘿一笑,咬緊了牙:“好哇,山下人出息了,出了膽子這麼大的了?老怪物,你鬆開,我送他一程!”
井馭龍微微就皺起了英挺的眉頭。
可老怪物撲的吐了一口老痰,沙啞的說道:“老頭兒我向來講究尊老愛幼,不勞煩你出手了,你把手撒開,我一腳踹過去,大家都省事兒!”
皇甫球急了:“你先撒!”
老怪物也急了:“你先撒!”
井馭龍薄薄的嘴角,這才勾了起來。
話說到了這個份兒上,這倆老活寶還是誰也不肯先撒手,先撒手,那不就等於先認輸嗎?
啥時候了,你倆有完沒完?
我倒是想說話,可一張嘴,照樣是一陣劇痛。
得了,沒人能再給我臨門一腳了。
而井馭龍心裡也踏實了,明知道這倆老活寶幹不出什麼來了,慢悠悠的甩了手,衝着我就走過來了。
閒庭漫步,好像貴公子參加茶會一樣。
他到了我面前,我想躲,可剛纔那口氣一泄,再次撐起,是絕不可能了,而且行氣走偏的更厲害,比剛纔厲害的多,動都動不了了。
井馭龍倏然擡腳,“咣噹”一聲,我身下一空,先聞到了木料味道炸起,接着,那金絲檀木的八仙桌倏然分崩離析,全碎在了我身下。
我本來行氣逆亂,內裡就疼,這下可倒好,身子被重重一摔,堅硬的木屑都扎進了我後背上,內憂外患,痛不可擋!
沒等我掙扎——也掙扎不起來——一隻腳就踏在了我右臉右耳上,重重一踩!
耳朵裡瘋狂銳痛,眼前一片彩色,好像在看小時候經常玩兒的,兩塊五一個的萬花筒。
那是一雙外國手工精製的皮鞋,有淡淡的,卻極爲優雅的皮革氣息。
精巧至極的花紋,跟我眼前的彩色,交織在了一起。
“後生仔!”老怪物的聲音跟信號很弱的老電視裡發出來的一樣:“你給我撐住了!”
皇甫球的也是斷斷續續:“不想讓你的後生仔死,撒手!”
“你先撒!”
二姑娘的聲音,也十分惶急的響了起來:“老怪物,他怎麼了?他怎麼了?”
可老怪物,又是一陣咳嗽,顯然剛纔動了氣,話也夠嗆能說清楚。
他們倆受的罪,不會比我小。
又一個低沉優雅的聲音忽遠忽近的響了起來,帶着些居高臨下的憐憫:“你本來,不用死的這麼苦,可誰讓你這麼不老實?”
老你媽的實!
這個聲音,一下被在場的先生們聽到了,邸紅眼的聲音第一個驚喜的響了起來:“嗚嗚……”(“井先生?你們聽見了吧?是井先生的聲音!這關鍵時刻,還是井先生靠譜!”)
你舌頭還沒好,說話倒是着急。
“沒錯……”剩下的韓棟樑之流,聲音也懷了希望:“井先生,快把這幾個鬧亂子的解決了!我們可全指望你了!”
井馭龍微微一笑,揚起了聲音:“你要是說,井先生,我服輸,我就讓你死的利落點。”
他故意說給那些先生們聽,要把剛纔被我掀翻,丟了的面子找回來。
我咧嘴就笑了。
去你大爺的,讓我服輸?
井馭龍等不到迴應,腳底下猛地更重了,聲音也更大了:“說!”
我幾乎聽到了頭骨不堪重負,咔的一聲響。
疼——裡面外面,疼的讓人想咬舌自盡。
可我就是不開口。
從井馭龍的鞋底子上,也覺出來了,他呼吸急促,顯然是真的動了氣:“說!”
認輸這件事兒,很重要嗎?啊,對了,他是小地方來的,在自己生活的地方,沒遇上過敵手。
撐不住了。
我吸了口氣,緩緩開了口:“就這,也配叫贏?”
我開始眼前發白,痛楚慢慢沒那麼厲害了——當然,這不是好現象。
並非我癒合了,而是痛的太厲害,身體承受不住了。
下一步,就是昏厥了。
一旦昏厥,誰說過來着,就是公羊綁在板凳上,要刮毛要割蛋,全都隨人家的便了。
那不行,我拼盡全力想清醒,可精神彷彿被拉進了沼澤裡一樣,怎麼也掙扎不出來。
井馭龍的腳一僵,又是一腳。
這一腳來的好,馬上就要失去控制的神經,忽然跟被鹽撒了傷口一樣,瞬間又把我給激清醒了。
整個人像是千瘡百孔的桶,行氣跟內裡的水一樣,一去不回頭。
邸紅眼聽着動靜,有些心急了:“嗚嗚……”
(“井先生,還是先動手吧,免得夜長夢多……”)
可井馭龍現在根本聽不下去,只想徹底扳回那一局。
“不認輸,也可以。”他像是認定我活不了了,聲音徹底惱了:“不過是多受點罪,我陪着你。”
他是看穿了,皇甫球和老怪物一時沒法脫身對付他,誠心要耗着我折磨,逼着我認輸。
身體跟案板上待宰的魚一樣,猛然被翻了過去,四肢百骸,同時劇痛了起來。
好像,手心腳心,全被銳物貫穿了。
老怪物忍不住了:“小怪物,他是爲了救咱們才捱苦的,你有人心沒有,撒手,你見死不救白眼狼,老頭兒還要救他!”
皇甫球的聲音也急急火火的:“我們擺渡門,從來不欠人情,我比你着急,你還不快撒開!”
“認輸不認!”
那聲音開始虛無縹緲了。
我剛要開口,忽然覺出,嘴邊碰到了一個黏糊糊的東西。
這是——九頭蛟的心頭肉?
對了,剛纔老怪物丟給我的時候,我沒來得及吃,擱在了褲袋裡,剛纔被井馭龍一翻,那東西機緣巧合,竟然從褲袋飛出,跌到了我嘴邊了。
這東西吃了,能有裨益,是什麼裨益?
到了嘴邊的肉,不吃會天打雷劈的。
我張開嘴,就把那塊肉給吃進去了。
肥而不膩,香甘味美——我沒吃過生魚片,因爲老頭兒說生魚有寄生蟲,不如熬着吃。
味道原來這麼好?
而那東西下肚的一瞬間,我忽然就覺出,丹田的位置,跟起了一團火一樣,猛然就熱了起來。